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此次攻東周之戰應屬秦國勝利，但孫隱與兵家的介入使局勢變得撲朔  。最終，吳巨決定隨呂相同行。子楚點頭允諾。
    “呂相，多謝您的幫忙。”吳巨笑容滿麵地拱了拱手。
    “客氣了。”呂不韋笑著回應。
    子楚到訪呂府似乎有重要事情商議，至於他們是否談完了，吳巨無從得知，但他看見棋局未完，便起身告辭。
    剛離開竹林沒走幾步，就被呂凝的侍女懷夕叫住。
    “吳大人，請您過去一趟。”懷夕說道。
    “呂凝？”吳巨驚訝，隨即說：“帶路吧。”
    “好。”
    懷夕領著他穿過府邸，來到一條長廊前。呂凝披著輕裘，站在長廊盡頭，望著一盆墨蘭，風韻動人，柔美而纖弱，頗有“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意境。
    “吳大人不必過去了，”懷夕說道，“我在這裏傳話即可。”
    吳巨揚眉：“也好。”
    他大步向前，朝呂凝走去。
    呂凝注意到他的到來，抬頭望向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雖然很快收斂，但仍清晰可見：“吳巨！”
    “呂凝。”吳巨微笑，下意識地說：“好久不見。”
    “久嗎？”呂凝毫不客氣地戳穿了他的客套話。
    三天前酒肆開張時，兩人剛剛見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吳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什麽事找我？”
    呂凝猶豫片刻，輕咬薄唇問道：“我聽說你要隨軍去洛陽？”
    吳巨一臉驚訝，顧左右而言他：“你的消息真靈通。”
    從決定去洛陽經過函穀關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分鍾。
    “……”
    呂凝瞪了吳巨一眼。
    吳巨無奈地點點頭：“是的，我要去洛陽。”
    “函穀關外如今危機四伏，兵家少主孫隱屯兵關外，隨時可能進攻秦國，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呂凝說道。
    “我知道。”
    “那你為何還要去？”
    "即便遷走萬人..."吳巨本打算像對待呂不韋和子楚那樣用敷衍的話回應，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說道："必須去，有些要緊事得處理。"
    呂凝低垂著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兩人默默相對，坐在長廊邊緣，長久無語，直至那盆墨蘭也似看不下去，借著微風輕輕搖下一滴晨露。
    去洛陽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標是函穀關，可吳巨並沒有把這話挑明。
    他清楚得很，這個姑娘一直在為他擔憂。
    他也明白自己對她的態度，隻是從不曾直麵承認罷了。
    回想當年...
    在岐山，吳巨救下了她的性命，每日為她施針，還常親自煎藥，分別之際她特意繡了一個香囊，並為此特意向蘇長老討要藥方。
    後來到了鹹陽，呂凝食不知味，聽聞他到來時心中竟歡喜異常，再後來兩家府邸相鄰，接觸機會漸多，可每次相見總莫名陷入尷尬氛圍，不知從何說起，在吳巨麵前她完全沒了應有的鎮定自若。
    其實他們早就對彼此有了深刻認知，卻始終未曾表白心意，一直保持著這種默契的關係。
    吳巨不清楚一日不見是否如隔三秋，但此時此刻若什麽都不做，恐怕就真的錯失良機了。
    吳巨略抬手臂，將呂凝冰涼的手握入掌中。
    呂凝不敢直視他。
    "明天我會隨呂相前往函穀關，不會有意外，再說我還養了那支精銳近衛，花了不少錢呢，雖然以一敵百不敢保證，但至少以一敵十沒問題，他們會護我周全的。"吳巨低聲說道。
    呂凝苦笑著。
    她覺得吳巨或許的確不懂浪漫，但這番話倒是讓她安心不少。
    "那麽...唔。"
    呂凝剛要開口，卻被吳巨靠近吻住了唇。
    不懂風情？
    絕不可能。
    雙唇相觸的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吻中傳遞。
    吳巨與呂凝彼此靠近，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氣息，還有那呼吸輕拂臉頰的溫熱。短短幾秒，卻恍若經曆了漫長的歲月。
    遠處窺視許久的鹿竹懷夕早已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整張小臉漲得通紅。
    片刻後分開，呂凝羞紅了臉，默然無語。
    吳巨輕輕理了下她的碎發，又放開她的手，站起身，淺笑道：“別送了，改天也行。”
    “好。”呂凝注視著他，眼眸裏滿是柔情，輕聲應允。
    吳巨微微頷首，轉身背著手離去，很快消失在長廊盡頭。
    “改天也可以。”
    吳巨緩步前行，腦海中閃過曾在岐山為呂凝施針後匆匆逃離的畫麵。
    如今情景雖有些許相似，卻又截然不同，具體哪裏相似，他也說不清。
    摸了  口，心跳依舊急促。
    麵對這般女子，即便是醫者，他也難保鎮定。
    這一吻，無疑是確認了彼此間的關係。
    一直以來，他對呂凝並無特別情感，僅將其視為特殊的病人和友人。
    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始終深藏對她的喜愛，何時開始的，他也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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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那日岐山所贈香囊，或許是在酒肆開業時目睹她與魏磬歡笑嬉戲，又或者就在剛才。
    坦白講，他並非善言之人，尤其在女孩麵前，更是直率拙笨。
    但這並不妨礙心意傳達。
    七轉八繞離開呂府，吳巨站在門口舒展身體。
    “吳大人今日看來心情頗佳。”侍衛隨意說道。
    “何以得知？”他含笑反問。
    “神采奕奕，必是有喜事發生。”侍衛回應。
    吳巨笑著回答：“遇見好人了。”麵對侍衛疑惑的眼神，他哼著小調回家。隨後，他派人去城外山莊接章邯回來。
    不久後，吳巨、魏磬、章邯以及老張父子齊聚一堂。
    “吳大人，您找我們來有什麽事？”章邯詢問。
    “當然有事。”吳巨稍作停頓，嚴肅地宣布，“我要去洛陽一趟。”
    “什麽？”
    眾人皆感驚訝。
    “師父，我們一起走好嗎？”魏磬問道。
    “你一個姑娘家去這種地方太危險了。”吳巨翻了個白眼，“再說，我整理的醫書你連十分之一都沒看完呢。”
    “才不是，我已經看了五分之一！”魏磬反駁。
    “即便如此也不行。這次我會和呂相、蒙卿他們一起到函穀關，軍營這種地方不適合女孩子。”吳巨說道。
    “好吧。”魏磬嘟囔著嘴。
    其實她並不真想同去，隻是想跟著吳巨而已。
    “老張、小張，關於酒肆、玻璃和招工的事就不用多講了，重點是建築公司和供暖係統的建設必須做好，尤其是質量方麵，你們要親自監督，這關係到信譽，至關重要！”吳巨認真地說。
    “明白。”父子倆點頭回應。
    “章邯，侍衛們的訓練情況怎麽樣？”吳巨繼續問。
    “盡管天氣寒冷，士氣有所下降，但所有訓練內容都沒落下，而且進步顯著。加上您的藥浴輔助，大家都充滿活力，絕對是精銳之師！”章邯自信滿滿地回答。
    “很好，聽到這話我就安心了。暫時停止訓練，今晚讓他們好好休息，明早太陽升起時集合點兵，飯後在城門口集合。”吳巨指示道。
    “是！”章邯答道。
    “好了，各自回去吧。”吳巨說道。
    隨即，章邯和老張父子起身離去。
    如今，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責。章邯自不必說，老張父子同樣能力出眾，一人負責府邸、酒肆和建築公司，另一人則掌管山莊、燒刀子生產及玻璃製造，各項工作都井然有序。
    “師父，為何要急著去洛陽呢？”魏磬問道。
    吳巨答道：“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前往函穀關，跟呂不韋他們同行是最穩妥的辦法。即使不考慮去函穀關的事，自從得知周王與孫隱聯合五國的消息後，吳巨就在思索是否該親臨現場見證這次合縱。
    此刻，他的內心充滿複雜的念頭。他隱約覺得，這次合縱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比如，周王請出山的孫隱擔任合縱使者，又聯合五國之舉，就有很多疑問。
    兵家，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孫家，一直以來隻效忠過兩個國家：吳國和齊國。孫武效忠吳國，孫臏則效忠齊國。伍子胥被吳王夫差殺害後，孫武選擇歸隱，不再理會吳國，因此孫家也就隻剩齊國一個主君。孫武歸隱後，孫家也隨之沉寂了一段時間。
    直到百年前，孫臏崛起，兵家迎來了第二個活躍期。這期間，孫家不斷有人進入齊國朝廷，為齊國獻計獻策，齊國之所以能與秦國東西抗衡，與兵家的支持密不可分。
    然而，三十年前，兵家逐漸隱退，很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這其中的原因一定很複雜，吳巨首先想到的是，齊湣王去世後，齊襄王即位，齊國的對外戰爭減少，後來君王後掌權，她對秦國及其他五國采取了謹慎態度，盡量避免戰爭。沒有戰爭，或許也是兵家隱退的原因之一。
    那麽回到最初的問題，歸隱多年的兵家為何突然出山參與合縱？
    是因為他們不願繼續作為弱小的齊國附庸，還是因為合縱能給他們帶來所需的聲望？
    兵家孫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吳巨目光深邃地思索著。他對諸子百家之事十分關注。
    身旁的魏磬本在埋頭鬱悶，忽然聞到吳巨身上散發出一股特別的香氣，不禁靠近嗅了嗅。“你幹什麽？”吳巨避開。“師父，你身上怎麽有股……像是女孩子才有的味道？”魏磬疑惑不解。
    “別胡說，我身上更可能是藥香。”吳巨皺眉轉身離開，魏磬滿腹疑問，覺得這香氣似曾相識，片刻後恍然大悟，震驚地猜測：“難道師父和呂姐姐……”
    第123章 呂不韋最大的損失
    清晨，城東城門口。呂不韋已在此等候，身後有嫪毐帶領的數十名侍衛和一輛馬車。不久，子楚也趕到。
    二人比約定時間早到，未拘泥於君臣禮儀先後順序，此時人還未到齊。
    呂不韋下馬行禮：“臣參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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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子楚點頭回應。
    馬車上下來一位女子，正是呂凝，她向子楚行禮：“小女拜見大王。”
    “凝兒？你怎麽也來了？”子楚點頭又有些納悶。
    “小女是來給父親送行的。”呂凝答道。
    “原來如此。”子楚歎息，“呂不韋，有你這樣的女兒真幸運，還會來送你，成蛟那小子恐怕還在睡覺呢。”
    “公子成蛟年紀尚小。”呂不韋說道。
    子楚沉默，想起韓國外戚之前的表現，他們不斷上書請求讓成蛟繼承王位，對比之下呂不韋的話顯得真實，成蛟確實還是個孩子。
    近日，韓國外戚似乎平靜了許多，畢竟合縱之事迫在眉睫。
    正當子楚感慨之際，遠方傳來一陣密集而清脆的馬蹄聲，迅速逼近！
    子楚的侍衛雖有些緊張，卻並不擔心會有刺客在此時此地現身。
    很快，一支如同洪流般的騎兵隊伍映入眼簾，氣勢恢宏，眨眼間已至眼前，正是吳巨統領的五百餘騎精銳近衛。
    “屬下章邯，拜見大王！”為首的章邯下馬拱手行禮，已全副武裝。
    “拜見大王！”五百餘名騎兵齊刷刷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
    “免禮！”子楚沉聲道。
    “是！”章邯與眾人齊聲回應，隨即筆直站立於馬旁，神情嚴肅地等候指示。
    眾人打量著這支隊伍。
    侍衛們身著漆黑鎧甲，手持長戈，腰懸短細怪異的兵刃，個個高大威猛，站姿挺拔，麵容冷峻，且每人均配備戰馬，裝備齊全，盡顯威嚴與殺氣，讓人望而生畏。
    這種氣勢，子楚僅在秦軍銳士身上見過。
    這支隊伍的紀律性，甚至隱隱超過了秦銳士。
    “這就是吳巨的精銳近衛？”子楚目光微動。
    他知道吳巨一直苦練自己的侍衛，上次拜訪山莊時也見識過他們嚴苛的訓練，但這是他首次見到他們披甲作戰。
    盡管未見真刀實槍，但光憑高強度訓練便可推測其戰鬥力不容小覷。
    昨日吳巨特意派人通知子楚與呂不韋此行將帶侍衛隨行，故二人雖感震撼，卻不至於太過驚訝。
    “章邯，吳卿何在？”子楚詢問。
    “吳卿稍後便到。”章邯拱手答道。
    章邯與侍衛們自城外山莊趕來，而吳巨則從城內吳府出發，自然不在同一路線。
    然而話音未落，身後馬蹄聲漸近，一白衣男子策白馬疾馳而出，正是吳巨。
    吳巨下馬拱手行禮："吳巨參見大王，呂相。"
    "吳卿免禮。"子楚微微一笑。
    呂凝見到吳巨，嘴角揚起笑意，上前一步："吳巨。"
    "嗯。"吳巨回以點頭和淺笑。
    "怎麽了？"呂不韋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雖然隻是簡單的寒暄，但他已猜到其中的隱情。
    "普通朋友和戀人給人的感覺能一樣嗎？"子楚也注意到二人的異樣，指著他們問呂不韋。
    呂凝羞紅了臉，吳巨則略顯尷尬，卻仍靠近一步。
    "看來是真有了。"呂不韋感歎，感覺自己一直保護的小女兒似乎悄悄長大了。
    遠處的章邯等人對吳巨投去欽佩的目光。
    子楚見狀提議："呂相，我們先離開，寡人還有要事與你商談。"
    於是，他帶著呂不韋離開了。
    "呂不韋，你真是教女有方。"子楚由衷感慨，但呂不韋顯得有些沮喪。
    "哪裏出了差錯？"呂不韋自問，他認為問題可能出在吳巨昨日拜訪呂府上。
    "你不高興？"子楚好奇地問。
    "我該高興嗎？"呂不韋反問道。
    “凝兒與吳巨相伴，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秦國相邦之女因重病赴岐山求醫，在束手無策時，吳巨出手救治成功，因此得以顯露醫術，被前任魁首授予醫家魁首之位。醫家魁首與秦國相邦之女，病人與醫者，這無疑是一段佳話。”子楚感歎後說道：“而且你也一直認為他們倆很合適，不是嗎？”
    呂不韋深思片刻，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確實是這樣，隻是心裏有些複雜。不過仔細想想，他們走到一起確實很好。”
    吳巨和呂凝的結合令人滿意。當初在岐山時，呂不韋就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默契，如今兩人終於結為夫妻，呂不韋不僅收獲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女婿，也可能是吳巨加入秦國的開端，這於情於理都讓人歡喜。
    “說到這個，”子楚忽然想起什麽，“昨天吳巨來訪時送了你什麽？”
    呂不韋回想一下，“好像是一隻瓷瓶。”
    子楚笑著點頭，“一隻瓷瓶就換了你的女兒，這恐怕是你做生意這麽多年最虧的一筆交易了。”
    ……
    另一邊，吳巨瞥見呂不韋，莫名感到忐忑。呂凝輕輕為他整理衣冠，目光裏滿是關懷，“路上要小心，事情一辦好就回來，洛陽不是久留之地。”
    “好，聽你的。”吳巨點頭應允。
    呂凝莞爾一笑，沒有追問吳巨去洛陽的原因，可那微微蹙起的眉間仍流露出擔憂。
    “別搞得像永別似的。”吳巨苦笑著安慰她，隨後將她攬入懷中。
    呂凝心頭一顫，心跳加速，卻又很快沉浸在吳巨的溫暖之中，心中安定許多。
    子楚和呂不韋在一旁談笑風生，偶爾瞄向吳巨的方向，眼神中充滿感慨。
    章邯與眾侍衛默契地低頭看螞蟻或抬頭望天，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無人打擾吳巨與呂凝。
    馬蹄聲再起，蒙驁快馬趕來，但吳巨依然無動於衷。呂凝掙脫吳巨的懷抱，羞澀地站到一邊，兩人卻仍握著手。蒙驁到來後，專注於子楚，沒留意吳巨和呂凝。他向子楚拱手道："大王，老臣來遲，請大王恕罪！"子楚微笑回應："蒙卿無需多禮，寡人本就早到。"眾人隨後到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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