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長平可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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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義廳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新歸順的朱仝、雷橫被王倫請到了上座,林衝、杜遷、宋萬、阮氏三雄等頭領作陪,聞煥章則含笑在一旁主持著酒宴。
    氣氛雖因新降將的加入而略顯拘謹,卻也透著幾分梁山接納新血的喜慶。王倫更是滿麵春風,頻頻舉杯,言語間盡是招攬賢才、共襄義舉的豪情。
    “朱仝兄弟,雷橫兄弟,從今往後,梁山便是二位安身立命之所!”
    梁山泊主王倫舉起酒杯,聲音洪亮,“我等兄弟同心,替天行道,定能在這水泊之中,闖出一片朗朗乾坤!來,滿飲此杯!”
    “美髯公”朱仝拱手稱謝,雖心事未消,卻也舉杯相應。
    “插翅虎”雷橫心中記掛著老娘,酒喝得有些心不在焉,強顏歡笑間,眼神總忍不住瞟向廳外。
    就在這時,聚義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焦急的呼喊傳來:
    “雷都頭!雷都頭!令堂大人接上山了!”
    隻見“鐵叫子”樂和滿頭大汗,背著一個人影,腳步踉蹌地衝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氣喘籲籲的漢子,“鐵叫子”樂和背上那人,正是雷橫的老娘——形容枯槁,麵如金紙,氣若遊絲,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了。
    “娘——!!!”
    “插翅虎”雷橫如遭雷擊,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摔在地上,碎瓷飛濺。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從樂和背上小心翼翼地接過老娘。
    觸手之處,輕飄飄的,隻剩下一把骨頭,哪裏還有半分人形?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讓“插翅虎”雷橫的心瞬間沉入了萬丈深淵。
    “娘!娘!您醒醒!看看孩兒!孩兒是橫兒啊!”
    “插翅虎”雷橫的聲音帶著哭腔,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像鐵鉗一樣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抱著母親癱軟在地,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一股腥甜直衝喉頭,竟是真的急火攻心,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暈厥過去。
    廳內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快!快傳郎中!”
    王倫反應最快,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早有伶俐的嘍囉飛奔出去。
    “快!把老人家抬到旁邊暖閣軟榻上!”
    聞煥章也立刻起身指揮。眾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將雷母抬到偏廳暖閣安置。
    不消片刻,山寨裏最好的郎中背著藥箱匆匆趕到。他屏息凝神,仔細為雷母把脈,又翻開眼瞼查看,片刻後,緊鎖的眉頭才稍稍舒展。
    “如何?”
    “插翅虎”雷橫死死抓住郎中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虎目圓睜,布滿血絲。
    “雷都頭莫急,莫急!”
    郎中連忙道,“老夫人脈象雖弱,卻非沉屙重疾。依老夫看,這是……這是餓極脫力,虛損過甚所致!恐怕已有數日未曾好好進食飲水了!”
    “餓……餓的?”
    “插翅虎”雷橫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鄆城都頭的母親,竟會在離鄆城不遠的家中活活餓成這般模樣?
    這正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原本他沒有被活捉上山,還是當地一霸,但是被生擒上山後,所有人都認為他不過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從賊的階下之囚,還待見他幹嘛?
    “正是!”
    那郎中肯定地點點頭,“速去取些上好的參片來,煎一碗濃濃的參湯,先吊住元氣。待老夫人緩過氣來,再慢慢喂些溫熱的稀粥米湯,循序漸進,切忌油膩生冷。隻要調理得當,並無大礙!”
    王倫立刻下令:“聽見沒有?速去取最好的老山參!熬參湯!再備好溫粥!”嘍囉們又是一陣忙碌。
    雷橫聽到母親無性命之憂,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鬆,但看著母親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巨大的後怕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翻騰。
    他撲通一聲跪在母親榻前,握著母親枯瘦如柴的手,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
    王倫走到雷橫身邊,臉上帶著沉痛和自責,歎息道:“雷橫兄弟,此乃我之過也!早知令堂境況如此艱難,就該早些派人下山接應,何至於讓老人家遭此大罪!是我思慮不周,讓你母子受苦了!”
    最近事多,這件事上王倫確實沒有做的周全,早就應該把雷橫老娘接上山來,收買人心的。
    “插翅虎”雷橫猛地抬起頭,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王頭領!此言差矣!今日之前,我雷橫是官,您是匪!兩軍對壘,各為其主!您沒有任何道理、也沒有任何義務去照料一個敵將的老娘!您能在我剛剛歸順,尚未立下寸功之時,就毫不猶豫地派人去接我娘,這份恩情,這份仁義,雷橫銘感五內,永世不忘!”
    他的目光轉向虛空,仿佛要穿透梁山的屋宇,直刺向鄆城方向。那眼神中的悲痛迅速被一種刻骨的恨意和失望所取代,熊熊怒火在他眼中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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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該死的是那宋江!是那山東及時雨,鄆城呼保義!”
    “插翅虎”雷橫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暴戾的怨毒,“我雷橫瞎了眼!平日裏與他稱兄道弟,視為手足!他口口聲聲仁義道德,江湖義氣!想當年在縣衙裏麵為官,我也曾為他通風報信,助他脫險,幫他排憂解難,兄弟相稱啊,他得了天大好處,如今可曾想過我半分?”
    “如今我身陷梁山,音訊全無!我那老娘,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就在鄆城城外,就在他宋江的眼皮子底下!他宋江在府衙當差,呼風喚雨,但凡有一絲一毫念及兄弟情誼,念及我雷橫往日為他出生入死的情分,隻需手指縫裏漏出一點點,派個小廝送些米糧,關照一下鄰裏,我娘何至於……何至於餓得隻剩一口氣?!!”
    “插翅虎”雷橫越說越激動,猛地站起身,指著鄆城方向,開始了長達半個時辰的、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宋江!你這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你這口蜜腹劍的卑鄙小人!什麽及時雨?分明是催命符!什麽呼保義?我看是賣兄弟!你那點虛名,不過是拿兄弟的血淚染出來的!”
    按說雖然宋江不欠他的,但是作為山東“及時雨”,鄆城“呼保義”,“孝義黑三郎”,你兄弟的老娘你不照顧一下還算什麽td及時雨!
    “我老娘若有半點差池,我雷橫對天發誓,縱使粉身碎骨,也要殺回鄆城,取你項上狗頭祭奠!我呸!什麽狗屁兄弟情義!全是騙人的鬼話!你宋江眼裏隻有你的前程,隻有你那點虛名!我們這些為你賣命的兄弟,在你眼裏算個屁!”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狼心狗肺的畜生!我雷橫今日看清了你的真麵目!從今往後,我與你宋江恩斷義絕!不共戴天!”
    “插翅虎”雷橫的怒罵聲如同驚雷,在聚義廳內外回蕩。
    他罵得聲淚俱下,罵得青筋暴起,將心中積壓的怨氣、失望和對宋江虛偽麵目的憎恨,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朱仝在一旁聽得臉色煞白,幾次想開口勸阻,但看著榻上氣若遊絲的雷母和狀若瘋狂的雷橫,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最終隻能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默默垂下了頭。
    王倫和聞煥章等人則靜靜聽著,臉上雖帶著“同情”與“惋惜”,眼底深處卻是一片了然。
    整個梁山泊,仿佛都籠罩在雷橫這字字泣血的控訴聲中。直到——
    “橫……橫兒……”
    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喚,從軟榻上傳來。
    “插翅虎”雷橫的怒罵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他猛地轉身,撲到榻前,隻見母親枯槁的眼皮微微顫動,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娘!娘!您醒了!孩兒在!孩兒在這兒!”
    “插翅虎”雷橫瞬間將所有的憤怒拋諸腦後,巨大的狂喜湧上心頭,他緊緊握住母親的手,聲音顫抖,淚如雨下。
    暖閣內,隻剩下雷橫哽咽的呼喚和劫後餘生的悲喜交加。
    而他對宋江那長達半個時辰、字字泣血的痛罵,如同最鋒利的匕首,不僅徹底斬斷了他與宋江的所謂情義,更將“及時雨”那層光鮮亮麗的畫皮,在梁山的聚義廳裏,撕開了一道再也無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口子。
    這消息,必將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整個綠林。
    宋江要迎來“人設崩塌”了!
    暖閣內,雷橫正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米粥一勺勺喂進母親口中,雷母雖氣力微弱,但眼神已有了些許光彩,看著兒子,滿是劫後餘生的慈愛與依賴。
    聚義廳中的喧囂暫時被這溫情的場景取代。王倫、聞煥章等人見狀,也鬆了口氣,正待退出讓母子二人好好休息。
    就在此時,聚義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語,緊接著,“兩頭蛇”解珍和“雙尾蠍”解寶兄弟倆風塵仆仆、一身泥濘地闖了進來,臉上帶著獵手發現重要獵物般的興奮。
    “寨主!軍師!有緊要軍情!”解珍抱拳,聲音壓著激動。
    王倫眉頭一挑,示意他們到偏廳說話,以免打擾雷母。
    幾人來到偏廳,解珍立刻稟報:“寨主,軍師!俺們兄弟在張澤泊工地蘆葦蕩裏蹲了幾天幾夜,看得真真兒的!那‘霹靂火’秦明,原本帶著兩千青州兵,把工地守得鐵桶一般。可就在今日午後,不知何故,突然分出了一千兵馬,急匆匆往濟州城方向開拔回去了!眼下工地上,隻剩下秦明和他那一千青州兵!”
    “哦?”
    王倫眼中精光一閃,“一千人?秦明還在?”
    “千真萬確!”解寶接口道,語氣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秦明那廝,氣得在工地上跳腳大罵,狼牙棒砸壞了好幾個土筐,可還是眼睜睜看著那一千人走了。現在他身邊就剩那一千親兵,雖然看著精銳,但勢單力孤,跟咱們之前探的軍陣比,空了一大塊!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啊寨主!”
    王倫聞言,心中大喜。秦明孤軍在外,這可是天賜良機!若能生擒或斬殺這青州猛將,不僅可大大挫敗官軍銳氣,更能報前次之仇!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好!天助我也!秦明匹夫,驕狂自大,合該他今日授首!傳令下去,點齊山寨精銳馬步軍,阮氏兄弟水軍策應,本寨主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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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寨主且慢!”
    軍師聞煥章羽扇一擺,攔住了王倫的話頭。他目光深邃,撚著胡須,臉上並無王倫那般急切的喜色,反而帶著一種老謀深算的沉穩。
    “軍師?”王倫不解地看向他。
    聞煥章微微一笑,緩緩道:“寨主欲生擒秦明,此心可嘉。然,聞某有一言,請寨主三思。”
    “軍師請講。”
    “寨主可曾記得,戰國末年,秦趙長平之戰?”
    聞煥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曆史的穿透力,“秦將武安君白起,一戰坑殺趙國降卒四十萬!此非僅為泄憤,實乃絕戶之計!四十萬青壯男丁一朝盡喪,趙國元氣大傷,舉國再無可用之兵,青黃不接,國勢遂一蹶不振!此戰之後,趙國雖苟延殘喘數十年,實則已為強秦砧上魚肉,終難逃覆滅之局!”
    王倫、解珍、解寶以及廳內其他頭領都被聞煥章這突如其來的曆史典故吸引了注意力,一時靜了下來。
    聞煥章環視眾人,羽扇輕點桌麵:“如今這濟州府與青州慕容彥達,便如同那趙國。他們執著於引水幹涸我梁山水泊,此工程便是他們的‘長平’!隻要這工程一日不停,他們便會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不斷從各地抽調兵馬、征發民夫,源源不絕地派往這工地!”
    他眼中閃爍著智者的光芒:“秦明,不過一勇之夫。擒了他,固然能揚我梁山威名,出一口惡氣。但青州慕容彥達麾下,難道就隻有一個秦明?殺了一個秦明,還會有張明、李明頂上來,朝廷更可借機調派更多兵馬圍剿!我們擒殺一個將領,他們便能再派一個,甚至兩個、三個!此非長久削弱之道。”
    “那軍師之意是?”王倫被聞煥章的話吸引,急切地問道。
    “我軍當效仿那白起的‘絕戶計’!”聞煥章語氣斬釘截鐵,“不圖一時之名,但求長久之利!我們的目標,不是秦明本人,而是他帶來的兵!是這工地上所有官軍的有生力量!”
    他走到地圖前,指著張澤泊工地:“秦明如今隻剩一千人,孤立無援,正是絕佳目標。但我們不殺他,也不一定非要捉他。我們要做的,是設計將其圍困,擊潰他這一千青州兵!然後——將他們俘虜!一個不少地帶回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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