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懸掛在垃圾山上空，紅色霧氣蒸騰而起。
    兩百多名衣衫襤褸的拾荒者，聚成一堆，不安地看著站在一台廢棄冰箱上的女人。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殘酷的事實——”
    王然右手握著一把冒著白煙的脈衝手槍，金屬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運輸垃圾的跨星艦不會來了，明年不會，後年不會，至於很久的以後......很難說。”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像刀鋒劃過空氣。
    人群平息片刻，重新騷動起來。
    “為什麽不來了？”
    “他們都在這裏扔了上百年的垃圾，為什麽不來了？”
    “對啊，處理垃圾比來這裏傾倒垃圾費用更高，為什麽不來了？”
    “西部沒有比我們更適合做垃圾場的星球了，你一個外星的人根本不了解我們的情況。”
    “對啊，胡說八道什麽！”
    他們激動地拋出一個個問題，眼神卻逐漸黯淡下去。
    其實他們都知道跨星艦不會來了，隻是不願意相信......
    當有人將事情的真相擺在他們麵前，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接受，而是反駁——
    不然支撐他們的希望就會化作泡影消散，一切的等待都白費了......
    砰！
    王然朝天開了一槍，所有人立刻噤聲。
    “你們不接受也得接受，這是事實。”
    王然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依次掃過，平靜道：“西部戰事嚴峻，處理垃圾的公司，早已換了垃圾場。”
    “是、是這樣的。”
    一旁的章祁明開口。
    “我、我是四個月前進的破爛星，那個時候凜西前、前線已經失守，幾十個星球......淪陷。”
    他跟緋目共享著信息，知道一些蟲族的侵略計劃。
    從try20年的那一場百星聯賽開始，它們打算花三年時間奪下星際西部，再花五年時間吞滅星際。
    很多事情，他不好直說，緋目會限製他的表達——
    他畢竟是蟲族。
    “總之——”
    王然接著章祁明的話，繼續說：“外麵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大變化。”
    人群陷入死寂，緊接著有人提出：“可是......沒有新的垃圾，我們要怎麽活啊......”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王然抬手，用槍拍了拍旁邊的推車，壘在上麵的綠葉顫了顫。
    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些鮮嫩的綠葉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們隻從垃圾堆裏翻出過枯黃的菜葉，還沒見過這新鮮的蔬菜.....
    “安靜——”
    王然拔高音量：“如你們所見，我這一車蔬菜，都是在破爛星種出來的。”
    所有人驚訝道：“這怎麽可能？”
    “這裏汙染這麽嚴重.....”
    “對啊，寄生體汙染還有酸雨汙染，這......”
    王然：“如你們所見，破爛星不是長不出植物，隻是需要一些科技手段改良土壤還有淨化水源。”
    老瞎子向眾人點了點頭：“阿然之前就在塔內培育出了蔬菜，後來又建了培育場，這些就是從培育場收獲的部分糧食。”
    破爛星的居民麵麵相覷，沒有人敢亂說話。
    王然抽出埋在蔬菜下的三卷圖紙，問章祁明：“你講還是我講？”
    章祁明臉紅：“你、你來講吧，我、我說不好的......”
    王然點頭：“好，那我包給你講清楚的。”
    小玻璃、章祁明和老瞎子各拿走其中一卷圖紙，麵向眾人展開。
    王然清了清嗓，道：“這裏有三張設計圖，分別是垃圾焚燒發電及汙染氣體消除係統、電動力土壤修複係統、酸雨淨化係統的設計圖——”
    王然手指向章祁明，道：“設計圖出自我身邊的章工之手，我來代他講講大致的原理。”
    章祁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靜靜聽著王然講解他的設計。
    他早發現了，王然更適合製造機甲、覆甲等武器，加上她忙著守邊，所以他主動攬下了這三大係統的設計。
    王然總誇他厲害，是天才，可他深知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
    但不想讓她的期待落空，更不想讓別人覺得她看人眼光不行，所以一直在努力——
    努力配得上她口中那個“什麽都能做好”的班長。
    章祁明目視前方，但餘光緊緊跟隨王然。
    她先跟所有人介紹最重要的發電係統，再介紹土壤改造和水源淨化係統，化繁為簡，條理清晰，也將他的設計理念精準地闡述了出來。
    章祁明突然覺得胸口發燙——
    她講解時發亮的眼睛，比他見過的所有電路圖都更讓人心跳加速。
    【你又來......】緋目在心中吐槽。
    章祁明微笑：【不覺、覺得很美好嗎？】
    緋目：【嘖，本大爺是蟲子，當然不覺得。】
    章祁明：【那、那你前天晚上控製我的身體，偷、偷親她是怎麽回事？】
    緋目：【我隻是在做脫敏訓練，克服恐懼.....你不懂。】
    章祁明：【我、我是人，當然不懂。】
    他按上狂跳的心髒。
    【但、但是我懂什麽叫做......心口不一。】
    【不過我勸你，不、不要再做那種事，她有喜歡......的人，我、我們靜靜地看著就好。】
    緋目：【膽小鬼，本大爺憑什麽聽你的！】
    “原理是這麽個原理，我也不管你們聽進去多少。”
    王然講完整個改造工程的原理，頓了一下，道：“跨星艦已經不來，你們可以選擇等死，也可以選擇自救。”
    人群中較年輕的人提問：“我們要怎麽做？”
    其他人附和：“對啊，我們該怎麽自救？”
    王然勾了勾嘴角：“把藏著的種子、有用的材料交出來，聽我的指揮行動。”
    “簡單來說，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
    “最開始，我會按照每個人的貢獻分食物。等到糧食充盈，工具足夠，你們就能夠實現自給自足。”
    “願意加入的舉手，不願意的可以離場了。”
    人群先是沉默，隨後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他們爭先恐後舉起粗糙的手掌，“我們願意！”
    “對！我們不再等待，我們要自救！”
    王然眯起眼睛：“還有一點你們要清楚，我不能接受有人偷懶、耍滑、不聽指揮。否則——”
    她突然抬手，槍在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圓弧。
    “死！”
    王然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壞人，但也絕對不是好人。
    麵對混亂的人群，她隻能用暴力來建立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