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晚飯做好了。”
    趙氏扶著肚子站在門口，怯怯的說。
    “今日……
    小妹和外甥女回來，我……我自作主張多加了一勺米。”
    她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神色也像是做了什麽錯事似的。
    江母一陣無奈。
    “家裏多了人加米是應該的，你不必這般小心。”
    說著就招呼院裏正陪盼弟一起玩兒的江思傑：
    “帶孩子洗洗手回來吃飯了！”
    王氏心裏還帶著怨氣，沒給江思月好臉色，一扭頭坐在了桌子旁。
    晚飯是一碗醃鹹菜和糙米粥。
    竟比原主在楊家吃的還差。
    江母拿著鐵勺在鍋裏攪了又攪，把底下稍微稠一點的米粥舀進江思月和小盼弟碗裏。
    “家裏條件不好，先湊合湊合吧。
    等今年秋收……”
    說著神情苦澀的皺了皺眉。
    連續三年幹旱，田裏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家裏還欠了五兩銀子的外債。
    老大的腿又……
    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兒！
    “娘，沒事。
    我吃的慣！”
    江思月有些違心的說。
    原主在楊家吃的糙米餅子配鹹菜，換成稀粥也沒什麽。
    可她在現代吃的可精細。
    望著碗裏黑乎乎的湯水直犯難。
    “外婆，我和娘在奶奶家也吃不到好東西，奶奶還不讓我和娘上桌，隻能在院子裏的小杌子上吃。
    如今能跟舅舅舅媽和表哥表姐們一桌吃飯，盼弟已經很幸福了！”
    許是跟小舅舅玩兒的不錯。
    盼弟膽子也大了起來，奶聲奶氣的跟江母說。
    江母本來還在為家裏的光景犯愁。
    聽到小外孫女奶聲奶氣的說話，眼睛眯了起來。
    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的摸著盼弟的頭：
    “以後在外婆家，好東西大家都是一起分。
    舅舅和哥哥們吃什麽，咱們小盼弟就吃什麽！”
    盼弟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幸福的點了點頭：
    “嗯。”
    因為原主之前的表現，也因為隔了五年再回來大家還不太熟。
    一頓飯吃的相當尷尬。
    江思月好不容易逼著自己喝光了一碗糙米粥。
    見大家都吃完了，正準備幫忙刷個碗。
    被王氏一把奪了過去：
    “小心摔了咱家的碗！”
    見江思月一臉怔愣，又沒好氣的衝江母那邊努了努嘴：
    “娘，一會兒我洗完了碗再來喂大梁，你快給小姑收拾收拾床鋪吧。”
    說著就拿了髒碗轉身走了。
    江母走了過來：
    “你大嫂雖然脾氣爆了了些，但心腸是挺好的。
    她這是讓咱們母女多說說話呢。”
    江思月也看出來了。
    今天王氏是因為大哥摔斷了腿，又恰巧遇到作天作地的小姑回來。
    一時氣不順才發作了起來。
    “走吧，我帶你去東屋裏去。”
    江家老宅是個簡單的一進小院。
    堂屋一間，東西廂房各兩間。
    南麵是廚房和堆雜物的倒座。
    老大兩口子住東廂房第一間。
    老二兩口子住西廂房第一間。
    東邊第二間住的是兩個侄女，江含枝和江含花。
    十歲的侄子和江思傑住在西廂第二間。
    因著江思月母女回來，江母就想著把堂屋讓給傷了腿的老大兩口子。
    她自己和江思月母女在東廂住。
    江思月應著聲，一趟一趟的陪江母搬好了東西。
    又讓二哥用木板在東廂多支了一張小床。
    從櫃子裏找了舊被褥鋪上。
    “這還是你出嫁之前的被褥，娘一直給你留著……”
    江母整理著被褥，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老江家這一輩就她和二嫂生了兩個小姑娘，二嫂家的思婷又隨了她娘馬氏，吊梢眼趴鼻子。
    不好看。
    性子也別扭。
    隻有她的小閨女思月，眉清目秀的性子也軟糯。
    全家人都可勁兒的寵著。
    有什麽好東西都先想著她。
    江父江母也是千嬌萬寵的養著，生怕她受半點委屈。
    饒是後來她非要嫁給楊秀才，老兩口雖說傷心但也答應了，盡自己努力滿足了女兒心願。
    這些被褥都是用最好的細棉布做的。
    女兒出嫁這些年，即便家裏再困難也沒想拿出去賣了。
    就等著女兒若是回來，還能再用。
    隻是沒想到。
    女兒出嫁五年第一次回家。
    卻是被夫家休了！
    “娘，這些年都是女兒糊塗，一直也沒回來看您……”
    江思月是真替江家人不值。
    可如今她代替了原主，還要依靠江家生存下去。
    就得替她做過的蠢事負責。
    江母收起笑意，又抹了抹眼淚。
    “都過去了。
    不提也罷！”
    “對了。
    爹……是什麽時候走的？
    怎麽也沒來告訴我一聲！”
    雖然跟江老漢沒什麽感情。
    但畢竟是原主的骨肉血親。
    人死了連問都不問一下，更顯得原主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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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過世的老伴。
    江母又是一陣心酸：
    “你爹原本就有心疾。
    你嫁出去以後，我們是去十裏村看過你的……”
    江思月搜索著原主的記憶。
    沒有關於老兩口去看她的內容。
    為此她還覺得爹娘絕情，因為二十兩銀子的事兒就記恨了她這個女兒。
    “可是正遇上你被你婆婆打罵，說你是個不中用的賤貨，弄不來錢供養丈夫上學！”
    江母說的滿眼心疼。
    江思月卻十分羞愧。
    楊婆子看出原主性格軟好拿捏，又對楊子玉死心塌地，
    整日裏各種打壓辱罵，pua 她。
    讓她覺得自己配不上楊子玉，能嫁給他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爹氣的渾身發抖。
    想上前阻止又怕你埋怨，更擔心我們走後你婆婆會變本加厲……”
    江思月沉默。
    以原主的性格可能還真會埋怨父母。
    那時候她一心撲在楊子玉身上，又被楊婆子各種說辭洗了腦。
    就覺得自己能成功嫁進楊家是三生有幸。
    誰要是阻止她誰就是一輩子的仇人！
    “於是你爹就想著趕緊把家裏的饑荒還完，騰出手來多弄點銀子補貼給你。
    也省的你整天被婆婆瞧不起。
    可是不曾想債務還沒還完就遇上了荒年。
    連年幹旱，地裏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他心裏著急，心情抑鬱。
    不小心心疾發作，就……”
    江母落下淚來。
    要是老頭子好好的，大兒也沒去采石場做苦力。
    這個家……也不至於弄成今天這個樣。
    “臨走的時候，你爹還拉著我的手，囑咐不必給你去信了。
    你在楊家過的艱難，知道了信你婆婆也未必會放你回來奔喪，還會給你臉色看。”
    江母擦著眼淚。
    如果原主還活著，江思月必定會抽她兩個嘴巴子。
    看看你造的什麽孽吧。
    把親生父母都逼上絕路了！
    “娘，是我對不起爹，對不起你們。
    將來我一定好好的，帶著咱家一起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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