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不去找她......才是最好的保護。”
    篝火奄奄一息地搖曳著，火苗縮成指尖大小。
    王然：“萬一她過得並不好呢，王歆回到了王家，她......可能被趕出來了。”
    老瞎子沉吟片刻，道：“那也總比被兩族追殺強。”
    王然心情複雜。
    她現在的情況差不多是這樣的。
    既被蟲族追殺，又被某些人列在了死亡名單中......
    老瞎子：“這裏的罪，我已經贖得差不多了。也盡己所能給了小星星.......王歆保護和照顧。”
    “這輩子，我唯一虧欠的，就是我的女兒。”
    “不知道她長成了什麽模樣......”
    “不知道她的眼睛是阿令一樣的淺金色，還是遺傳我之前的淡粉色......”
    在完全熄滅前的微光裏，王然看見老瞎子那雙覆著渾濁白膜的眼睛裏，緩緩溢出一滴淚。
    就在它即將墜落的瞬間，篝火“噗”地熄滅了。
    淺淺的月光流淌下來，勾勒出遠處垃圾山的輪廓。
    黑暗中，王然聽到那滴淚砸在地上的聲響——
    比灰燼落地還要輕，卻比任何爆炸都更震耳欲聾。
    而她仰著頭，沒有動。
    眼淚無聲地溢出眼眶，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下巴尖匯聚成一顆飽滿的水珠。
    它懸在那裏，搖搖欲墜，像是她所有壓抑的情緒終於凝成了實體。
    然後，她抬起手，食指輕輕一托，接住了那滴淚。
    她很早就猜到老瞎子是她的父親，可她心裏有些怨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來找她......
    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被調換就算了，知道了還把自己困在這裏......
    所以她遲遲沒有告訴他，她就是他的女兒。
    聽完他的話，她才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在保護她——
    以一種無可奈何的方式。
    他不想讓她卷進風暴。
    可她已經是風暴中心了......
    王然張開嘴：“其實我......”
    “讓你見笑了。”
    老瞎子擦了擦眼淚，抱歉笑笑：“這麽大年紀還在一個小姑娘麵前流眼淚。”
    “我說完了，你願意告訴我一切嗎？”
    他細聲詢問。
    月光下，淚珠在王然指尖微微顫動，映出她低垂的睫毛和緊抿的唇線。
    那些準備說出口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別開臉，盯著火堆裏的灰燼。
    四周陷入死寂，直到夜風重新開始流動，吹著易拉罐在地上滾了一圈，發出聲響。
    老瞎子開口道：“如果你不想說，可以聽聽我的猜測。”
    “你最近很反常，增加基地的防禦，收集武器，還有將所有聚在一起，像是知道會發生災難，在預防......”
    “結合你之前勸大家放棄等待跨星艦時說，外麵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大變化，戰爭局勢不太樂觀......我暫且猜測是蟲族入侵。”
    王然的呼吸驟凝。
    老瞎子的聲音像一柄小刀，精準地剖開她心中的秘密。
    “你是重新來過的吧？”
    老瞎子重提最開始問的問題。
    這次，他沒等她回答，接著往下說：“我沒有那段額外的記憶，應該不是我的時間回溯。”
    “如果送你回來的人不是我的話，那我大概在未來某個時間點，已經不在了吧。”
    說這話時，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在猜測明天的天氣那樣，很平靜。
    “那你呢，在我不在的時間裏，你重來了多少遍？”
    那柄“小刀”直插進王然的脊椎。
    她猛地站起身，身後的木箱向後撞去，發出刺耳的聲響。
    “那些都隻是你的胡亂猜測。”
    “時間回溯？”
    王然的嘴角突然揚起一個誇張的弧度。
    “每個人的超技能都不一樣，隻有你會時間回溯不是嗎？”
    她笑出聲來，聲音清脆得有些刺耳：“而且我是beta啊，怎麽可能會超技能......”
    她歪著腦袋，故意拖長音調：“什麽在不在的，你肯定在，是不是想偷懶，不想守邊了？”
    “我把他們都捆起來，隻是看不慣他們，想讓章祁明給他們一個教訓。”
    老瞎子靜靜“望”著她，王然感覺自己的笑容正在變得僵硬。
    她知道剛剛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那些刻意提高的音調、那些狗屁不通的話，簡直漏洞百出。
    要說嘛......
    可是......
    月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王然背過身去，肩膀一點點塌下去，像是被無形的重量壓垮。
    投在基地外牆上的影子也隨之坍縮，從挺拔的輪廓漸漸變成一團模糊的、佝僂的黑。
    “然丫頭，辛苦了。”
    老瞎子的臉朝著她的方向偏了偏，盡管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睛早已看不見了，可此刻卻仿佛正溫柔地注視著她。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我能感覺得到，你已經很累了。”
    “時間回溯其實有個隱形的法則——”
    “你隻能改變‘能改變的’，卻動不了‘既定的’。”
    “就像溪水能繞開石頭，卻終究要流向大海。”
    他咧開幹裂的唇，笑得有些蒼涼。
    “我也曾回到過去......已經數不清多少遍，做了千千萬萬次的努力，始終無法拯救我的愛人。”
    “最後一遍，她察覺出我的異樣，猜到了一切。笑著告訴我，讓我不要把自己困在過去，繼續往前走。”
    王然靜靜地聽完老瞎子的話，指尖微微發顫，卻慢慢攥緊成拳。
    夜風掠過她的發梢，帶起一縷倔強的弧度。
    “不試試怎麽知道什麽是‘能改變’的，什麽是‘既定’的......”
    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散在風裏，卻又像是從骨子裏擠出來的。
    王然脊背一寸寸挺直，“什麽都不做，結果才是注定的。”
    她的眼底燃著某種近乎執拗的光，灼亮得驚人。
    下一刻，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執拗的火焰瞬間冷卻，如同滾燙的金屬淬入冰水。
    她的手臂劃出一道殘影，快速拔出腰間的槍械，旋身時能量槍充能完畢，湛藍的離子流在槍管紋路中奔騰。
    她毫不猶豫抬槍，扣下扳機——
    砰！
    能量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刺目的黃藍光焰衝天而起。
    爆裂的光團將夜色撕開一道裂口，刹那間照亮了天空中盤旋的陰影！
    更大的危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