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老笑了："哈哈，你可能不知道，陳仲可是我的師兄，當年他接任魁首時，我協助他主持祭祀，他緊張得腿都在發抖呢。"
    吳巨被逗笑了，蘇長老的話讓他稍感放鬆。
    隨後，蘇長老站起身，走到吳巨麵前輕聲說："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吳巨眼神微動，從這話裏聽出了更深的意味。
    蘇長老說完便離開了，其他長老也相繼離去，隻剩魏煥一人留在原地。
    吳巨注視著閉目養神的魏煥，總覺得對方雖閉著眼卻一直盯著自己。
    魏煥睜開眼，深深看了吳巨一眼後離開。
    自吳巨確定接任魁首以來，二人雖僅寥寥數語，卻讓吳巨感受到強烈的敵意。
    ……
    加冠儀式分兩部分：祭祀與加冠。
    陳仲雖不見蹤影，但因七位長老齊聚岐山，一切井然有序。
    岐山之上，在七位長老、二十一位執事、三遷醫家以及七國醫者的見證下，吳巨正式成為醫家魁首，登上岐山之巔的石台，祭拜曆代祖師。
    從黃帝、神農、伏羲、僦貸季、岐伯、少俞、伯高、扁鵲，到鬼臾區、雷公、桐君、少師、俞跗、巫彭、巫鹹、巫妨、苗父……
    再到醫家曆代魁首和名醫，凡對醫道有傑出貢獻者，皆被列入祭祀名單。
    當然，健在的前任魁首陳仲不在此列。
    從山腳到山頂的石台共有數百級台階，吳巨步伐平穩。
    前半段路程，他仍會下意識地掃視下方，內心充滿忐忑。
    後五百級，他愈發從容，即便察覺身後有人注視，依然鎮定自若。
    禮儀雖繁雜，吳巨仍心存敬意完成每一步，尤其是在岐伯石像前駐足良久。
    “岐伯在上，醫家第三十三代  吳巨拜見！”
    吳巨三拜九叩後，抬頭凝視石像麵容，雙手合十低聲祈禱：
    “我也該稱您一聲師父，戰亂年代活著不易，希望您能保佑我平安無事，福壽安康，四肢健全……”
    一旁協助祭祀的  未聽見他的祈語，但見其虔誠模樣，默默點頭認可。幸虧他沒聽到，否則恐怕會氣得嘔血。
    祭禮結束後，正式舉行加冠儀式。
    山中樓閣。
    呂凝經吳巨連日診治後，病情幾近痊愈，身體狀態明顯好轉。然而因病重昏迷多日、未能進食，留下的影響依然顯著。即使吳巨治愈後，她仍持續昏睡，偶有清醒也是神誌不清。
    所幸岐山作為七國分支之一，珍藏天材地寶無數，製成的補藥效果卓著。
    直至某日，呂凝再次蘇醒，已能開口說話並自如行走。
    “那天吳先生拔針時毫無遲疑，全身插滿銀針，我們都嚇得直冒冷汗。待銀針取出，你的麵色立刻紅潤起來，哪怕我們不懂醫術也知道病好了。”
    “後來據說是呂相當著醫家三遷的麵誇讚吳先生為岐黃聖手，如今醫家以吳巨為榮。更令人驚訝的是，大王親自接見，授予他五大夫和醫署卿的官職……”
    侍女鹿竹和懷夕爭相向呂凝描述昏迷期間發生的事，她聽得津津有味。
    實際上，她隱約見過吳巨多次，每次都是朦朧不清，僅能分辨出是個年輕人而非年長者。
    “吳先生還說了些什麽？”呂凝問道。
    兩個侍女思索片刻後，鹿竹開口道：“我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那些醫者接受過專業的訓練，看的身體就跟看一塊普通的五花肉一樣平常。”
    呂凝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耳根也跟著發熱。
    侍女們忍不住笑了起來，用手捂著嘴偷偷笑著。
    稍許，呂凝才問：“那麽吳先生此刻在哪裏？”
    “大概正在參加接任醫家魁首的儀式吧？”兩人商量後回答。
    “醫家魁首？”呂凝驚訝地說道。
    “是啊，陳仲老先生出門遊曆各國了，走之前把魁首的位置交給了吳先生。”懷夕說。
    呂凝的目光閃爍著光芒。
    這樣年輕就成為醫家魁首了嗎？那是諸子百家之一啊！
    每一派的魁首都是掌控戰國大局的重要人物，影響力甚至超過許多諸侯。
    “父王和大王也在場嗎？”呂凝繼續問道。
    “對！”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呂凝站起身來。
    “啊？”
    “可是的身體還好嗎？”
    “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呂凝換上一套素淨的襦裙，拉著兩名侍女快步向外走去。
    等他們穿過半座岐山，到達目的地時，恰好目睹了加冠的全部過程。
    隻見山頂上，吳巨挺立著。
    他的身後矗立著醫家祠堂和數十尊古代名醫的石像，盡管身形顯得渺小，卻格外引人注目。
    麵前是無邊無際的山巒起伏，下方聚集的人群密密麻麻，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一位長老遞給吳巨一個藥囊。
    這是曆代魁首獨有的信物，分量沉重，造型古雅大方。
    按照規矩應由陳仲完成此環節，無奈這位老先生行動迅速，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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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便是正式的加冠儀式。
    吳巨走到一座石台前。
    蘇長老站在台上，俯視著吳巨，莊重地給他戴上一頂玉冠，然後走下來向他深深一鞠躬。
    至此，加冠禮圓滿結束。
    站在山巔，一切盡收眼底。
    吳巨頭戴玉冠，身著素色華服，袖口繡著青色瑞獸紋，腰間掛著組玉佩，顯得儒雅而威嚴。
    他手持藥囊，目光銳利，屹立於山巔，俯瞰天地。此刻，他的內心莫名顫抖，或許是激動，也或許是緊張。
    隨即，他將藥囊高舉過頂。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一名執事竭力高呼。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三聲齊喊回蕩四方。
    這聲音如潮水般席卷整個山野，久久不息，竟讓岐山樓閣震顫，驚得山中鳥獸四散奔逃！
    這一刻，吳巨正式成為醫家魁首，在戰國這片棋局中占有一席之地。
    醫家魁首，當代首醫，由呂不韋廣為傳頌的岐黃聖手之名，更是秦王親自冊封的醫署卿和五大夫！
    這是何等榮耀！
    要知道，這位年未弱冠的年輕人，已登此高位。
    呂凝和兩位侍女情緒激蕩，難以言表。
    三人未曾留意，不遠處一位老者正放聲大笑：
    “吳巨，看來你確實適合這個位置！既然如此，我也可安心鑽研醫術了！”
    話畢，老者邁步離去，不知所蹤。
    若非周遭嘈雜，吳巨又未受太多關注，定有人認出此人為前任醫家魁首陳仲。
    ……
    加冠儀式結束後，一切塵埃落定。
    接下來是致辭環節，雖無實際意義，卻不可省略。
    對吳巨而言，演講不過是小事一樁。
    現場自是無需多言。
    吳巨雖無演講天賦，但也聽過不少校領導和單位領導的致辭。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滔滔不絕，盡顯口才，讓人摸不著頭腦卻又覺得高深莫測。
    最終，正午前，所有流程順利完成。
    ……
    吳巨從石台上走下來，遠遠就看到台下聚集了一群人。他們有的威嚴高貴，有的溫文爾雅，有的則嚴肅冷峻。
    “這些是來自七國和百家的使者。”協助祭祀的那位說道。
    韓、趙、楚、燕、齊、秦七國，再加上衛國這個依附魏國的小國，各自排成七列，由七位長老引領。另有一列特殊，雖為國家，卻略顯突兀，那是東周公國。
    此外，還有其他學派的代表，如儒、道、墨、法、兵、農等。除縱橫家未現身外，其餘各派幾乎全員到齊，連一向神秘的陰陽家也派出了使者。
    盡管各家宗師未親自到場，但都派出了重要人物前來祝賀。這幾天，吳巨除了準備接任魁首外，還惡補了不少戰國曆史。七國與百家在著裝和氣質上的差異非常明顯，很容易區分。
    當吳巨走近時，眾人紛紛行禮。
    “我是楚國使者昭肅，代表楚王向您獻禮，祝賀您成為魁首！”
    “我是韓國使者，特來祝賀。”
    “我是齊國使者……”
    “我是儒家使者韓非……”
    吳巨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儒家使者……韓非……”
    吳巨深吸一口氣，麵帶微笑地走上前，說道：“不必多禮。”
    韓非這個名字，對吳巨來說早已耳熟能詳。這位韓非子，後世無人不知。沒想到在這兒能遇見他！
    吳巨下了石台後，直接走向最近的儒家隊伍。領頭的是個約莫三十歲的中年男子，容貌俊朗，眉宇間透著儒雅與貴氣。
    吳巨快步上前，來到他麵前問道：“閣下可是韓非？”
    韓非見吳巨徑直找來，似乎認得自己，有些疑惑，遂拱手回禮：“正是，在下韓非，不知吳兄如何識得在下？”
    “早年聽友人提起您的才名，後來又聽說您拜入荀子門下？”吳巨問。
    “確有此事。”
    “荀夫子近況如何？”
    “一切都好，隻是時常想起與陳師煮茶論道的日子。如今聽說陳師退位，吳師接任，家師對此頗為掛念。”韓非說道。
    吳巨點了點頭。他提到的荀師，正是當今的大儒、被尊稱為“後聖”的荀子！
    雖然不清楚荀子與陳仲之間有何淵源，但作為百家的領軍人物，他們相識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吳巨更在意的是荀子的兩位  ：一個是眼前的韓非，另一個是李斯！
    韓非已在此，但不知李斯身在何處？
    思索片刻後，吳巨對身旁的執事吩咐道：“好好款待韓公子及諸位儒家人士。”
    “明白。”執事點頭回應。
    韓非向吳巨行了一禮，隨後與儒家眾人離開。
    方才吳巨與韓非的對話引起了不少關注，許多人注意到他對韓非的重視。更多的人則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感受到超越其年紀的深沉城府，對這位年輕醫家魁首的評價也更高了。
    之後，吳巨振作精神，逐一接待了七國和百家的代表。不過，一個韓非已屬意外之喜，之後他並未發現其他特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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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一提的是，百家中的縱橫家和陰陽家最為神秘。
    縱橫家未到現場，僅派人送來賀禮並致歉，這符合他們的行事風格。即便如此，吳巨在成為醫家魁首後了解到，他們仍在暗中活躍。
    至於陰陽家，成員一直較少，遠不及醫家人數眾多。
    此次前來祝賀，陰陽家僅派來三人，其中一位名為“湘夫人”。她身穿黑衣，披著黑袍，麵戴紗巾，一舉一動都散發出神秘的氣息。
    湘夫人在陰陽家中地位重要，她所獻上的賀禮非凡，可見雖人數不多，但誠意十足。
    吳巨對湘夫人充滿好奇，總覺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她。
    ……
    最後接待的便是秦國。
    說來有趣，之前接待七國百家時，吳巨竟沒有注意到秦國的隊伍。
    直到接待結束後，一名呂不韋身邊的侍從找到他，將他帶到附近一個小亭子。
    在亭內，吳巨見到了子楚和呂不韋。
    這時，吳巨才明白為何秦國沒有派隊列。
    其他六國和諸子百家前來祝賀的都是重要人物，比如韓非，雖然能獨當一麵，但比起身為秦王的子楚和身為秦國丞相的呂不韋，差距甚遠。
    換句話說，在其他七國和諸子百家之中，子楚和呂不韋的存在顯得格格不入。
    這可以理解。
    “大王，呂相。”吳巨向二人拱手行禮。
    “不必客氣，今日吳卿榮登醫家魁首之位，實屬可喜可賀，這是秦國的一點心意，請您笑納。”子楚笑道。
    呂不韋一擺手，隨即有侍從抬來十幾個大箱子。
    打開一看，裏麵裝滿了奇珍異寶、珍貴典籍以及名貴藥材，種類繁多，琳琅滿目！
    其數量是其他六國總和的一倍以上！
    這一周內，子楚和呂不韋已經多次贈禮給吳巨，每次都有不同的借口，顯然他們有意拉攏吳巨。
    盡管吳巨對秦國抱有極大認可，並做好了加入的準備，但由於形勢所迫，加上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每次都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然而此刻……
    以賀禮為由，吳巨實在難以推辭。
    “既然這樣，多謝大王和呂相，我代表醫家接受這份厚禮。”吳巨苦笑著拱手說道。
    “不用客氣，不如一起喝幾杯？”子楚笑著邀請。
    “恭敬不如從命。”吳巨坦然坐在子楚和呂不韋身旁，三人圍坐在石桌旁，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說實話，吳巨現在很抗拒喝酒，因為他曾經因為與同事聚餐而喪生，要是再出意外……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據說宋朝之前的酒度數和米酒差不多，這讓吳巨感到十分好奇。
    侍女在一旁倒酒。
    “來，這一杯，敬吳卿榮登醫家魁首！”呂不韋舉杯笑道。
    三人碰杯。
    吳巨仰頭喝下，然後輕輕咂嘴。
    果然度數不高。
    難怪曆史上常有綠林好漢豪飲八大碗。
    確實如此。
    即便不顧及膀胱的承受力，吳巨也能喝下二百碗酒。
    旁邊的呂不韋注意到吳巨的臉色有些異樣，便開口問道：“怎麽了？酒不合口味嗎？”
    “不是，隻是這酒味道太淡罷了。”吳巨坦誠回答。
    呂不韋和子楚都感到十分驚訝。
    “這酒算淡？這可是七國之中最烈的酒之一。”
    “還不夠勁，改天我給你們釀一種，讓你們嚐嚐真正烈的酒是什麽樣的。”吳巨隨口說道。
    “吳卿還會釀酒？”子楚更加驚訝了。
    “略懂一二。”
    雖然吳巨不懂釀酒的具體方法，但他懂得蒸餾技術，足以釀造出正宗的高度白酒。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君臣相視一笑。
    三人又飲了一杯。
    子楚忽然問道：“適才見吳卿對儒家來人頗為關注，不知此人有何特別之處能讓吳卿如此在意？”
    剛才他與呂不韋遠遠觀察時，清楚地發現吳巨對韓非極為重視，這讓他們十分疑惑。
    吳巨見子楚直截了當地提問，也沒有隱瞞，直接答道：“此人具備強國濟世的大才！”
    子楚和呂不韋驚訝地對望一眼，沒料到原因竟然這麽簡單，卻又十分欣喜。
    能獲得吳巨如此高的評價，而且還是儒家此次出行的領頭人，此人必定有過人之處。若能將其招攬至秦國為官……
    子楚和呂不韋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這種人才，誰會嫌多呢？
    吳巨見他們如此興奮，忍不住潑了盆冷水：“但他出身於韓國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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