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信捏著那半片艾草葉鑽進漩渦時，正撞見個穿藏青色製服的中年男子在給排隊的魂魄發船票。男子胸前掛著塊 “轉世調度官” 的木牌，左手邊堆著印著 “畜生道” 的褐色船票，右手邊摞著疊寫著 “人道” 的米白色票據，最上麵那張畫著座青石橋，橋頭刻著 “奈何橋” 三個字，橋欄杆上纏著串青銅算珠，每顆珠子都對應著因果廣場見過的 “業鏡賬簿” 頁碼。
    “把艾草葉貼在船票上才能顯真形。” 調度官頭也不抬地遞來張空白票據，亂信剛按他說的做，票據上就浮現出風水大師的名字，旁邊用朱砂畫著頭耕牛，牛角上還掛著串化學藥劑的空瓶，“瞧見沒？他爺爺的草藥方本該換張‘仙道候補票’，現在被他折騰成‘畜生道三年體驗券’—— 這頭牛得耕完三百畝被強占的農田才能轉世，每天還得聽風水騙局的錄音提神。”
    驛站角落裏突然傳來撕紙聲，某網紅正把手裏的褐色船票往嘴裏塞，票麵上 “業力透支 —— 需償還詐騙款兩千萬” 的字跡被唾液泡得發脹。調度官從懷裏掏出個銅哨子一吹，網紅手裏的船票突然化作條鎖鏈，鏈環上刻著她偽造捐款時說的每句謊言“我這是傳遞正能量”“粉絲感謝信都是真的”“同行比我更過分”…… 最末環纏著片幹枯的楓葉，葉脈裏藏著她童年給流浪貓喂食的畫麵。
    “別白費力氣了。” 調度官翻開本厚厚的《輪回時刻表》，某頁貼著風水大師爺爺的黑白照片，照片邊緣寫著 “免費救治瘟疫病人一百三十人 —— 福報可抵三世災禍”，旁邊用紅筆批注 “被孫子用黑心錢抵消二百七十分之二百六十九”。他突然指著牆上的大屏幕，畫麵裏地產商正蹲在田埂上啃生紅薯，身後三百畝耕地上插著塊木牌“每耕完一畝地，牛角上的空瓶就少一個”，遠處傳來他嘶啞的哭喊“早知道當年不該強占這些田……”
    亂信發現驛站中央的轉經筒在自己轉，筒壁上刻著鄉村教師的事跡，每轉一圈就飄出片學生折的紙花。調度官往筒裏投了枚銅錢，筒口立刻吐出張金色船票，票麵上 “福報超額 —— 可攜記憶轉世” 的字樣閃著柔光，“他拒絕城市高薪那年，轉經筒就開始自己轉了。” 調度官突然壓低聲音，“上次有個老茶農來這兒，船票上直接印著他的茶園地圖，說下輩子還想種那片山。”
    正說著，某穿貂皮的魂魄突然衝過來搶調度官手裏的紅色船票，票麵上 “天道” 兩個字被金線繡得格外醒目。調度官側身躲開，那魂魄摔在地上時，身上的貂皮突然褪成張褪色的藥方 —— 正是風水大師爺爺那張，邊角還粘著片沒被汙染的艾草葉。
    “這張是給守因者留的。” 調度官把紅色船票插進《輪回時刻表》，某頁突然自動翻開，記載著老木匠拒絕用化學膠合劑的往事，旁邊貼著塊他親手雕的榫卯模型，“你看這木頭紋理，比任何船票水印都可靠 —— 他下輩子會成個建築師，手裏的卷尺能測出每根梁木的前世因果。”
    亂信手裏的艾草葉突然發燙，貼在船票上的位置滲出滴露珠，露珠裏映出因果廣場的畫麵簿記師的 “業鏡賬簿” 正自動記錄著此刻發生的一切，某空白頁上開始浮現調度官的名字，旁邊畫著個正在吹銅哨的少年，手裏攥著半塊給乞丐的窩頭。
    “該登船了。” 調度官往亂信手裏塞了張米白色船票，票根處寫著 “見證因果 —— 可自選下一站”。遠處傳來汽笛聲，風水大師變的耕牛正被趕上船，牛角上的空瓶少了一個，嘴裏哼起段跑調的草藥歌 —— 那是他爺爺教他的童謠，當年還沒被 “招財陣法” 的口訣覆蓋。
    驛站出口的燈籠突然集體亮起，每個燈籠裏都飄著張船票地產商的票麵上耕牛正拉著犁走向晨曦，網紅的鎖鏈上開出朵小雛菊，鄉村教師的金色船票在風中發出風鈴般的響聲。亂信捏著自己的票根穿過人群時，聽見調度官在身後對新來的魂魄說“船票上的字會變，就看你這世往上麵寫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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