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信剛鑽進那道混著算盤劈啪聲與歎氣嘟囔聲的漩渦，就被一堆攥得發皺的購物小票和撕成碎片的放棄聲明埋到腰間。左手緊攥的《智愚辨惑錄》正和某囤積狂的 “全要清單” 纏成死結，掙紮時書裏掉出的 “第五章第二節” 飄到腳邊 —— 紙上 “舍末逐本” 四個字被人用藍筆塗改成 “有舍必虧”，旁邊還畫著個抱著滿筐芝麻卻丟了西瓜的糊塗蛋。
    “這地方的取舍熵比創意園區的智愚混亂還離譜！” 亂信扒開粘在褲腳的優惠券，指著前方烏泱泱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穿貂皮的大媽，在超市把臨期牛奶全塞進購物車，對著促銷員喊‘買一送一不搶是傻子’，回家發現冰箱塞不下全倒進下水道；隔壁健身房更絕，教練逼著會員辦三年卡，說‘現在不買以後漲價’，結果三個月就卷款跑路，留著一堆人對著空場地罵娘！”
    話音未落，購物中心廣場中央那台 “欲望計數器” 與 “斷舍離箱” 的融合裝置突然發出彈簧崩斷的脆響，慧昧絞纏帶殘留的能量裹著限量版搶購券和閑置物品捐贈單，在空中擰成道 “得失絞纏帶”：左邊飄著鑲鑽的 “取” 字錢袋，右邊懸著縫補的 “舍” 字布袋，帶起的氣流把智愚架起的智愚明辨橋吹得像條被揉爛的《消費指南》。
    “快把那台老式杆秤拖過來！” 智愚的青銅智愚秤突然發出秤杆彎曲的呻吟，秤盤上的奢侈品發票和公益捐贈證書開始互相撞擊，“這絞纏帶在篡改取舍邏輯 —— 你看橋欄杆上的標語，上午還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現在直接改成‘錯過就是虧大了’！”
    話沒說完，裂開的地磚縫裏冒出串帶著銅鏽和棉麻混合氣味的氣泡，泡中鑽出來個拎著 “取舍悟道儀” 的老道士。他穿件洗得發白的道袍，左胸別著枚 “得失隨緣” 徽章，一半是刻著 “貪多” 的聚寶盆，一半是畫著 “知足” 的空竹籃，中間用根紅繩拴著枚 “悟” 字木牌。最醒目的是他手裏的儀器，左邊顯示屏跳著欲望膨脹指數，右邊滾著心靈滿足度曲線，中間的 “取舍平衡點” 正像個秋千似的蕩來蕩去。
    “你們踩碎的是 2024 年某主播的帶貨清單，上麵三千件商品他自己一件沒用過。” 老道士突然按住亂信揮舞的手臂，用拂塵掃了掃地麵 —— 原本平整的地磚竟浮現出淡褐色的取舍脈絡圖，“瞧見沒？這地麵上的符號在互相打架：‘買’字符號把‘扔’字符號踩在腳下，‘要’字圖騰正啃食‘放’字紋路，就像給駱駝背堆稻草，以為多一根沒事，最後壓垮的是自己。”
    亂信突然指著得失絞纏帶中心：“那團金光裏有個會自己增減的天平！” 果然，霧中懸著個純金天平，左邊托盤不斷自動加碼，堆成小山的金條上刻著 “越多越好”；右邊托盤卻空空如也，盤底寫著 “放棄即失敗”，秤杆上還纏著 “剁手警告” 的紅布條，看著格外荒誕。
    “典型的取舍認知失調症。” 悟道師從道袍袖袋掏出副水晶墨鏡，往鼻梁上一架，點開悟道儀的投影功能 —— 左邊畫麵裏，某程序員為攢錢買學區房，頓頓啃饅頭就鹹菜，結果孩子上學前突發胃病，醫藥費比省下的還多，對著病曆單哭 “圖啥呢”；右邊畫麵中，某姑娘把父母留的老房子賣了環遊世界，回來發現房價翻三倍，對著出租屋的泡麵桶罵 “當初腦子進水了”。黑色能量從兩個畫麵裏滲出來，在智愚明辨橋上凝成層黏糊糊的東西，湊近一看竟是凝固的油漬和淚水的混合物。
    “給你看個新鮮的。” 悟道師突然調出組數據，左邊柱狀圖顯示某小區家庭平均囤積二十件沒用的家電，物業費一半花在保管費上；右邊餅圖裏，某極簡主義者每年清理三次閑置物品，生活成本降低三成，反而有更多錢投資自己。“這叫‘取舍顛倒’，就像把鑽石戒指當頂針用，把祖傳玉佩換糖吃，最後不是被物質壓垮，就是因盲目舍棄悔斷腸。” 他突然把取舍悟道儀往地上一頓，周圍亂飛的購物憑證頓時落了地，“解決這問題得用‘價值排序法’，老祖宗早就懂 ——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該取的是雪中送炭，該舍的是錦上添花，別總被商家的‘限量版’忽悠。”
    這時，個穿西裝的銷售總監舉著《成交聖經》衝過來，書上 “客戶拒絕就是機會” 被熒光筆塗成彩虹色，他唾沫橫飛地說：“我讓實習生每天給客戶打兩百個電話，哪怕被罵也要逼單，這叫狼性營銷！” 話音剛落，個穿布衣的流浪漢捧著《四大皆空》擠進來，把好心人給的棉襖換了半瓶白酒，凍得發抖還說 “身外之物皆是虛妄”，轉頭就因為肺炎進了醫院。
    悟道師突然笑了，從布包裏倒出堆銅錢和雜糧，在地上擺出個太極圖：“總監你這叫‘飲鴆止渴’，就像把客戶當肥羊宰，最後方圓十裏都沒人敢進門；流浪漢你這叫‘矯枉過正’，把保暖的棉襖換醉鬼的舒坦，就像把船底鑿穿說‘減輕重量好航行’，圖啥呢？” 他用拂塵敲了敲兩人的東西，“這倆加起來，就是絞纏帶的能量源。”
    亂信突然被腳邊的東西絆了個趔趄，低頭一看，是本《囤積致富術》，封麵上用燙金大字寫著 “占有即財富”，裏麵夾著的某主婦的購物清單上還寫著 “反正遲早用得上”，旁邊標著的購買日期是五年前。悟道師踢了踢那本書：“這叫‘物質奴役論’，把占有當幸福，把舍棄當貧窮，最後家裏堆成垃圾場，心卻空得像沙漠。”
    正說著，得失絞纏帶突然甩出道金褐色光帶，把悟道儀的屏幕砸出蛛網紋。眾人隻見屏幕上的取舍曲線突然打成死結，現實中某網紅為衝銷量，把父母的養老錢全投進直播帶貨，結果因假貨被封，對著鏡頭哭 “我隻是想多賺點”；隔壁小區的退休教師，把祖傳的古畫捐給博物館，換了本榮譽證書，卻用退休金資助了三個貧困生，說 “這比掛牆上實在”。
    “該亮真本事了。” 悟道師突然扯開道袍扣子，露出裏麵印著 “知足常樂” 的汗衫，從懷裏掏出個青瓷碗和一本《道德經》，“範蠡三聚三散成商聖，張良功成身退保平安 —— 看見沒？這才叫取舍智慧，不是靠拚命囤積求安心，也不是靠盲目舍棄裝清高。”
    他把青瓷碗往空中一拋，碗口化作無數個小漏鬥，在空中連成道得失轉化橋。奇妙的是，絞纏帶裏的錢袋和布袋碰到橋梁，突然變得溫順起來，像兩個配合默契的夥伴，乖乖地圍著取舍平衡點轉圈。
    “記住嘍，” 悟道師把取舍悟道儀塞進亂信手裏，“取的時候想想是不是必需，舍的時候看看是不是真心。就像老茶農采茶，隻摘嫩芽不貪多，炒茶時舍得火候不心疼，從沒聽說過把樹葉全擼光的能做出好茶。”
    亂信剛接過儀器，就聽見遠處傳來爭吵聲。扭頭一看，某公司老板為拿下項目，把員工的年終獎全拿去送禮，結果項目黃了還被舉報，對著空辦公室罵 “這群白眼狼”；旁邊煎餅攤主每天少賺五十塊，也要把最後十套煎餅送給流浪漢，說 “看著他們吃飽比多賺錢舒坦”，結果回頭客越來越多。
    “那是‘公私’遺址的方向。” 老道士眯起眼睛，指了指天邊的漩渦，“聽說那兒的人，要麽把公家的東西往家搬，要麽把私人的利益往外推，比搞不清取舍的還擰巴。” 他突然從懷裏掏出本《取舍心法》扔給亂信，“拿著，下次遇到把‘囤積’和‘瞎扔’當能耐的，翻第六章第四節。”
    亂信接住書時，發現扉頁夾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麵寫著：“取舍就像挑擔子，左邊太沉壓垮腰，右邊太輕晃得慌，找對平衡點才能走得遠。” 正想問問啥意思，悟道師已經背著布幡鑽進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複秩序的購物中心裏 —— 此刻某超市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 “理性消費，按需購買” 的標語，旁邊的捐贈箱前圍滿了捐閑置物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