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出來了！”
    緋目看到王然皺起的眉毛和緊繃的嘴角，憤憤道：“你什麽表情？”
    “看到不是小結巴失望了？嘖——”
    緋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哈哈，那小子受了嚴重的傷，現在身體是本大爺的了！”
    王然麵無表情，鬆開了環在膝彎和手背的手——
    砰！
    緋目從王然懷裏掉下，後背結結實實砸在水泥地上，那抹邪笑還僵在臉上。
    王然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垂眼看他時，眼神跟看垃圾沒有區別。
    她轉身時，長發劃出鋒利的弧線。
    “醒了就自己走。”
    緋目埋怨：“粗魯的女人！就不知道輕點嗎？”
    “靈魂雖然是本大爺的，但身體是那小子的啊！不抗造啊！”
    剛剛落地時，他嚐試使吐出蛛絲緩衝、用蛛腿落地，結果一個都沒出來......
    章祁明主導身體時，能使用他蟲化的能力，輪到他了卻不能......
    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紅魔蛛......
    緋目從地上爬起來，牽扯到後腦勺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靠！那些可惡的人類竟然敢襲擊本大爺！”
    緋目血色的瞳孔翻湧怒意，他擼起袖子，露出的半截勁瘦的小臂。
    “看本大爺不把他們的屍體捏成渣！”
    他剛要轉過身，就被王然的手攥住了手腕。
    她轉過臉，看了一眼布條上溢出的鮮血，冷冷道：“傷口再不處理，你們都得玩完。”
    王然手上用力一拽，將他拉了回來。
    “別胡鬧。”
    “誰胡鬧了......”
    他別開臉嘟囔，手臂暴起的青筋漸漸隱入皮膚。
    兩人回到垃圾塔，小玻璃迎了上來，目光觸及“章祁明”頭上纏著的布條，“呀”出聲。
    “章哥哥！你的腦袋怎麽了？”
    “還有你的瞳孔好像也不一樣了，臉上怎麽有個蜘蛛網一樣的紋路......”
    小玻璃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變化。
    緋目俯身，湊近比他矮半截的小玻璃：“小臭丫頭，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什麽‘章哥哥’——”
    “我是你緋目大爺！”
    小玻璃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章哥哥’那個討厭的第二人格！”
    “什麽第二人格？本大爺是蟲！是接近至高蟲的蟲！”
    緋目大怒，麵目猙獰：“小心我把你吃了，骨頭也一起嚼咯！”
    小玻璃突然愣住，僵硬轉頭問王然：“阿然，他說的是真的嗎？”
    “別聽他亂說！”
    王然一巴掌拍在緋目的肩膀上，手指成爪扣住他的肩膀，將他往上提。
    “上藥去。”
    緋目麵無表情：“哦。”
    “沒有什麽好的傷藥了，這個藥膏塗一下。”
    王然將一小罐蒙了塵的鐵罐丟到緋目懷裏。
    緋目一看包裝，發現藥膏已經過期一年，吐槽道：“你也真是不怕那小子死了。”
    “還好朋友呢......”
    他嘴上嫌棄，手卻已經打開了藥膏。
    王然：“破爛星就這條件。”
    “這還是我從老瞎子那裏問來的，最好的傷藥了。”
    想到老瞎子頸側的傷，王然又問：“菱蟲沒有毒吧？”
    “菱蟲？”
    緋目解開頭上的布條，照著鏡子反手抹藥，頭也不回地道：“菱蟲是沒有毒。”
    王然鬆了口氣：“那就好。”
    不是蝗節蟲......
    應該沒事......
    “嘶——”
    緋目的手指戳中後腦勺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臉扭曲起來，後腦勺那道傷口隱隱滲血。
    王然看了看他狼狽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我來吧。”
    沒等緋目回答，她隨手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從身後，按上他的後腦勺。
    緋目下意識想轉過來，卻被王然按緊了腦袋：“別動，先止血。”
    “別自己給自己整死了。”
    緋目：“本大爺哪懂你們人類處理傷口這麽麻煩，我們蟲子都是自然好的.....”
    “本大爺也是倒黴，才寄生了章祁明那個脆皮，嘶......輕點......”
    王然用力按他的傷口，怒道：“你沒有資格說這話，章祁明才是那個倒黴的。”
    “他原本，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變成寄生體，到處躲藏。”
    緋目不服：“要不是我，他早在很多年前被章祁爍害死了。”
    王然：“如果沒有他，你將更早不複存在，不是嗎？”
    緋目張了張嘴，還想反駁什麽，王然繼續說：“章家那晚，我都聽到了。”
    “章繡奶奶對你們說的話......”
    “章繡奶奶的丈夫，被潛入雲鯨市的赤牙手下害死了，但她還是接納了同為蟲族的你。”
    “她希望你們好好相處。”
    緋目沉默。
    王然將沾血的棉布取下，右手撥開他濃密的黑發。
    冰涼的金屬拂過頭皮，緋目渾身肌肉緊繃。
    王然左手食指和中指沾過藥膏，抹上去。
    藥膏觸到傷口的刺痛，讓緋目肩膀一顫，隨即感受到她放輕的力道。
    “疼就直說。”
    王然對他說話的聲音難得柔和。
    她隻對章祁明時才那樣......
    緋目按上心口，那個位置泛上奇異的酸澀感。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正要探究一番，又聽王然憋著笑說：“實在忍不住叫出來也行，我不會笑話你的哈。”
    緋目：“......”
    他默默放下手，咬牙切齒道：“當本大爺是誰呢！本大爺要是喊疼，算本大爺輸！”
    王然加大力道。
    “嘶——”
    緋目痛呼一聲，用懷疑的目光盯著王然：“你故意的吧！”
    “這是特別的指法，這樣按摩藥好吸收。”王然平靜道。
    “周醫生教的。”
    她將緋目的腦袋掰回去，繼續上藥。
    緋目為了不讓自己溢出痛苦的聲音，左手死死揪住右手，臉上憋得通紅。
    王然輕笑：“忍不住就把章祁明放出來。”
    緋目：“想得美！”
    “啊——”
    垃圾塔上傳出幾聲慘叫。
    王然給緋目上完藥，走出章祁明的房間。
    她仰頭望著天空，喃喃道：“是今天吧......”
    王然眯起眼睛時，三道光痕劃破鉛灰色的雲層。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