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裝置裏的"嬰兒"向我伸出手。那隻不足寸長的小手穿透水晶壁，指尖與我右手的青銅紋路相觸。
    世界在那一瞬間失去了顏色。
    無數畫麵如高壓水流般衝進我的腦海——
    西王母站在燃燒的隕石前，用青銅匕首雕刻出第一棵神樹...
    周穆王將蛇沼銅魚嵌入樹幹，樹冠突然亮起星圖...
    汪藏海從青銅門帶出的不是器物，而是一團蠕動的液態金屬...
    1976年科考隊用電鋸切割樹幹時，飛濺的汁液感染了整個小隊...
    最後畫麵定格在三叔年輕時的麵孔上。他站在青銅門前，懷裏抱著的繈褓中伸出青銅色的小手——那隻手上有與我完全相同的紋路！
    "啊！"我猛地抽回手，所有幻象煙消雲散。水晶裝置裏的嬰兒恢複靜止，但它的右手掌心多了一道傷口——與我剛才被匕首劃傷的位置完全一致。
    倒計時顯示000732。
    紅區邊緣突然傳來爆炸聲。我踉蹌著躲到青銅樹後，看見三架直升機懸停在保護區的電磁屏障外。艙門打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黑影順著繩索滑下。他們穿著印有"寰宇生物"標誌的防護服，頭盔眼部閃爍著機械紅光。
    為首的矯健身影落地時發出金屬撞擊聲。當他摘下頭盔，我幾乎認不出那是解雨臣——他的左半邊臉已經完全機械化，青銅色的人造皮膚下可見齒輪轉動，右眼則變成了與霍秀秀相似的機械義眼，但更先進，瞳孔處浮動著星圖投影。
    "聲波陣列就位。"他下令的聲音帶著電子混響，"激活頻率880赫茲，刺激神樹釋放青銅霧。"
    隊員們迅速在紅區邊緣架設設備。其中一人猶豫道："解總，反向物質化帶會損壞..."
    "用克隆體探路。"解雨臣的機械手指彈出數據線，插入樹幹，"觀測者已經激活紅區核心，我們隻剩六分半鍾。"
    我低頭看倒計時：000629。
    樹幹突然劇烈震動！樹根從地下拔出，露出包裹在根須中的物體——一塊籃球大小的黑色隕石，表麵布滿金色脈絡。當我的γ種子與隕石產生共鳴時，那些金線亮了起來，組成與雲頂天宮壁畫上一模一樣的星圖！
    "終於找到了。"解雨臣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猛回頭，發現他的機械義體不知何時已站在半米外，數據線像觸手般在空中舞動，"謝謝你，吳邪。沒有繼承者基因，誰也打不開這個保護殼。"
    我揮拳砸向他麵門，拳頭卻穿過全息影像——真正的解雨臣仍站在百米外的設備旁。這混蛋已經能投射立體幻象了！
    "別費力氣了。"幻象解雨臣輕笑，"你以為老癢為什麽引你來？我們花了1846次輪回才找到正確的基因組合——張起靈的青銅血加你的觀測者基因。"
    倒計時跳到000517。
    紅區土壤突然翻湧，爬出五個赤身裸體的"人"。他們有著相同的麵孔——全是老癢的複製體！這些複製體徑直走向反向物質化帶，身體被黑色雪花侵蝕得千瘡百孔，卻仍堅定前行。最前麵的那個轉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跑...趁現在..."
    是真正老癢的意識！我抓起十二麵體塞進背包，向青銅樹後方的裂縫衝去。解雨臣的隊員立刻開火，子彈卻在接近紅區時被無形力場扭曲，變成一團團青銅液體。
    "啟動聲波陣列！"解雨臣下令。
    刺耳的蜂鳴聲中，青銅樹像受傷的野獸般顫抖起來。樹幹裂開無數細縫，噴出濃稠的青銅霧氣。那些霧氣在空中凝聚成水滴狀，每個"水滴"裏都包裹著記憶片段：
    我看見二十歲的自己在古董店擦拭青銅器...
    三叔深夜潛入檔案館修改帛書照片...
    張起靈在長白山青銅門前割破手掌...
    一個"水滴"突然撞向我麵部。在接觸瞬間，周遭一切仿佛被按下暫停鍵。霧氣中走出個熟悉的身影——二十歲的我，穿著2003年那件藍色連帽衫。
    "聽好。"年輕的我說話時嘴裏飄出青銅色微粒，"1995年你被送進青銅門是騙局，真正異常發生在1984年張起靈失憶時。"
    "什麽意..."
    "找到那枚銅錢！"年輕的"我"突然痛苦地弓起身，皮膚下浮現青銅紋路，"它在霍秀秀的..."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解雨臣的機械手穿透霧氣，捏碎了這個記憶體。
    現實時間恢複流動。我咳嗽著跪倒在地，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青銅色納米團。掌心卻多了個異物——一枚1984年的銅錢！
    "有趣。"解雨臣的真身終於踏入紅區，他的機械腿每步都深深插入地麵，"你居然能從記憶霧中帶出實體物品。"他的義眼鎖定銅錢，"看來係統漏洞比我想象的嚴重。"
    倒計時000345。
    隕石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金色脈絡全部變成警告的紅色。解雨臣臉色驟變："該死，你激活了重置程序！"他衝向隕石，數據線如毒蛇般射向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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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一發之際，右臂自主抬起，青銅紋路在空氣中凝結成半透明盾牌。數據線撞在盾上火花四濺，我的鼻腔卻湧出大量鮮血——物質化防護消耗的是我的生命力！
    "堅持住！"霍秀秀的聲音從紅區上方傳來。她騎在青銅化的烏鴉背上，手持齊羽發明的聲波炮，"低頭！"
    我撲向地麵的同時，一道肉眼可見的聲波擊中解雨臣。他的機械部件瞬間過載，人造皮膚爆裂露出下麵的合金骨骼。但更驚人的是青銅樹的反應——它像被驚醒的巨人般抖動枝條，樹頂的漩渦雲加速旋轉，投下一道光柱籠罩隕石。
    "吳邪！"張起靈的聲音穿透混亂在耳邊響起。這不像量子通訊，而是直接在我腦中回響："銅錢是記憶密鑰！"
    我攥緊銅錢，眼前立刻閃過陌生畫麵：
    1984年的青銅樹下，年輕的張起靈揮動黑金古刀斬斷樹枝...
    暗處站著穿中山裝的吳三省，他手裏拿著γ種子原型...
    樹根斷裂處噴出的不是樹汁，而是粘稠的青銅血漿...
    新畫麵接踵而至：
    2015年長白山，張起靈在進入青銅門前，將銅錢塞進我背包暗袋...
    2020年雨村，他在我熟睡時取走銅錢，在上麵刻下微型符咒...
    此刻這枚銅錢正在我掌心發燙，符咒亮起藍光...
    "啊！"解雨臣的慘叫將我拉回現實。他的機械體被青銅樹枝纏住，那些枝條正注入某種液體，他的有機部分開始青銅化！
    "救...我..."他的機械義眼彈出，露出下麵尚未完全機械化的真人眼睛，裏麵滿是恐懼，"它要...同化我..."
    我倒退幾步，撞上某種溫暖的東西——是王胖子！至少看起來像他。這個"王胖子"渾身是傷，但眼神清明："天真，信我一次！把銅錢按在隕石上！"
    "你怎麽證明..."
    "你八歲那年，"他語速飛快，"在三叔鋪子後院埋了個鐵盒，裏麵有你們倆的..."
    "夠了！"我衝向隕石。倒計時隻剩000100。
    銅錢接觸隕石的瞬間，整個紅區突然靜音。所有運動中的物體——飛濺的碎片、解雨臣掙紮的手臂、甚至飄散的青銅霧——全部凝固在空中。
    隻有我能動。
    隕石的金色脈絡脫離本體，在空中編織成西王母的形象。她開口時，聲音像千萬人同時說話：
    「觀測者第1847號，你帶來了外部變量」
    "什麽變量？"我聲音嘶啞。
    「記憶」她的青銅手指輕點銅錢，「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凝固的時間突然恢複流動。倒計時歸零，紅區開始崩塌！最先消失的是那些巡邏者和克隆體，他們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一樣無聲消失。解雨臣的機械體被樹根拖入地下，他最後掙紮著拋出一個數據盒。
    "接著！"王胖子飛撲抓住數據盒扔給我，"裏麵有古潼京的..."
    他的話沒說完就化作了青銅雕像。我拚命想抓住他，手指卻穿過逐漸虛化的軀體。整個紅區像被無形大手揉捏的黏土般扭曲變形，隻有隕石和青銅樹保持完好。
    "吳邪！這邊！"霍秀秀駕著青銅烏鴉俯衝下來。我跳上鳥背的瞬間，紅區徹底坍塌成一個黑洞，將青銅樹和隕石一起吞噬。
    烏鴉艱難升空時，我回頭看見黑洞中心浮現出巨大的青銅門虛影——和西藏那個一模一樣！門縫中伸出無數青銅手臂，最前方的那隻手上，清晰可見張起靈的紋身...
    "抓緊！"霍秀秀操縱烏鴉急轉彎避開衝擊波。我們被氣浪掀翻，墜入地下河前，我最後看見的是——
    黑洞上方浮現的倒計時：
    「00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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