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目的氣息驟然逼近，帶著冰冷的蛛絲與血腥味。
    王然的後背抵在石塊上，灑落的磷粉在兩人之間浮動。
    緋目抬起另一隻手，指尖擦過她的嘴角，蒼白的指節沾起一抹帶金色的血液。
    他猩紅的眼眸在極近處凝視著她，低下頭——
    呼吸交錯，唇與唇之間僅剩一線之隔。
    “章祁明...... ”
    王然下意識將心底的名字脫口而出。
    說完，她愣住了。
    緋目的動作猛然頓住。
    猩紅的底色上浮一道棕黑色的豎瞳，在光線變化時收縮成一道窄線。
    他觸電般鬆開王然的脖子，睫毛垂下，陰影落在她的臉上。
    “對、對不起，又給你惹、惹麻煩了......”
    他的聲音從沙啞粗糲變得清潤，像淬了冰的清泉，與那雙猩紅的獸瞳形成詭異的反差。
    是章祁明！
    那個說話不利索但頭腦聰明的章祁明！
    於炮火中獻身蟲族，救下她的章祁明！
    在黃金基地裏，讓她別回頭的章祁明！
    王然赤金的瞳孔亮了又亮，嘴唇漾開笑容，雙手抱了上去。
    “班長！你還在！”
    她體內的毒素未散，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撲。
    章祁明伸手接住了她。
    “小、小心。”
    他的臉浮上薄紅，手指虛環著她背，沒有碰到她肌膚——
    剛剛長出的蝶骨，將王然身後的衣服撕碎了，後背的白皙展露無遺。
    章祁明匆匆別開眼。
    突然間，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張開，一道粗糲的聲音響起：“切，有什麽不敢看的！”
    王然眉毛一挑，看向章祁明。
    章祁明臉色爆紅，趕緊向王然解釋“我、我......不是我！”
    緋目的聲音又從他的喉嚨裏擠了出來：“害什麽羞啊！你們人類真奇怪！”
    “我們蟲族不一樣，看中哪隻雌蟲了就求偶，成功後就交......”
    章祁明雙手死死捂住嘴巴，“噌”地從地上站起來，快速後撤，遠離王然。
    他以心聲警告緋目：【不要說......這麽讓人為難的話！】
    緋目笑了笑，同樣回以心聲：【你我一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跟那個女娃一樣，都喜歡......】
    【緋目！】
    章祁明打斷他，雙手握拳警告道：【不準說出來！不然我把你的命門告訴她！】
    【你怎麽總想著拉著本大爺同歸於盡！】
    緋目憤憤道：【老太婆都說了，要我們好好的！】
    章祁明：【......】
    “噗嗤——”
    王然看著章祁明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化，忍不住笑出了聲，完全沒有了如臨大敵的緊繃。
    她看出來了，章祁明現在奪得了身體的掌控權。
    他的班長，從來不會令人失望。
    章祁明在，就不會讓緋目傷害她。
    對方轉過身，憤怒地說：“笑什麽笑，等哪天本大爺把他完全吞了，看誰還能阻止我殺了你！”
    是緋目。
    接著他又換了另一種聲音，說話結巴起來：“我、我會管住他的。”
    是章祁明。
    王然直直對著他，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麵對王然明亮的目光，章祁明下意識偏過頭，右眼下的蛛網紋路微微發燙。
    一顆被蛛網包裹沉寂了許久的心髒，漸漸搏動，撞出一下又一下的鈍痛。
    緋目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溫熱的、柔軟的、人類才會有的......
    這！
    這不可能！
    紅魔蛛的肢節附骨猛地僵住，在身後發出細碎的“哢噠”聲。
    緊接著，八條骨肢收攏，縮進了肩胛骨裏，章祁明的後背僅留下一個紅色的蜘蛛疤痕。
    抬頭瞬間，他臉上的暗色紋路也消失，皮膚白皙光滑。
    除了那雙紅底棕黑色窄線的獸瞳，恢複成了以前的模樣。
    章祁明向王然伸出手：“你、你還能站起來嗎？”
    他與緋目的記憶共享。在沉睡的時候，知道緋目通過蛛絲給王然注入了大量的神經毒素。
    “不確定，麻得很。”
    王然十分自然地將手搭上：“我試試。”
    章祁明：“好......”
    王然拉住章祁明的手，借著他的支撐起身，可體內的毒素卻如潮水般翻湧而上，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前踉蹌。
    章祁明扶住了她：“我、我來背你吧......”
    王然與他四目相對，唇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行，反正是你......”
    話到嘴邊，她思考了一下，說：“是你身體裏的緋目害的。”
    ·
    荒野的風裹挾著沙礫掠過，發出細碎的嗚咽。
    章祁明背著王然，步伐沉穩地穿行在崎嶇不平的荒原上。
    王然伏在章祁明背上，手臂環著他的脖頸，問他：“你現在是？”
    說話間，王然的呼吸拂過章祁明的耳畔，燙得那一塊皮膚微微發紅。
    章祁明：“緋目寄生我、我的時候，比較弱，隻能選擇、擇共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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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我體、體內待太久沒顯化，魂魄與意識......相融。”
    王然想了想，問：“那你現在，相當於一體雙魂？”
    章祁明：“可、可以這麽說。”
    “不過緋目還、還是比我強，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處於沉睡中......”
    緋目插話：“那是！區區一個人類，還想跟本大爺比！”
    王然：“.......”
    她忽略緋目的話，問章祁明：“那你是怎麽醒過來的？”
    “他、他受傷了，還有你——”
    章祁明的睫毛輕顫：“喚醒了我......”
    王然捕捉到一個重點，直接問：“他怎麽受傷了？”
    章祁明：“他回去找赤牙報仇......”
    緋目：“閉嘴！不準說！”
    王然：“打輸了？”
    緋目怒喊：“怎麽可能！本大爺怎麽可能打不過赤牙！”
    “說來說去都怪你！蟲後知道了我見過‘預言之人’，既沒有殺掉你，又沒有向全族傳遞信息，把本大爺重傷......”
    意識到自己透露了太多，緋目的聲音戛然而止。
    王然喃喃：“原來是這樣。”
    章祁明點頭：“嗯，差、差不多是這樣。”
    緋目：“......”
    章祁明背著王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老瞎子拄著槍坐在一塊岩石上。
    “然丫頭？”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臉來：“看來我不用回溯時間去救你了。”
    老瞎子眼上的白膜似乎動了動：“你和這個寄生體......這是？”
    “嗯......”
    王然低頭，看著章祁明的側臉說：“情況有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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