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踩著藥材市場的青石板路時，竹簍裏的白瓷碗叮當作響。碗裏盛著從鹽田取的活水，水麵漂著三枚銅錢 —— 乾隆通寶、道光通寶、光緒通寶，邊緣都被磨得發亮。“爺爺，帶銅錢幹啥？” 孫子扒拉著簍裏的鹽炒杜仲，布袋上的鹽粒蹭在銅錢上，泛起細碎的銀光，“這錢能當檢測儀器用？” 黃三炮往碗裏撒了把滑石粉，粉末在水麵凝成朵白花“這叫‘水試三錢’。” 他用指尖蘸了點水，“乾隆錢測水質，道光錢辨浮沉，光緒錢看顯色，比張總的光譜儀靈驗。”
    市場東頭的 “杜仲行” 掛著褪色的紅燈籠，門楣上的金字 “百年老店” 被雨水泡得發烏。黃三炮剛邁進門檻，一股刺鼻的甜腥味就撲麵而來 —— 本該是鹽香的杜仲堆裏，混著些泛著油光的黑絲。他抓起根黑絲扔進銅錢碗，道光通寶 “咚” 地沉了底，水麵還浮起層虹光。“這是用合成劑泡過的速生杜仲，” 他捏著黑絲往孫子麵前湊，“你看這斷麵，白絲像膠水粘的，一掐就斷。”
    穿對襟褂子的店主王二麻子從櫃台後鑽出來，算盤珠子打得劈啪響“炮哥稀客啊！” 看見黃三炮手裏的銅錢碗，他臉上的麻子擠成一團，伸手去奪“這破銅錢能看出啥？我這杜仲可是有檢測報告的。” 孫子突然舉著手機錄視頻，鏡頭懟著發黑的杜仲絲“大家快來看！這家店用假杜仲騙錢！” 小家夥把光緒錢往黑絲上一貼，銅錢邊緣竟慢慢泛起青綠色，“爺爺說這是銅鏽反應，證明有重金屬！”
    黃三炮沒理會王二麻子的拉扯，徑直往庫房走。角落裏的大缸蓋著帆布，掀開時一股餿味漫開來 —— 缸裏的杜仲泡在渾濁的液體裏，水麵漂著層泡沫，像打翻的肥皂水。他往缸裏扔了枚乾隆通寶，錢身立刻蒙上層灰膜。“這是用工業明膠泡的，” 他撈起根杜仲甩了甩，水珠在地上砸出深色的印子，“能讓杜仲增重三成，卻能把人的骨頭泡酥。”
    突然傳來摩托車的突突聲，張總帶著個穿皮夾克的男人衝進來，夾克上的拉鏈在日光燈下閃得人眼暈。“王老板，這批貨該結款了。” 張總往櫃台扔了個賬本，“我那合成劑可是按克算的，比你的速生杜仲貴十倍。” 皮夾克男人突然掏出彈簧刀，刀鞘上的骷髏頭晃了晃“聽說有人在市場上搗亂？” 黃三炮把銅錢碗往櫃台上一磕，光緒錢在燈光下泛著銀光“搗亂的是你們。” 他指著碗裏的杜仲絲，“正經鹽炒杜仲入水，白絲像活魚似的遊，你們這黑絲隻會沉底發臭。”
    穿旗袍的市場管理員李姐帶著紅袖章走過來，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響“王二麻子，有人舉報你賣假杜仲。” 她往缸裏瞅了眼，突然捂住嘴，“這味兒比我家醃鹹菜還難聞！” 王二麻子趕緊往她手裏塞紅包，被李姐一胳膊肘懟開“別來這套！上回你賣假蜂蜜，害得陳奶奶拉了三天肚子！”
    孫子突然指著庫房頂上的天窗，那裏掛著個鳥籠，籠裏的金絲雀耷拉著腦袋。“爺爺你看，鳥都快被熏死了！” 小家夥把鳥籠拎到杜仲堆前，金絲雀突然撲騰起來，羽毛上沾的灰塵落在杜仲上，竟冒起細小的白煙。“這是粉塵過敏，” 黃三炮往鳥籠裏撒了把鹽炒杜仲，“你看它聞了真杜仲，立馬不撲騰了。”
    張總見勢不妙，拽著皮夾克男人要溜，卻被趕來的市場監管人員堵住。穿製服的小李舉著執法記錄儀“張先生，我們在這批杜仲裏檢出了合成劑成分。” 他往銅錢碗裏倒了點檢測液，光緒錢 “騰” 地變成紫紅色，“這是專門測你那合成劑的試劑，一驗一個準。”
    王二麻子癱坐在地上，算盤珠子滾了一地“我也是被張總騙了！他說這合成劑查不出來” 黃三炮往他手裏塞了根鹽炒杜仲“你摸摸這真東西，” 他把杜仲絲往銅錢碗裏一扔，白絲在水麵舒展成網狀，“水試能辨真假，人心也能。”
    日頭升到頭頂時，市場裏的商戶都圍了過來，手裏捧著自家的杜仲請黃三炮鑒別。穿藍布衫的李大爺舉著根彎彎曲曲的杜仲“炮哥，你看我這是不是野生的？” 黃三炮往銅錢碗裏一扔，道光錢穩穩地浮在白絲上“這是五年生的野杜仲，你看這水紋，像不像樹的年輪？” 他掏出個小秤，“給你按野生價收，比假的貴三倍。”
    張總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完電話臉都綠了“什麽？倉庫被查封了？” 他抓起賬本要撕，卻被小李按住手“張先生，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跟我們走一趟。” 皮夾克男人突然掏出彈簧刀，剛要揮舞就被孫子絆倒，刀 “當啷” 掉在銅錢碗裏，三枚銅錢同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圍觀的人都笑了，陳奶奶突然擠進來，手裏舉著串糖葫蘆“炮哥，我把假杜仲都換成你的鹽炒杜仲了！” 她往黃三炮手裏塞了顆糖葫蘆，“養老院的老姐妹說，吃了你的杜仲，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廣場舞都能跳領舞了！”
    暮色漸濃時，銅錢碗裏的水還在泛著漣漪。黃三炮往孫子兜裏塞了枚光緒通寶“明天去市場西頭的‘當歸鋪’，聽說他們也在賣假貨。” 小家夥把銅錢攥在手心，突然指著天邊的晚霞“爺爺你看，晚霞像不像銅錢上的鏽？” 黃三炮抬頭望去，天邊的雲彩確實泛著銅紅色，像枚巨大的銅錢蓋在天上。
    他往竹簍裏添了把鹽炒杜仲，布袋摩擦的沙沙聲裏，突然想起張總被帶走時的眼神。“這事兒還沒完，” 黃三炮摸了摸懷裏的線裝書，“張總的背後肯定還有人，不然哪來那麽多合成劑？” 孫子突然指著市場入口，那裏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往這邊瞅，帽簷下的臉看著眼熟。“爺爺，那人是不是化工廠的李助理？” 小家夥舉著手機要拍，男人卻轉身鑽進了人群。
    黃三炮把銅錢碗揣進懷裏，金屬的涼意透過布衫傳過來。“明天帶上‘水試三錢’，” 他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咱得讓市場裏的每樣藥材，都經得起水的考驗。” 遠處的杜仲行亮起了燈，王二麻子正在清點假貨，燈籠的紅光映在銅錢碗上，像給古老的智慧鍍了層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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