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未完全撕開夜幕，維拉德仍蒙在靛藍色的晨霧中。
    房間裏仍陷在一片昏沉的暗色裏，隻有床頭一盞燈亮著極微弱的光。
    淩亂的床上，王然睜開眼，意識還未完全清醒，最先感受到的是腰間沉甸甸的重量——
    元庭奕的手臂橫在那裏，掌心貼著她的肌膚，溫度透過輕薄的睡衣傳來，有些燙。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酒香，是昨晚......還沒散的信息素，呼吸間，都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王然輕輕動了動，挪開了元庭奕扣在她腰上的手。
    元庭奕眼睛還閉著，腦袋卻已經往她懷裏鑽。
    “去哪？”
    他的嗓音低啞，帶著未醒的慵懶，用淩亂的微卷發蹭了蹭她的下頜。
    “昨晚睡得晚，不再睡會兒？”
    “我要去一趟工會取東西，你睡吧。”
    王然翻身下床。
    元庭奕“噌”地睜開眼，快速從床上坐起。
    “我也要去！”
    被子從他的肩膀掉下，滑過塊壘分明的腹肌，懸停在危險的人魚線邊緣，露出身上深深淺淺的咬痕。
    王然僅看了一眼，臉上就泛起了熱意，她強裝鎮定
    “你去幹什麽？我很快就回來。”
    而對方不僅不收斂，還屈起一條長腿，手肘隨意搭在膝頭，讓胸肌與臂膀拉伸出充滿誘惑的流暢線條。
    元庭奕：“我離不開你，讓我去吧。”
    失而複得之後，他好像對王然產生了分離焦慮症，一旦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太久，他就無法集中注意力，腦海中不斷回想橫羅基地裏她將他迷暈、撇下的畫麵。
    “我可以給你開飛艇的，姐姐~”
    王然白了他一眼：“你覺得你這麽大一隻，喊‘姐姐’合適嗎？”
    元庭奕：“你愛聽，我就喊。”
    昨晚他心血來潮，學著之前那個還沒分化的少年喊她“姐姐”，而她聽到那個稱呼後，明顯地更用勁了......
    從年齡來說，他比王然小兩個月，喊她“姐姐”也沒毛病。
    元庭奕又喊了一聲，撒嬌道：“姐姐，好不好嘛~”
    “閉嘴——”
    王然又羞又惱，撿起地上的衣服，朝元庭奕劈頭蓋臉砸下。
    “穿衣服，慢了不等你。”
    元庭奕立即從床上蹦下，快速掠過時順便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接著麻利地收拾自己。
    王然穿好衣服，打開門走出去。
    元庭奕緊貼王然的後背跟上。
    他生怕遲了一秒，她就不要他了。
    “哢噠”一聲，隔壁房間打開，改名應曦的小玻璃抱著窗簾出現。
    “阿然姐姐，你去哪裏？”
    她睡眼惺忪，眼下烏青一片。
    王然腳步一頓，緩緩轉過頭：“你......昨晚沒睡好？”
    應曦點點頭：“嗯。”
    王然僵硬地開口：“不會是被什麽......奇奇怪怪的聲音吵得睡不著吧？”
    應曦搖頭：“不是的。”
    王然輕呼一口氣，笑笑：“不是就好。”
    “你再睡會兒，我要和你元哥哥有事出門一趟。”
    應曦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指尖，不安道：“我想和你一起，我怕.....”
    王然怔了怔，低頭對上一雙沾著淚珠的眼睛——
    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卻還固執地抓著她的手不放。
    王然無奈妥協，一人行，最終變成了三人行。
    他們開著梁旻翰的飛艇出行，穿過晨霧，向棲星界飛去。
    應曦將整張臉貼在舷窗上，俯瞰整座城市。
    她的手指陷入座椅邊緣，指節發白。
    王然察覺到異樣，轉頭看去，發現應曦的呼吸變得急促。
    “怎麽了？”
    她輕聲問，伸手想安撫應曦。
    可應曦卻渾身一顫，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猛地從窗邊回來，像是本能地想要躲避什麽，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她的胳膊。
    王然傾身去看，透過舷窗，發現了棲星界上空的全息投影的遠希科技公司的廣告。
    眼中眼光一閃，王然收緊眉宇。
    應曦正是遠希科技之前的黃金基地培養出的克隆人，因為某種基因缺陷，被實驗室進行絞碎處理，結果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培養皿並沒破開，被完完整整丟進垃圾堆，隨著垃圾運輸艦，到了破爛星。
    小玻璃的名字，也是由培養皿的玻璃得來。
    難道她對之前的事有記憶？
    不應該啊......
    她是克隆體，怎麽會有記憶......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王然輕聲問道。
    應曦閉上眼，神色痛苦：“我不知道......我看到好多東西......”
    王然引導她：“有什麽東西？慢慢說”
    應曦：“白色的燈......很亮很亮.....”
    “兩個人，白色的布蒙得全身都是，走來走去，不知道幹什麽.......”
    “他們在給一個人，打什麽東西，黃色的，不，金色的......”
    “一個女人讓我藏在水裏，千萬不要被發現.....”
    “水裏好冷，我快呼吸不過來了......”
    應曦的聲音戛然而止，更緊地抓住了她額手臂，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王然輕輕將應曦攏入懷中。
    “沒事的，都過去了......”
    她的聲音很輕，掌心貼著應曦單薄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拍著，節奏舒緩。
    應曦的呼吸漸漸平穩，緊繃的身體一點點軟下來，雙頰的雀斑上還淌著未幹的淚珠，卻已入眠。
    王然將她膝蓋上那團彩色窗簾拉上來，蓋在她身上。
    飛艇停下，元庭奕輕手輕腳走過來。
    “烘焙屋到了。”
    他小聲對她說。
    “你去忙，我看著她。”
    王然點點頭，小心翼翼扶著沉睡中應曦躺到座位上。
    她轉頭問元庭奕：“你有沒有辦法查到，維拉德還沒實行‘beta清除計劃’之前的所有beta信息？”
    元庭奕疑惑：“你要找什麽？”
    王然：“我感覺......她並不是克隆體，而是遠希科技抓走的初始實驗對象。”
    她的語氣很淡，可異瞳的眼底卻凝著一層薄冰。
    王然要動元家本家了......以及背後的軍事委員處。
    這個認知讓元庭奕微微愣住。
    三年前，當他從王然口中得知遠希科技下藏著無數條人命時，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再眨眼，他已經點頭：“好，我讓李秀荷去查。”
    “這裏沒有我的勢力，可能需要花點時間......從梁旻翰那裏入手，或許會快點。”
    王然：“他畢竟是外人，這件事還是不要讓更多人知道。”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靜了一瞬。
    元庭奕唇角不動聲色地勾起。
    ——他畢竟是外人。
    那他就是自己人了咯。
    他低笑一聲，嗓音裏帶著幾分愉悅：“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