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圓盤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載著我們急速上升。下方黑暗中，那個巨大的陰影已經攀爬到管道中部，無數半透明的觸須從管口伸出，像嗅探的蛇信。
    “再快點！”胖子拍打圓盤邊緣，仿佛這樣能加速。張起靈半跪在中央，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沌，黑金古刀橫在膝上，刀刃沾滿青黑色黏液。
    圓盤突然卡住，劇烈震動後停在了岩層中間。趙誠檢查控製機關，臉色煞白：“有東西卡住了傳動軸！”
    金屬扭曲的聲音從下方傳來，緊接著整個圓盤傾斜了十五度。我趴在邊緣向下看，隻見三條半透明的觸須已經纏住圓盤底部，正試圖將它拽回去！
    “砍斷它們！”我抓起張起靈的刀遞給他。
    張起靈的眼神短暫聚焦，揮刀斬向觸須。刀刃與觸須接觸時爆出藍色火花，被斬斷的觸須噴出熒光液體，但更多的觸須立刻補上缺口。
    “沒用...越砍越多......”胖子拽起趙誠，“找別的路！”
    圓盤側麵的岩壁有道裂縫，勉強能容一人通過。我們一個接一個擠進去，裂縫內是條向下的天然隧道，潮濕陰冷，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
    張起靈殿後，在最後一條觸須抓住他腳踝的瞬間反手斬斷，然後推了塊巨石堵住裂縫。觸須在另一側瘋狂拍打，但暫時無法突破。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趙誠聲音發抖。
    “記憶的聚合體......”張起靈靠在岩壁上喘息，“青銅係統...釋放的守衛......”
    隧道蜿蜒向下，坡度越來越陡，最後幾乎垂直。我們不得不抓著凸起的岩石慢慢下降，手指很快磨出血。奇怪的是，血滴在下落過程中不是垂直墜落，而是呈螺旋狀飄散，像是被某種力場牽引。
    “磁場異常......”趙誠看著指南針瘋狂旋轉，“我們正進入一個強磁場區域。”
    下降約五十米後，隧道豁然開朗，我們跌入一個巨大的環形空間。這裏明顯是人造結構——環形牆壁由青銅與黑石拚接而成，頂部是半球形穹頂，鑲嵌著無數發光的六邊形晶體，如同人造星空。
    “汪藏海的實驗室......”我喃喃自語。整個空間中央是個圓形水池，周圍輻射狀排列著數十個圓柱形玻璃艙，每個都有兩米多高，裏麵充滿淡綠色液體。
    胖子一瘸一拐走向最近的玻璃艙：“操......這裏麵是......”
    液體中懸浮著一具畸形人體：上半身勉強能看出人形，下半身卻是蛇尾與魚鰭的混合體，皮膚上布滿鱗片狀凸起，手指間有蹼連接。最駭人的是它的臉——五官錯位，眼睛長在太陽穴位置，嘴巴一直裂到耳根。
    “實驗體7號...人蛇共生第一階段......”趙誠讀著艙體上的銅牌，“失敗品......”
    我們挨個查看這些玻璃艙，裏麵的生物越來越接近“完美”人蛇雜交體。第23號艙的標本已經具有流暢的人形上半身和蛇尾，隻是鱗片分布還不均勻；而第36號艙的標本幾乎就是傳說中的人魚，麵容姣好，隻是眼睛沒有瞳孔，全是青銅色的鞏膜。
    “他們在進化實驗......”我胃部一陣絞痛，“用活人做材料......”
    張起靈突然按住太陽穴，像是受到某種衝擊。他跌跌撞撞走向控製台——一個青銅打造的半球形裝置，表麵布滿凸起的蛇形按鈕。
    當他的手碰到控製台時，整個實驗室突然亮起刺目青光！穹頂的六邊形晶體投射出全息影像：明代裝束的汪藏海站在這個實驗室裏，監督助手將青銅碎片植入活人體內。最詭異的是，那個助手的側臉竟與解雨臣有七分相似！
    影像切換，顯示出一係列實驗過程：囚犯被強行喂食青銅粉末、浸泡在黑液中進行"記憶清洗"、最後與某種半透明生物關在一起......成功者變成人蛇雜交體，失敗者則融化成一灘青黑色黏液。
    “這就是人蛇共生的真相......”胖子幹嘔起來，“他們把人改造成容器...讓那種透明生物寄生......”
    影像突然中斷，實驗室陷入詭異的半黑暗狀態。隻有玻璃艙內的液體發出微弱的熒光，照亮那些畸形標本的臉，仿佛它們隨時會睜開眼睛。
    “有人來了......”張起靈突然壓低聲音。
    環形空間另一側的暗門滑開，六個全副武裝的人衝進來，為首的正是阿寧的副官林修。他們看起來狼狽不堪，防護服多處破損，其中兩人還拖著個不斷掙紮的麻袋。
    “快！把樣本導入主控台！”林修命令手下，“解先生要的數據必須——”
    他猛地住口，發現了我們。雙方舉槍對峙，空氣凝固了幾秒。
    “吳邪？”林修眯起眼睛，“你們怎麽......”他突然注意到張起靈，表情瞬間變得警惕，“張起靈？不對...你是1995年的......”
    張起靈的眼神驟然變冷，黑金古刀已經出鞘半寸。林修立刻舉起雙手示意和平：“別激動！我們不是敵人！阿寧長官已經...變異了。我們帶著最後的研究成果準備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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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成果？”我警惕地問。
    林修示意手下打開麻袋。裏麵是個透明生物——與我們在沉船遇到的類似，但體型小得多，像條半透明的鰻魚，在特製容器中緩慢遊動。
    “原始樣本......”林修聲音帶著狂熱，“汪藏海從西王母國帶出來的"海蛇"原型體。它能與人腦完美融合，賦予宿主超常能力！”
    胖子冷笑：“就像阿寧那樣變成青銅傀儡？”
    “阿寧長官接受的是劣化版本。”林修激動地反駁，“這個原型體不同，它能保留宿主意識，隻強化身體機能！解先生已經......”
    他突然住口，意識到說漏嘴了。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林修的手下悄悄將手指移到扳機上。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時，實驗室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紅光閃爍中，廣播係統傳出一個冰冷的電子音：
    “警戒。檢測到未授權基因樣本。啟動淨化協議。”
    所有玻璃艙的液體同時開始排空！裏麵的標本一個接一個睜開眼睛，瘋狂拍打艙壁。更可怕的是，中央水池的水位急速下降，露出底部的金屬柵欄——柵欄下麵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在遊動！
    “操！他們激活了防禦係統！”林修的一個手下驚恐後退，“那些標本是活的！”
    第一個玻璃艙爆裂開來，人蛇雜交體摔在地上，蛇尾拍打著爬向最近的人——正是林修團隊中拖麻袋的那個隊員！那隊員開槍射擊，子彈穿過雜交體的身體，隻打出幾個透明窟窿，但無法阻止它前進。
    雜交體纏上隊員的腿，順著身體爬到他麵前，突然張嘴——它的口腔內部不是舌頭，而是一條小號的透明生物！那東西如箭般射入隊員口中，隊員立刻掐住自己喉嚨，眼球凸出，皮膚下可見蛇形物在蠕動！
    “寄生......”張起靈拽著我後退，“它們在尋找新宿主......”
    林修團隊已經亂作一團，有人開槍誤傷同伴，有人試圖重新封住玻璃艙。混亂中，那個被寄生的隊員突然停止掙紮，緩緩站起——他的皮膚正在變得半透明，眼睛成了青銅色的圓點。
    “撤！往那邊！”林修指向我們來的隧道，但為時已晚。更多的玻璃艙爆裂，雜交體們如潮水般湧來。最可怕的是中央水池的柵欄已經升起，一個龐然大物正從水中緩緩現身......
    “主控台！”我指著汪藏海的全息影像剛才出現的位置，“必須關閉淨化係統！”
    我們衝向實驗室中央的青銅控製台，林修團隊也反應過來，雙方在混戰中達成詭異的臨時同盟。張起靈開路，黑金古刀每次揮砍都能斬斷一條襲來的雜交體，但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
    控製台表麵沒有任何明顯的開關，隻有七個凹槽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我猛然想起微型青銅樹模型的七個枝椏——難道那就是鑰匙？
    “掩護我！”我掏出模型，對準凹槽按下去。完美契合！但係統毫無反應。
    “需要激活......”張起靈割破手掌，將血滴在模型上，“張家的血...是基礎密鑰......”
    血液滲入模型枝椏，其中三根亮起紅光——對應已經激活的三個青銅節點。控製台發出低沉的嗡鳴，但立刻又響起警報：
    “警告。密鑰不完整。無法終止淨化協議。”
    “需要更多節點的力量......”趙誠檢查讀數，“還差四個！”
    林修突然擠到控製台前：“用這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裏麵是青黑色液體——青銅樹黑液的樣本！“解先生說過，黑液能臨時模擬節點信號！”
    沒等我們阻止，他已經將黑液倒在模型其餘四根枝椏上。黑液如活物般攀附上枝椏，模擬出紅光效果。控製台劇烈震動，全息投影顯示出一行篆體字：
    “臨時權限授予。淨化協議暫停。剩餘時間：300秒。”
    玻璃艙中尚未破出的雜交體停止掙紮，但已經出來的那些仍在攻擊。更糟的是，水池中的巨物已經完全現身——那是一條堪比火車粗細的巨型透明生物，頭部是七鰓鰻般的環形口器，內部布滿青銅色倒刺！
    “五分鍾後係統會重啟！”林修大喊，“必須在那之前拿到數據！”
    他的團隊衝向實驗室另一側的終端機，開始下載資料。我們則被潮水般的雜交體逼到角落。張起靈的黑金古刀已經砍出缺口，胖子用撿來的鐵棍勉強自衛，趙誠則縮在後麵瑟瑟發抖。
    “控製台...可以操縱它們......”張起靈突然說，“但需要...直接連接......”
    我看向控製台中央的球形樞紐，表麵布滿細孔，像是能插入什麽。“怎麽連接？”
    張起靈的眼神變得異常清明：“你的手。”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氣，我將右手按在球形樞紐上——皮膚接觸的瞬間，樞紐表麵突然伸出無數金屬細絲，如針般刺入我的手臂！
    劇痛讓我跪倒在地，但奇妙的是，隨著金屬細絲深入，我的意識似乎與實驗室係統聯通了。閉眼也能"看"到整個環形空間的立體圖，每個雜交體的位置都清晰可辨，甚至能感知它們簡單的思維——饑餓、憤怒、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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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來......”我在心中命令。
    所有雜交體同時僵住，像被按了暫停鍵。就連水池邊的巨型生物也停止前進，困惑地搖晃著頭部。
    “我控製它們了！”我驚喜地喊道，但隨即發現代價——右臂已經青銅化到肘部，金屬光澤正緩慢但堅定地向肩膀蔓延。
    林修團隊趁機瘋狂下載數據，其中一個隊員突然驚呼：“這裏有個隔離艙！是最新的實驗體！”
    我們跟過去查看，隔離艙位於實驗室最裏側，比其他艙室大兩倍，液體呈深綠色，看不清裏麵有什麽。艙體標簽寫著：“實驗體47號，深海適應型，宿主：陳xx”。
    “陳？”我心頭一震，"不會是......"
    林修按下釋放鈕，液體排空後，艙內浮現出一個穿著老式潛水服的人形。當看清那張臉時，我和胖子同時倒吸冷氣——是陳皮阿四！年輕了至少三十歲的陳皮阿四！
    “1987年......”趙誠查看記錄，“科考隊失蹤時他才二十多歲...天啊，汪藏海的人抓了他們做實驗！”
    陳皮阿四的潛水服領口敞開，露出胸口的青銅植入物——蛇眉銅魚的圖案。他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細密鱗片，但比起其他人蛇雜交體，他的變異程度很輕，幾乎還保持完整人形。
    “他還活著！”趙誠檢查生命體征，“處於休眠狀態......”
    林修露出貪婪的表情：“解先生會重賞這個樣本......”他示意手下準備搬運。
    就在這時，整個實驗室再次震動！控製台傳來冰冷的倒計時：
    “淨化協議重啟。剩餘時間：60秒。”
    我嚐試再次連接控製台，但這次金屬細絲拒絕我的接觸——係統已經識別出臨時授權的欺騙行為，正在啟動更高級別的防禦措施！
    更糟的是，那些被暫時控製的雜交體突然全部轉向我們，眼中閃爍著青銅色的凶光。水池邊的巨型生物也張開環形口器，發出震耳欲聾的嘯叫！
    “數據到手了！撤！”林修團隊抱起設備就跑，完全不管還躺在隔離艙裏的陳皮阿四。
    “帶上他！”我試圖去拖陳皮阿四，但右臂已經半青銅化，根本不聽使喚。
    張起靈和胖子幫我抬起陳皮阿四，趙誠在前麵開路。雜交體們已經圍攏過來，我們不得不繞道而行。就在即將到達逃生通道時，林修團隊中的一人突然慘叫——他被那條巨型生物攔腰咬住，上半身還在掙紮就被吞了下去！
    “分開跑！”胖子推著我和張起靈往一條岔路走，自己則拖著陳皮阿四往另一側去，“老地方匯合！”
    我和張起靈、趙誠鑽入一條通風管道，身後傳來雜交體爬行的沙沙聲。管道盡頭是個小型升降平台，似乎是運輸物資用的。我們剛站上去啟動上升程序，就看見胖子拖著陳皮阿四從另一側跑來，身後追著至少十條雜交體！
    “等等！”我大喊，但平台已經上升。最後一瞥中，看見胖子把陳皮阿四塞進一個壁龕，自己轉身麵對潮水般的雜交體，青銅化的右臂發出刺目青光......
    升降平台加速上升，很快將恐怖的實驗室拋在下方。我的右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青銅化蔓延到了肩膀。趙誠在角落裏發抖，而張起靈...張起靈的眼神又變得渙散，嘴裏喃喃自語：
    “三個節點...還差四個...必須阻止......”
    平台突然停止，我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艙室——似乎是海底建築的頂層。透過圓形觀察窗，能看到外麵是深海景象，而正前方，一棵巨大的青銅樹正從海底升起，樹梢已經穿透了海麵......
    張起靈搖搖晃晃走到觀察窗前，手掌貼上冰冷的玻璃：“記憶...開始回流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青銅樹的枝椏上掛著無數半透明的“果實”，每個裏麵都蜷縮著一個人形。當樹身晃動時，那些果實相互碰撞，發出青銅鈴鐺般的聲響。
    而最近的一個果實裏，赫然是阿寧的身影！她的皮膚已經完全青銅化，眼睛卻還保留著人類的痛苦與清醒，正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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