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從水中托起，濕透的紫色長發甩出一道水弧。
    抬頭間，水珠順著她的睫毛滾落，視線一片模糊。
    她抹開眼前的水霧——
    突然對上一雙棕褐色眼睛。
    王欽半身探出水麵，黑色製服被河水浸成深墨色。
    他右眉骨上那道陳年疤痕在月光下泛著冷白，下頜線緊繃如刀削。
    三年不見，他更瘦削了些，但扣在她腰間的掌心溫度依舊灼人，繃緊的小臂肌肉將濕透的袖口撐出淩厲輪廓。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
    “謝謝。”
    王然始終記得自己在假扮元庭奕的伴侶苒苒，想要掙開王欽，卻被他輕輕抱著後腦勺按進胸膛。
    “別動。”
    王欽的聲音低沉冷冽，像冰層下的暗流。
    王然仰頭看去，水珠從他的發梢滴落，滑過高挺的鼻梁，懸在緊抿的薄唇邊，繼而向下。
    “你的紫色瞳膜掉了。”
    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喉結上的水珠隨著吞咽滾落。
    “岸上全是人。”
    王然渾身一僵。
    緊接著，她眨了眨眼，左眼沒有了異物感——
    假瞳膜一定是在水中脫落了，此刻若被那些賓客看見，可能會橫生枝節。
    她快速反應，回道：“那、那是我嫌藍眼睛不好看，貼的美瞳，不想讓他們發現......”
    王然不再掙紮，任由自己依偎在他懷裏，濕透的身體緊貼著他的體溫。
    單薄的襯衫被水浸透，幾乎能感受到彼此肌膚的熱度，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但她不能眷戀這一份安心，她還要繼續維持自己的假身份——
    掉的左眼瞳膜，左眼是幽藍色的......
    假麵皮完好無損，假發和假信息素都還在，王欽應該認不出她吧......
    她的偽裝不能在這裏功虧一簣。
    王然垂下睫毛，唇瓣輕顫，聲音細軟得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散——
    “多、多謝您救我，抱歉弄濕了您的衣服......”
    她故意讓指尖在他袖口輕抖，仿佛真的柔弱不堪。
    王欽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
    他低眸看著她，棕褐色的眼睛表麵平靜，深處晦暗更深。
    他的喉結又滾動了一下，最終卻隻是平靜地回應——
    “舉手之勞，小姐不必客氣。”
    聲音沉穩，聽不出任何異樣。
    王欽連呼吸的節奏都控製得恰到好處，可心口的位置，不受控製地發悶——
    他的心跳，早就認出了她。
    “有沒有人受傷？！”
    岸上的人越聚越多，救援隊的燈光刺眼地掃過來。
    王欽眼神一沉，緊緊將她的臉按進自己懷裏。
    他側過身，寬闊的肩膀和脊背完全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像是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牆。
    “別抬頭。” 他低聲命令，嗓音沙啞。
    王然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能聽見他胸腔裏沉重的心跳。
    一下，一下。
    像是壓抑著什麽情緒......
    噗通——
    不遠處，響起水花濺起的聲音。
    岸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少將！”
    王然餘光瞥去，元庭奕恰好破出水麵，原本一絲不苟的背頭已被浸透，黑發散落成微卷的弧度，濕漉漉地貼在他淩厲的輪廓邊，水珠順著他的眉骨滾落。
    黝黑的眼睛鎖定她和抱著她的王欽，奮力向他們遊來。
    “多謝王指揮救我的女朋友。”
    元庭奕停在王欽麵前半米處，手臂向前張開，帶著不容拒絕的索要姿態。
    王欽扣在王然腰間的手指收緊，抬眸直視元庭奕。
    “原來是元少將的女朋友啊，怪不得這麽特別......”
    兩道視線在水麵上空相撞，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般。
    王然感覺呼吸有些不暢......
    “現在，可以把我女朋友還給我了。”
    元庭奕每個字都咬得極準。
    他劃水向前，強勢橫插進王然跟王欽兩人之間。
    他直接伸手扣住王然的肩，另一隻手已經抵住王欽的胸膛。
    “鬆手。”
    王欽不為所動，依舊緊緊抱著王然。
    岸邊的賓客看著河中的對峙，小聲議論起來——
    “這什麽情況？王指揮官怎麽還不鬆手？”
    “兩a一o還能是什麽情況？”
    “啊？隅東的總指揮看上了元少將的女伴？”
    “這也不意外，我看那個苒苒不守o德，不是個安分的，這就勾搭上了別人，有好戲看嘍。”
    那些聲音，被王然的精神力精準捕捉。
    她微微仰頭，向王欽道：“我男朋友來了，就不勞煩王指揮官一直抱著了。
    “好.....”
    王欽的聲音突然變得極輕。
    他托著她的腰，將她送入元庭奕懷中，慢條斯理鬆開手。
    元庭奕單手抱住王然，另一隻手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連著大半張臉，替她遮擋快要露餡的偽裝。
    “她的體溫偏低......”
    王欽突然開口，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平穩，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需要泡個熱水澡。”
    元庭奕黝黑的眼神一暗，手臂收得更緊。
    “不勞費心。”
    “王指揮官還是想著，怎麽跟岸上之人交代吧。”
    他指的是，軍事委員處的處長韓晟。
    此時此刻，韓晟正站在元家宅院的東翼懸浮台上，看著底下的一切。
    “易感期期間，被美o的信息素吸引——”
    王欽忽然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抬手將濕透的額發往後一捋，棕褐色的眼眸瞬間染上濃重的欲。
    “情難自禁。”
    說罷，他的食指和拇指隔著皮套摩挲，似在回味剛剛的觸感......
    “我勸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元庭奕聲音冰冷。
    他很確定，王欽認出了王然......
    “既然選擇權勢，就不要惦記別人的女人了。”
    “不然隻會，什麽都撈不著。”
    他話中帶話，警告王欽離她遠點。
    說完他抱著王然向岸邊遊去，背影挺拔而冷硬。
    王欽站在幽暗的河水中，看著元庭奕帶著王然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別人的女人嘛......”
    他低笑出聲，水珠從他垂落的發梢滴落，在河麵激起細小的漣漪。
    “可是......”
    “那是我找了三年的妹妹啊.....”
    探照燈閃過，反射的水光在他帶笑的唇角跳躍，卻照不進那雙重新變得深邃的眼睛。
    “為什麽不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