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劍神墓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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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十種毀滅天幕將蒼穹塗抹得如同汙濁油布,整個大陸骨架在法則崩塌的呻吟中瀕臨粉碎的刹那——
“嗡——!”
一道聲音,穿透了十大禁地法則交織碰撞的湮滅風暴,穿透了大陸沉淪的哀嚎與眾生絕望的悲鳴。
那不是聲音。
是存在被劃破的銳響,是規則被重新定義的宣告!
天玄大陸中央,那片被炎獄絕地的白熾熔炎燒灼出巨大窟窿、流淌著蒼穹熔岩的天穹核心,猛地向內塌陷!
不是被外力擊破的碎裂,而是空間本身無法承載某種即將降臨的“重量”,主動地、恐懼地退讓、蜷縮、塌陷!
塌陷的中心,一點光芒刺出。
那不是光,是純粹到極致的“斬”之概念!它出現的瞬間,覆蓋大陸中央、焚盡法則的白熾熔炎火柱,如同被無形巨刃從中劈開!那足以蒸發空間的高溫,竟無法靠近那一點光芒分毫,反而被其散逸的“鋒銳”生生逼退、壓製,發出痛苦的滋滋聲。
塌陷在擴大,從一點化作一個吞噬光線的漆黑豎痕,仿佛蒼天睜開了終極冷漠的眼眸。豎痕的邊緣,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布滿細密蜿蜒的裂紋,卻詭異地沒有任何碎片崩飛。所有崩解的力量,在觸及那豎痕邊緣的瞬間,就被無形的“斬”意徹底抹除,歸於虛無。
“那是…什麽?”玄天陣宮宮主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周天星鬥大陣,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天穹中央那道不斷擴大的漆黑豎痕。他試圖推演,試圖溝通天地陣理,但神識剛一觸及那片區域,就如同撞上了絕對光滑、絕對堅硬的壁壘,瞬間被彈回,神魂劇震,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陣宮賴以溝通天地的無上陣理,在那存在麵前,竟顯得如此幼稚可笑!星鬥大陣凝聚的億萬星辰虛影,此刻瘋狂搖曳,光芒急速黯淡,發出陣陣低沉的哀鳴,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吼!”霸刀宗主感應最為直接狂暴。他正引動霸絕刀罡,劈斬侵蝕而來的亡魂詛咒與空間裂痕。就在那豎痕出現的刹那,他感覺自己那足以劈開山巒、斬斷江河的霸道刀意,如同泥牛入海,又似撞上了亙古神山,一股沛然莫禦、冰冷到極致的“鋒銳”反衝而來!他渾身劇震,虯結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青筋暴起如龍,腳下由萬載玄鐵鑄就的斬天刀碑,竟“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細紋!他雙目瞬間赤紅,睚眥欲裂,死死盯著那道豎痕,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被遺忘的古老恐懼攫住了他,一個幾乎被歲月埋葬的名詞衝口而出,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吼:“劍…劍意?!不可能!劍道紀元早已終結!萬古之前便已葬盡!”
神鑄器宗那燃燒萬載神材、靈石所化的不屈赤紅光柱,在豎痕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抖動,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萬鍛乾坤爐爐口,宗主赤紅如烙鐵的身軀猛地一晃,仿佛被抽空了力量,維持光柱的意誌遇到了無法理解、無法對抗的更高層次存在。爐火依舊在燃燒,但那股對抗天地的“鍛造”之魂,卻被無聲地壓製了。
靈藥王穀,生命古樹垂落的億萬道充滿生機的綠霞,在豎痕出現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絕代風華的穀主嬌軀微顫,清冷的臉上血色盡褪。她清晰無比地感覺到,古樹傳遞來的不再是磅礴的生命力,而是一種敬畏!一種下位生靈麵對至高存在的本能敬畏。古樹那曆經無數歲月的枝葉,竟不受控製地簌簌抖動,邊緣開始卷曲、枯萎、凋零!穀中殘存的靈植,更是大片大片地瞬間失去光澤,仿佛生命本源被那無形的“鋒銳”所懾服,提前步入了衰亡。
劍心門,那片由億萬劍意組成的、不斷絞殺著靠近災厄的劍意星河,驟然凝滯!如同奔騰的江河瞬間被絕對零度凍結。所有盤坐峰頂、心神與劍峰相連的弟子,齊齊悶哼,心神遭受重擊,不少人嘴角溢血。門主那筆直如劍的身軀第一次出現了微不可察的晃動,他銳利如電的目光死死鎖定天穹那道豎痕,素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無法形容的震撼與朝聖般的悸動!他畢生追求的劍道極致,在那豎痕中透出的一絲氣息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那是什麽劍?那是誰的劍?
整個天玄大陸,無論凡人還是修士,無論身處何方,無論正被何種禁地災厄折磨,都在這一刻,靈魂深處響起了那道“嗡”鳴!絕望的哀嚎、瘋狂的嘶吼、抵抗的呐喊……一切聲音,都被這穿透靈魂、穿透時空的“存在之音”壓了下去。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隻剩下那道不斷擴張的漆黑豎痕,如同懸在所有生靈頭頂的審判之刃,散發著令靈魂凍結的、純粹的、終極的——劍之威嚴!
塌陷的豎痕擴張到了極致,邊緣的空間裂痕不再蔓延,反而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撫平、凝固。
緊接著,那斬開白熾熔炎、令萬道哀鳴的“斬之概念”光芒,陡然變得凝實!
“錚——!”
這一次,是真正的、響徹寰宇的劍鳴!
一道刃,自那漆黑的豎痕之中,緩緩探出。
無法形容其材質。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它呈現出一種混沌初開、鴻蒙未判時的灰,一種包羅萬象又歸於虛無的灰。這灰色並非黯淡,反而流轉著一種內斂到極致、卻又足以刺破萬古長夜的光澤。僅僅是探出一小截刃尖,那凝聚到無法想象的鋒銳之意,便讓整個炎獄絕地的白熾熔炎猛地向內凹陷、收縮!仿佛連這焚盡萬物的毀滅之火,也本能地畏懼這劍鋒,主動退避三舍。
劍鳴聲在拔高,在變得浩大、蒼涼、孤絕!
更多的劍身,自虛空裂痕中堅定地、無可阻擋地“刺”了出來!劍身巨大得超乎想象,其寬闊處,足以橫亙數條山脈!劍脊並非筆直,而是帶著一種曆經萬劫、崩而不折的、充滿力量感的弧度,上麵布滿了無法辨識、卻散發著萬古滄桑與無上殺伐氣息的裂痕與斑駁痕跡。每一道裂痕,都仿佛記錄著一場湮滅星辰、斬斷時間長河的終極之戰;每一片斑駁,都像是凝固了神魔的泣血與天道的歎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彌漫開來,那不是物質的重量,而是道的重量,是紀元終結的重量!下方的大地,即使隔著遙遠的空間,也無聲無息地向下沉降了數丈,形成一個巨大的碗狀凹坑。
隨著劍身不斷顯現,一種絕對的靜止開始以它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
這靜止,霸道絕倫!
東方,暗黑魔窟那吞噬一切的漩渦,旋轉的速度明顯滯澀了一瞬,仿佛無形的泥沼將其纏繞。
西方,幽靈山穀億萬幽魂無聲的尖嘯,如同被掐住了喉嚨,驟然減弱。
南方,血煞深淵翻騰的汙穢熔岩,表麵升騰的億萬血煞毒蛇,動作變得僵硬、遲緩。
北方,冰封荒原瘋狂蔓延生長的冰川巨獸,勢頭猛地一頓。
西南,萬毒沼澤洶湧澎湃的毒霧海,擴張的浪頭仿佛撞上了無形的堤壩。
東南,迷幻森林那致命的七彩氤氳霞光,扭曲的空間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西北,雷霆峰巔狂暴抽打的紫金雷鞭,落下的軌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遲滯。
東北,暗影古墓懸浮的詛咒石棺中滲出的粘稠黑血,滴落的速度變得如同蝸牛爬行。
中域偏南,空靈絕境那不斷蠕動開合的空間裂痕,開合的頻率驟然降低,如同被凍結的傷口。
唯有大陸中央的炎獄絕地,那焚盡蒼穹的白熾熔炎,依舊在咆哮、翻滾,試圖抵抗這侵入其核心領域的絕對靜止與無上鋒銳,熔岩與劍身接觸的邊緣,發出刺耳欲聾、湮滅法則的嘶鳴與爆炸,空間在那裏徹底化為一片混沌漿糊!
劍身持續顯現,越來越巨大,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威嚴。終於,其最頂端的部分,那象征著劍之終結與力量的劍柄,緩緩探出了虛空裂痕!
劍柄之形,古樸、雄渾、蒼涼!它並非任何華麗精致的手柄,更像是一截斷裂的、承載著無上意誌與權柄的太古山嶽之基!其頂端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猙獰的斷口與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掰斷的痕跡!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不屈混合著那無上的威嚴,如同實質的海嘯般衝擊著整個大陸!
就在劍柄完全呈現的刹那——
“轟隆!!!”
無法形容的巨響,並非源自聲音,而是源於法則層麵的終極碰撞!以劍柄為中心,方圓萬裏的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麵,轟然炸裂!不是破碎成碎片,而是直接湮滅,化作最原始、最狂暴的空間風暴!
然而,這足以絞殺神魔的空間風暴,卻無法撼動那劍柄分毫!風暴肆虐的邊緣,被劍柄散發出的無形力場強行禁錮、撫平。那劍柄,就那樣穩穩地、沉重地、帶著碾碎萬古青天的氣勢,“壓”在了那片被它自身力量湮滅後又強行定住的虛空之上!
整座大陸,劇烈地一震!
這不是尋常的地動山搖,而是整個位麵根基在無法承受的重壓下發出的痛苦呻吟!所有禁地的擴張與肆虐,在這一震之下,都出現了片刻的、徹底的停滯!連炎獄絕地的白熾熔炎都猛地矮了一截!
玄天陣宮,周天星鬥大陣凝聚的星辰虛影,在這一震之下,如同被無形巨手拍散的螢火,驟然熄滅了大半!支撐大陣的九座萬丈神山,山體上本就密布的裂痕瞬間擴大、蔓延,無數巨大的山石轟隆隆滾落!宮主狂噴一口鮮血,臉色慘金,眼中隻剩下無邊的駭然與茫然:“壓塌虛空…鎮滅法則…這…這究竟是…”
神鑄器宗,萬鍛乾坤爐那衝天的赤紅光柱,如同被掐斷了源頭,猛地縮回爐內,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爐火依舊在燃燒,卻失去了那股對抗天地的“魂”。宗主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單膝跪倒在滾燙的爐口邊緣,暗金巨刀插入地麵支撐著身體,他死死盯著那壓塌虛空的劍柄,赤紅的眼中充滿了顛覆認知的驚濤駭浪:“劍柄…斷柄…壓塌萬道…這…這不可能!劍道盡頭,豈是如此斷壁殘垣?!”
靈藥王穀,生命古樹最後垂落的幾縷黯淡綠霞徹底熄滅。古樹巨大的樹冠,超過三分之一的枝葉在那一震之下,瞬間化為齏粉飄散!穀主絕美的容顏上再無一絲血色,她踉蹌後退,扶住劇烈顫抖的樹幹,指尖冰涼,喃喃自語,聲音帶著夢囈般的顫抖:“紀元之重…萬道之殤…它…它在悲鳴…也在…宣告…”
劍心門,那片被凍結的劍意星河,在劍柄壓塌虛空、大陸劇震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塊,瞬間崩解、消散!所有弟子如遭重擊,齊齊噴血,萎頓在地。門主筆直如劍的身軀第一次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他猛地抬頭,望向那斷柄的目光,不再是朝聖,而是混合著極致的震撼、無邊的疑惑與一絲徹悟的瘋狂光芒!他手中的無形之劍,第一次不受控製地發出低微的哀鳴與…臣服的悸動?“斷劍…鎮世…劍道…非我所知…”
霸刀宗,那柄橫亙天地、霸道絕倫的巨大刀罡虛影,在劍柄壓塌虛空的法則衝擊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點消散!宗主魁梧如魔神的身軀如遭山撞,猛地倒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後的主峰山壁之上,發出一聲沉悶巨響,山壁裂開蛛網般的深痕。他拄著巨刀,掙紮著站起,嘴角鮮血淋漓,死死盯著那斷裂的劍柄,睚眥欲裂,發出困獸般的嘶吼,聲音中充滿了信仰崩塌的狂怒與最深的不解:“斷的?!怎麽會是斷的?!霸絕寰宇…霸絕寰宇…在它麵前…算個屁!劍道…不是早就死透了嗎?!”
虛空裂痕在劍柄完全顯現後,如同完成了最後的儀式,開始緩緩彌合、消散。最終,那仿佛撕裂天穹的傷痕徹底消失。
蒼穹之上,隻剩下它。
一座墓。
一座以斷裂的、壓塌虛空的太古巨劍為碑的——劍神墓!
劍身斜指無盡虛空深處,灰蒙蒙的劍刃仿佛蘊藏著混沌初開的第一縷光,也蘊含著終結紀元的最後一道鋒。劍脊上那億萬道裂痕與斑駁,如同無法磨滅的史詩銘文,無聲訴說著超越想象的輝煌與慘烈。巨大的斷柄,穩穩地“坐”在虛空之中,下方是被它自身力量湮滅後又強行定格的混沌風暴,形成一片絕對死寂、萬法不存的無間劍域!任何靠近的物質、能量、乃至法則,都會被那斷柄的無形力場瞬間碾碎、歸於虛無。
劍墓懸停之處,正是十大禁地力量交織碰撞最激烈、也是整個天玄大陸空間結構最脆弱、瀕臨徹底崩潰的中央節點!它如同一枚定海神針,一枚冰冷、沉重、帶著無上鋒銳與悲愴的定海神針,悍然釘入了這片沸騰的毀滅之海!
絕對的靜止,以劍墓為中心,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緩慢而不可抗拒地向外擴散。
東方,暗黑魔窟那吞噬光線的漩渦,旋轉的速度被強行壓製到近乎停滯,漩渦中心那絕對的黑暗,竟在劍墓無形的“鋒銳”下,邊緣處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極不穩定的漣漪!仿佛連“吞噬”本身,也感受到了被“斬斷”的威脅。
西方,幽靈山穀億萬扭曲的幽魂之影,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掙紮的動作僵在半空,那凍結神魂的陰風,在靠近劍墓方向的邊緣地帶,竟發出細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哢嚓”聲,悄然消散!
南方,血煞深淵翻騰的汙穢熔岩,表麵升騰的億萬血煞毒蛇,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掃過,靠近劍墓方向的蛇軀無聲無息地斷裂、潰散成最原始的汙穢之氣,旋即又被那絕對的靜止力場徹底碾滅!
北方,冰封荒原蔓延的冰川巨獸,其最前端的冰鋒,在劍墓靜止力場的邊緣,竟開始無聲無息地消融!並非融化,而是如同被更高層次的“寒”意所同化、分解,化為最純淨的冰塵飄散。冰封荒原的極致寒意,遇到了更絕對的“寂滅”!
西南,萬毒沼澤洶湧的毒霧海,擴張的勢頭被死死遏止。墨綠色的毒霧在靠近劍墓方向的邊緣,如同遇到了克星,被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淨化之力掃過,色彩迅速黯淡、稀薄,其中若隱若現的猙獰毒蟲毒獸,發出淒厲無比的嘶鳴,身體如同被投入強酸般迅速溶解、汽化!
東南,迷幻森林致命的七彩氤氳霞光,在劍墓的靜止力場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那迷幻扭曲的空間波紋被強行撫平、固定!馥鬱的花香變得凝滯、稀薄,失去了惑亂神魂的力量。森林中妖嬈舞動的古樹藤蔓,動作僵硬如同木偶。
西北,雷霆峰巔狂暴的紫金雷海,億萬道毀滅雷霆的軌跡,在劍墓力場邊緣變得清晰可見,如同被放慢了千萬倍。那震耳欲聾、撕裂法則的雷鳴,被壓縮成一種沉悶的、仿佛被捂住了嘴的嗚咽。
東北,暗影古墓懸浮的詛咒石棺,縫隙中滲出的粘稠黑血,滴落的速度慢如凝滯。陵墓上空凝聚的億萬怨氣亡靈虛影,在劍墓那純粹的、冰冷的、不含任何情緒的“鋒銳”與“靜止”麵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人,無聲地扭曲、淡化,發出隻有靈魂能感知的、充滿恐懼與不甘的尖嘯!那蔓延的古老詛咒符文,在觸及劍墓力場邊緣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迅速變得黯淡、模糊,最終崩解消失!
中域偏南,空靈絕境那不斷蠕動開合的空間裂痕,如同被無形的鉚釘固定,開合的動作變得極其微小、緩慢。那隨機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在劍墓的力場覆蓋下,被壓製到了近乎消失的地步。
整個大陸中央,因十大禁地齊出而混亂狂暴到極點的法則亂流,在這絕對的靜止與無上鋒銳的鎮壓下,出現了短暫的、前所未有的秩序!如同沸騰的油鍋被投入了一塊萬載玄冰,雖然冰與油的對抗依舊激烈,但至少,那毀滅性的噴濺被強行遏製了!
然而,這秩序,這靜止,並非生機,而是一種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審判感!仿佛整個世界的運轉,都被這冰冷的劍墓按下了暫停鍵,等待著最終的裁決。
億萬生靈,無論是凡人蜷縮在廢墟角落瑟瑟發抖,還是修士在宗門大陣庇護下勉力支撐,他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懸於破碎天穹中央的劍墓所吸引。靈魂在顫栗,思維在凍結。絕望並未消失,隻是被一種更高層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與渺小感所覆蓋。在那壓塌萬道的斷柄麵前,連死亡都顯得不再那麽恐怖,而更像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塵埃。
霸刀宗主拄著巨刀,半跪於地,仰望著那冰冷的斷柄,赤紅的雙眼中,狂暴的怒火與不解被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懼所取代。他引以為傲、足以劈開山嶽的力量,在那斷柄麵前,渺小得如同螻蟻撼山。他畢生信奉的“力破萬法”之道,在那無聲碾碎法則與空間的斷柄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一種道心被碾壓的劇痛,遠勝肉體的創傷。“斷的…為何是斷的…” 他喉嚨裏滾動著沙啞的低吼,充滿了不甘與信仰崩塌的茫然。
劍心門主依舊立於峰頂,素袍在因法則對抗而產生的狂風中獵獵作響。他不再看那斷柄,而是死死盯著劍身之上那億萬道裂痕與斑駁。他畢生追求的劍道,在那些痕跡麵前,如同孩童的塗鴉。他感受到了無上的鋒銳,也感受到了無邊的悲愴與孤寂。他體內的劍意,在哀鳴,在恐懼,但更深處,卻有一絲微弱的、近乎瘋狂的火焰在燃燒——那是朝聖者終於得見神跡、哪怕神跡本身已殘破不堪的極致狂熱與領悟的渴望!“劍…非技…非意…乃道…乃劫…乃…終焉…” 他嘴唇翕動,無聲地吐出破碎的詞語,眼中光芒明滅不定,仿佛在經曆一場靈魂的撕裂與重塑。
就在整個大陸陷入一種被至高存在審判般的死寂,億萬生靈的靈魂被那冰冷的劍墓威嚴所凍結時——
那橫亙天穹、壓塌萬道、散發著無盡悲愴與孤絕的劍神墓,其巨大的、灰蒙蒙的劍身,極其輕微地顫了一下。
這一顫,細微得如同沉睡巨神睫毛的抖動。
然而,這一顫引發的,卻是席卷整個天玄大陸的、顛覆法則的驚濤駭浪!
一道無形的漣漪,以劍墓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它沒有顏色,沒有聲音,沒有形態。它隻是純粹的、冰冷的、斬斷一切的意!是劍神墓沉寂萬古後,一絲微不足道、卻又足以改天換地的本能“呼吸”。
漣漪過處,空間如水波般蕩漾、撫平。那些被十大禁地撕裂、扭曲、腐蝕的空間褶皺,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溫柔地捋過,瞬間恢複了平滑與穩定。中域偏南,空靈絕境那無數蠕動開合的空間裂痕,在這漣漪掃過的刹那,如同被無形的針線飛速縫合!漆黑的裂痕邊緣迅速合攏、彌合,最後徹底消失無蹤,隻留下完好如初的空間,仿佛那些吞噬萬物的恐怖傷口從未出現過!
這漣漪的速度,超越了空間與時間的感知。幾乎在劍墓輕顫的同一瞬間,它便已掃過億萬裏山河,抵達了大陸的西北邊緣——雷霆峰巔!
那覆蓋蒼穹、由億萬道水桶粗細的毀滅紫金雷霆組成的狂暴雷海,乃是天罰的具現,毀滅的源頭。任何靠近之物,皆在雷光中化為原始粒子。就在漣漪掃至的刹那,這片象征著天道震怒、法則咆哮的終極雷域,發生了令所有目睹者神魂凍結的一幕!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目欲盲的強光。
那片狂暴沸騰、足以湮滅星辰的紫金色雷海,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脆弱琉璃,又似被至高無上的意誌輕輕拂過的塵埃畫卷——無聲無息地,從中一分為二!
是的,一分為二!
如同最鋒利的刀刃切過最柔軟的絲綢。億萬道咆哮的雷霆,在那無形的“斬”意麵前,連萬分之一刹那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被整齊地、平滑地、從最核心的法則層麵徹底切斷!斷裂的雷霆失去了所有的狂暴與毀滅性,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紫金色光帶,僵硬地凝固在半空,然後無聲無息地潰散、湮滅,化作最純淨的天地靈氣,消散於無形。
雷霆峰巔上空,那被雷海覆蓋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蒼穹,第一次裸露出來!久違的天光刺破殘留的雷光電屑,灑落在被劈得支離破碎、焦黑一片的山峰之上。整個西北地域,那震耳欲聾、撕裂神魂的法則咆哮雷鳴,戛然而止!死寂,一種比雷霆轟鳴更令人心悸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剛剛脫離雷罰的土地。
漣漪未停。
它繼續擴散,無視距離,無視法則,瞬息間抵達了大陸的南方——血煞深淵!
這裏,是汙穢、邪惡、侵蝕的終極巢穴。沸騰的熔岩如同翻滾的血海,散發著硫磺與焦糊血肉的惡臭,億萬條猩紅的血煞之氣如同毒蛇般鑽出,纏繞、侵蝕著空間本身,將天空染成令人作嘔的暗紅。
當那道無形漣漪掃過這片汙穢之地的核心時,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又仿佛被加速了千萬倍。
翻湧的汙穢熔岩,在漣漪觸及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天地間最純淨、最霸道的淨化之源!熾熱粘稠、翻滾著氣泡的暗紅色岩漿,以漣漪掃過的軌跡為分界,迅速地褪色、澄清!粘稠的質感消失,變得如同山澗清泉般透明澄澈!岩漿深處蘊含的、凝聚了億萬載的怨毒、詛咒、汙穢、暴戾等一切負麵能量與法則,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淒厲到極點的尖嘯,被那冰冷的、純粹的“斬”意從根本法則層麵強行剝離、粉碎、淨化!
那億萬條纏繞升騰的血煞毒蛇,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連掙紮都來不及,便瞬間汽化,消散無蹤!空氣中彌漫的惡臭,被一種雨後初晴般的清新徹底取代。那片被映照成暗紅的天空,如同被無形的巨布擦拭過,迅速恢複成清朗的蔚藍,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下來,照耀在下方那片已然變得純淨透明、甚至隱隱散發出溫和熱量的“岩漿湖”上。
淨化!絕對的淨化!非是柔和的驅散,而是以無上鋒銳,斬滅一切汙穢根源的終極淨化!
劍墓輕顫,漣漪掃蕩。
西北,雷霆峰巔,雷海如布帛般被平滑切開,湮滅消散。
南方,血煞深淵,汙穢熔岩被瞬間淨化,重現清朗。
東方,暗黑魔窟的吞噬漩渦邊緣漣漪劇烈,旋轉近乎停滯。
西方,幽靈山穀的億萬幽魂虛影大片大片地冰晶般碎裂。
北方,冰封荒原蔓延的冰川尖端無聲消融。
西南,萬毒沼澤擴張的毒霧被遏製、淨化邊緣毒蟲淒厲溶解。
東南,迷幻森林的七彩霞光扭曲空間被強行撫平。
東北,暗影古墓的怨魂虛影扭曲淡化,詛咒符文崩解。
中域,空間裂痕被徹底“縫合”。
十大禁地齊出的滅世之威,在這劍神墓一絲本能的“呼吸”所引發的無形漣漪之下,竟被硬生生地遏製、削弱、甚至部分區域被直接抹除了最表層的災厄!整個天玄大陸那瀕臨崩潰的法則亂流,因為這漣漪的掃過,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短暫的清明!
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徹底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天玄大陸。
億萬生靈,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無論是聖地領袖還是隱世老怪,都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原地。他們的思維徹底停滯,靈魂被巨大的空白所充斥。所有的情緒——絕望、恐懼、掙紮、希望——都在這一刻被一種超越認知極限的震撼所碾碎、清空。
他們看到了什麽?
一道漣漪,輕描淡寫地切開了天罰雷海,淨化了汙穢血淵,撫平了空間創傷,壓製了其餘所有禁地的凶威!
這…這是什麽樣的力量?
神?魔?還是…淩駕於神魔之上的…終極?
玄天陣宮宮主癱坐在布滿裂痕的陣眼核心,嘴角的鮮血都忘了擦拭,隻是失神地望著西北那片重現天光的蒼穹和南方那片澄澈的“岩漿湖”,口中無意識地反複呢喃:“法則為刃…言出法隨…不…是意動…則法滅…這是…這是…” 他窮盡一生鑽研的陣道至理,在那道漣漪麵前,簡陋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神鑄器宗宗主單膝跪在爐口,滾燙的爐壁灼燒著他的皮膚也渾然不覺。他死死盯著南方那片被淨化的血煞深淵,赤紅的眼中再無半分狂暴,隻剩下無邊的迷茫與一絲卑微。“千錘百煉…器鎮山河…” 他低聲重複著宗門的信念,聲音幹澀沙啞,充滿了自嘲。在那斬滅雷霆、淨化汙穢的無上鋒銳麵前,他引以為傲的鍛造意誌與神兵利刃,又算得了什麽?連塵埃都算不上!
靈藥王穀穀主倚靠著生命古樹,望著遠方重現的藍天與消散的毒瘴邊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虛幻的複雜神色。有劫後餘生的茫然,有對無上偉力的敬畏,更有一種身為醫者、麵對真正“淨化”之力時的震撼與卑微感。“藥道長存…救世濟人…” 她輕輕撫摸著一片剛剛停止凋零的樹葉,指尖冰涼。穀中傳承的濟世之道,在那斬滅根源、淨化萬穢的無上手段麵前,顯得如此被動與渺小。
劍心門主依舊立於峰頂,但身軀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如同虔誠的信徒。他眼中那瘋狂的光芒已經沉澱,化作一種深邃的、仿佛要洞穿萬古的明悟。他不再看禁地的變化,目光死死鎖在劍神墓那灰蒙蒙的劍身與布滿裂痕的斷柄之上。“…斬…斷…一切法…一切相…一切念…唯餘…劍…” 他低語著,每一個字都仿佛重若千鈞。他畢生追求的劍道,第一次有了一個模糊卻又無比巍峨的輪廓,盡管那輪廓本身,就是一座埋葬了無數輝煌的斷壁殘垣之墓!
霸刀宗主拄著巨刀,掙紮著想要站直,但雙腿卻如同灌了鉛,沉重得無法抬起。他望著被切開的雷海,望著被淨化的血淵,睚眥欲裂的表情早已被一種深沉的、幾乎將他壓垮的無力感所取代。霸刀?破法?在那道輕描淡寫便改天換地的漣漪麵前,是何等的可笑與蒼白!他引以為傲的力量之道,在那無上鋒銳的“斬”意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一種從未有過的、源自力量本質的敬畏與卑微,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著他的道心。
死寂籠罩著破碎的山河。
就在這極致的、仿佛連時間都已死去的寂靜之中——
“吟——!!!”
一聲劍鳴,自那懸於蒼穹中央、壓塌萬道的劍神墓中響起。
不再是穿透性的嗡鳴,不再是撕裂性的錚響。
而是一種穿透了萬古歲月長河,帶著無盡滄桑、無上孤寂、以及一絲…仿佛沉眠太久後蘇醒的、冰冷而純粹的鋒芒的悠長鳴嘯!
這聲劍鳴,並不如何響亮,卻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天玄大陸生靈的靈魂最深處!它無視距離,無視防禦,無視一切阻隔!
它像是紀元更迭的號角,宣告舊時代的徹底終結。
它像是埋葬輝煌的挽歌,為逝去的劍之榮光悲鳴。
它更像是一道劃破永暗的初光,冰冷地、銳利地、不容置疑地宣告著一個以劍為名、以斬為律的——新紀元的開端!
劍鳴悠悠,回蕩在破碎的蒼穹與沉淪的大地之間,壓過了大陸的哀鳴,蓋過了禁地的低吼,成為了這片瀕死世界唯一的、永恒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