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中，王然腹部被刺穿。
    她單膝跪地，機械手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隻手死死按住腹部。
    溫熱的血從指縫間湧出，浸透了破碎的隊服。
    一時間，周圍的蟲族同時暴起，發出死亡的尖嘯衝向她。
    混亂中，餘光瞥到向她奔來的緋目，腦海自動浮現第一輪的畫麵——
    章祁明擁住她，為她擋下蟲族的致命傷，倒在她懷中。
    緋目他......
    “別過來！”
    王然下意識朝緋目厲喝。
    “退回去！”
    緋目的腳步一頓，臉色煞白：“你......”
    傷口愈合的瞬間，王然從地上站起來，赤金色的眼睛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不會死！”
    “但是你和章祁明會......不要讓他徹底消失了！”
    最近的蟲族已經撲到眼前，她捏緊機械手，一拳砸碎它的複眼。
    黑綠色蟲液飛濺，王然向第二隻蟲開槍。
    第三隻。
    第四隻。
    第五隻。
    ......
    第三十二隻蟲子切入她的胳膊，王然吃痛的同時，更多的蟲子撲了上來，如巨石般將她按壓在地，尖銳的肢節釘穿她的衣服，刺入血肉。
    “呃啊——”
    劇痛炸開的瞬間，她的視野一片血紅。
    蟲族擊穿她的右手覆甲，火花迸濺，而血肉之軀的部分則被撕開、扯爛。
    王然能感覺到酸液腐蝕皮膚的灼燒，能聽見自己骨骼在蟲顎間碎裂的悶響。
    “藍鱗，你還是不肯出手嗎？！”
    王然大喊：“要麽一起死，要麽融入我！”
    左眼瞳孔微微收縮，刺痛與藍鱗的聲音傳來。
    “你算錯了一點——”
    藍鱗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我跟金蛭不一樣。”
    “吾不會違抗蟲後的命令。”
    “占領星際是蟲族的大計，毀滅這裏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所以吾不會幫你。”
    它堅持道：“就算像你說的那樣，吾之後會被你吞掉。吾現在也不會主動融入你體內，背叛吾的種族。”
    “放你爹的蟲屁！”
    王然破口大罵：“什麽叫做幫？你消解了我的超技能，難道不應該還回來嗎？！”
    藍鱗：“那已經與吾的技能合二為一，你也知道，隻有吞噬吾，才能奪回去。”
    王然：“我現在就要！你給我破繭！”
    藍鱗：“吾不願意融入你，吾就不破，沒到那一刻你就沒法吞噬吾。”
    “你給我卡bug呢！”
    王然氣急。
    壓在上方的蟲子釘穿她的胸膛，王然噴出一口鮮血，呼吸裏全是鐵鏽般的血腥味。
    赤金色的左眼在壓力下迸出裂紋，藍光如垂死的星辰明滅不定。
    她掙紮著側頭，視線透過蟲群肢體的縫隙，看到正在崩塌的基地——
    不遠處，蟲族集體撞向基地，基地的金屬發出扭曲的爆裂聲，牆體轟然倒塌，砸起一片塵埃。
    王然：“不......”
    蟲族的猛攻中，基地土壤翻滾，金屬板塌陷，逃難的人們像螻蟻般墜落進突然出現的深淵。
    快一點......
    要來不及了......
    王然放棄了掙紮，任由萬蟲啃噬她的骨血，隻為逼出藍鱗破繭求生的那個瞬間。
    一隻蟲子的前足刺入王然的太陽穴，劇痛讓她的視野發黑，但左眼的藍光卻明亮起來。
    “不！”
    王歆的尖叫聲刺破戰場的喧囂：“父親——”
    王然猛地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可蟲族的軀體將她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她什麽都看不到。
    同一時間，無數白色絲線穿過蟲族的頭顱，將壓在她身上的蟲族串起。
    來人渾身是血，後背的八條肢節顫動，指尖析出一縷蛛絲托住她的腰，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王然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
    猩紅的底色中央有一道極窄的豎線。
    “是、是我。”
    章祁明開口。
    王然的目光在章祁明斷掉的左臂上停頓一秒，而後轉向戰場西側——
    那裏傳來了王歆和小玻璃的哭喊聲。
    老瞎子......
    章祁明捂住斷臂的傷口，對王然道：“你、你去吧，我來.....開道。”
    “多謝。”
    王然話音未落，人已經衝了出去。
    她的靴子焦土上踏出深坑，破損的衣服在疾風中獵獵作響。
    章祁明跟在王然的身後，蛛絲卻跑在了她之前，為她劈開一條血路。
    很快，白色蛛絲鋪滿了大半個戰場，護送王然去到牽掛之人身邊。
    章祁明停下腳步，伸手捂住了劇烈跳動的心髒。
    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心跳，而是緋目的。
    緋目在擔心王然......
    他跟緋目的意識就像是晝夜兩極，此消彼長。
    意識強的那一方蘇醒，意識弱的那一方沉睡。
    緋目被蟲後傷了之後，他的意識強過緋目，自然而然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但不知道為什麽，連緋目紅魔蛛的能力也搶了過來......
    王然被蟲族圍困，緋目壓抑了自己的蟲性，刻意散去了部分意識，放他出來，想讓他救她。
    【不要在心裏胡亂揣測本大爺，本大爺能聽到！】
    緋目在心中反駁道：【本大爺隻是不想被那些小蟲子傷了，才放你出來，別多想！】
    章祁明將視線轉向王然。
    緋目的心聲變小：【本大爺允許你用蛛絲織條手絹，她很快就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前方，王然怔愣在原地，死死盯著腹部淌血的老瞎子。
    老瞎子虛弱地躺在王歆懷裏，王歆淚如雨下。
    旁邊的小玻璃哭著指著王歆罵：“都怪你！老瞎子要不是救你，就不會受傷嗚嗚嗚嗚......”
    老瞎子顫抖著伸出雙手，一手握住了小玻璃的手，另一隻
    手向上摸索王歆的臉龐，替她拭去眼淚。
    “好孩子，都別哭了......”
    忽然間，他側過臉，白翳覆蓋的眼球轉向王然所在方向：“是阿然嗎？”
    “你還好嗎咳咳......”
    他抽回雙手，捂住嘴唇咳嗽。
    王然快步上前：“是我。”
    老瞎子：“你也是好孩子......我記得前麵的事......”
    他咧開嘴，臉上的燙疤皺起：“謝謝你，演戲哄我......”
    “不......”
    王然握住那隻布滿老繭的手，眼角的淚水滑落，衝開老瞎子臉上的血汙。
    “我沒演戲，我就是你的女兒......”
    老瞎子的手在她的掌心慢慢變冷。
    蟲潮衝破蛛絲，向她湧來。
    王然緩緩轉過身，望著撲麵而來的死亡，忽然笑了：“那就......”
    她的笑容扯動了嘴角幹涸的血痂，露出染紅的牙齒，赤金色的左眼中詭異的藍光閃爍。
    “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