“為什麽.......”
    德魯瓊京眼裏閃著淚花：
    “我不能讓你毀了莫奇亞多，對不起。”
    德魯瓊京跌跌撞撞地後退，手中染血的石刃還滴著血。
    “嗖嗖嗖！”
    一根根黑色羽毛貫穿了毫無反抗之力的德魯拇多，後者卻沒有看向天上的首領鳥。
    他的雙眼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不甘。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自己的表弟手上。
    德魯拇多已經支撐不住身體，跪在地上，鮮血從他的口中不斷噴出。
    德魯瓊京帶著哭腔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
    “對不起，表哥，我答應過你，要保護莫奇亞多的。”
    “我不能讓外來人毀了莫奇亞多，你已經不再是我記憶裏的表哥了，你保護不了莫奇亞多，那就由我來吧。”
    德魯拇多匯聚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眼神裏閃著淚花。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最後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德魯瓊京，呼吸慢慢停止。
    跪在地上不斷哭泣的德魯瓊京沒有注意到，他記憶裏周圍的環境開始被無數蠕動的黑色觸手侵占。
    ......
    德魯拇多的屍體作為交易被基生研究所帶走了，他們承諾不會再入侵雨林。
    但是德魯瓊京不可能相信這些外來人。
    這些人毀了他表哥，德魯瓊京決心永不再和這些人接觸。
    一旦雨林裏出現外來人，德魯瓊京就會聯合布吉鳥首領一同捕殺。
    三十多歲的德魯瓊京成為了巫醫大人，在血池接受了晟的洗禮，繼承了晟的巫術。
    隻是他慢慢發現，這個位置並沒有自己理想中的那樣完美。
    他得平衡族內老人們的意見，又得為族群謀求發展。
    他得捕殺布吉鳥來作為族人的食物，又得防止族人犧牲太多。
    失去了外來人的幫助，莫奇亞多族人曾經的領土一寸寸被布吉鳥侵占，莫奇亞多族人生存的空間越來越狹窄。
    盡管德魯瓊京費盡了所有的力氣，也無法改變這一現狀。
    是的，在他的領導下，族人不需要拿自己的族人的屍體給那群外來人研究，丟失莫奇亞多族人的尊嚴和安寧。
    每個犧牲的莫奇亞多族人都是光榮的死去，不需要擔心屍體被“玷汙”。
    但莫奇亞多的族群卻在不斷縮小。
    德魯瓊京以前不明白為什麽德魯拇多要背叛族群和那些外來人合作，現在他明白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改變就需要經受族人的質疑，守舊就需要承擔族群式微的未來。
    德魯拇多有改變的勇氣和擔當，即使承擔族內老人的反對和表弟的決裂，他也毅然決然。
    德魯瓊京卻沒有這樣的勇氣。
    相比於這一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每晚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
    他殺了德魯拇多，害死了自己這麽多的族人，真的換來莫奇亞多的榮光了嗎？
    那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麽？
    濃重的罪業在每一晚都折磨著他。
    最終，他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了，在一個深夜裏來到了第一個隧道裏。
    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耳邊，德魯瓊京又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隨後，他逼著自己轉移了注意力。
    但隻是走了幾步，他就到了。
    沒有兒時記憶裏的那種漫長的隧道，實際上其實就是二三十步的距離罷了。
    他站在隧道的盡頭，猶豫了一會，走入了房間。
    莫奇亞多族人除非在緊要關頭，都不會來打擾“晟”的安寧。
    但德魯瓊京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罪業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他。
    “噠。”
    德魯瓊京站在雕塑的麵前，有些感慨。
    記憶裏的晟是一個極其高大、偉岸的雕像，但現在卻發現不過是建在一個三四十厘米的台子上的普通男子。
    但即便如此，德魯瓊京的眼裏，對方也依然值得尊敬。
    他知道這隻是個雕像，是族人們為了紀念晟建立的雕像。
    但即便如此，僅僅是看到對方，德魯瓊京就感覺自己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他尊敬地低下頭，跪了下來。
    “在我記憶中，第一次跟德魯拇多說話時，他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他開始講述一切的故事，從頭到尾，從第一次見到小德魯拇多到自己親手殺了對方。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他將所有折磨他到深夜的罪業都講了出來。
    “我知道我的罪業深重，無法被饒恕。”
    “我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諒，我隻祈求，我所做的這一切，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如果莫奇亞多族能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繁衍下去，我寧願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突然，德魯瓊京聽到周圍的異響。
    他看向四周，發現密室不知何時被一大堆肮髒、扭曲的觸手覆蓋。
    這是什麽東西？
    他驚恐地站起身，卻發現這些觸手在快速向他移動。
    雕塑被黑色的濃稠液體覆蓋並吞噬，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蠕動。
    耳邊突然出現無數的低語：
    “你是有罪之人。”
    “贖罪的唯一方式便是舍棄過去的一切，投入墮落的懷抱。”
    “回歸母親溫暖的懷中吧，不必再被罪業所折磨。”
    “墮落吧，我的孩子，這是你該走向的道路。”
    “墮落吧，墮落吧，墮落吧！”
    夢境和現實的邊界被打破。
    德魯瓊京猛然從夢境中清醒。
    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頭痛欲裂。
    一些碎裂的記憶拚湊起來。
    他還記得自己被突然變強的布吉鳥的首領戰鬥的餘波給震暈了過去。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瞬間被嚇得清醒。
    漫天都是肮髒、扭曲的造物。
    正中央的罪業之樹都開始扭曲變形，德魯瓊京聽到自己耳邊是喃喃的低語聲。
    最糟糕的是，他似乎能聽見自己心髒一下一下搏動的聲音。
    自己似乎連心髒都在變異。
    德魯瓊京抬起頭，周圍所有扭曲的、肮髒的混合物最終集結到一個中心點。
    一個閉著眼睛垂著頭的男人四肢連接著混合物，看上去就像是以他為中心擴散的混合物。
    德魯瓊京認得這個男人。
    這是那些外來人中的那個人，隻是為什麽首領鳥也不見了，周圍都是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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