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一盞精致的花燈，朱紅色塗飾，上麵繪有花鳥魚蟲等精美圖案，還做了大量鏤空設計，下方懸掛著金銀雙色流蘇，高懸簷角，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可是，他們似乎在競價吧？”呂凝微微皺眉。
    確實如此。
    街邊聚集了一群人，都在爭搶簷角上的那盞花燈，采用公開競拍的形式，價格已經喊到數百貫，並且還在不斷攀升。
    幾百貫，對於吳巨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正在他準備出價競拍時，呂不韋皺眉打量了賣花燈的商販一番後，轉身直接走向前。
    吳巨驚訝不已，不僅是他，呂凝和魏磬也都愣住了。
    隻見呂不韋來到商販麵前交談幾句，隨後商販驚慌失措，彎腰點頭，迅速用竿子挑下花燈遞給呂不韋。
    競價因此中斷，商販向之前參與競價的人連連道歉。
    呂不韋拿著花燈走到呂凝和魏磬麵前。
    難道這樣就能白拿嗎？
    吳巨肅然起敬：“這就是秦國相邦的特權？簡直令人敬畏。”
    “什麽特權？”呂不韋疑惑地看著吳巨。
    吳巨指了指花燈，又指向商販。
    呂不韋頓時明白過來：“你以為我是在強行購買嗎？”
    “難道不是嗎？”
    呂不韋無奈地搖頭道：“這家花燈店是我的產業。”
    吳巨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動。
    原來如此。
    “原來是我們的產業。”呂凝也恍然大悟，顯然對此毫不知情。
    不僅是呂凝，通常情況下呂不韋自己都不知道，他隻是偶然見過這個負責賣花燈的人。
    生意越做越大，旗下分公司及小型產業數不勝數，呂不韋沒有那麽多精力去管理每一件事，而且如今身為一國相邦，他的時間更多放在國家事務上，許多生意上的事交由信任的人處理。
    呂凝便是其中之一，秦國境內的諸多生意由她主導，因為她繼承了呂不韋的商業才能，隻是過去她身體虛弱，呂不韋不願讓她操心，如今她康複了，呂不韋也開始讓她接手部分產業。
    眾人繼續前行。
    不久後，呂凝和魏磬又看中了一樣東西，呂不韋立刻出手，將其拿到手，依舊未付款。
    “這也是你們家的產業？”吳巨瞪大眼睛。
    呂不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仿佛在說，難道你不明白首富的實力嗎？
    這就是呂不韋與吳巨之間最大的差距。
    論根基，吳巨自然遠遜於呂不韋。後者在七國經商數十載，在秦經營十年，根基深厚。但呂不韋深知，自己充其量隻能在吳巨麵前炫耀一番，憑借燒刀子、暖氣、紡織機以及尚未問世的紙筆等曠世發明，吳巨的財富終將超越他。
    對此，二人皆感欣慰：
    “他是我未來的女婿嶽父。”異口同聲）
    第205章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六人漫步閑逛。
    呂凝和魏磬挽手同行，左顧右盼，見到喜歡的便買下。
    女子天  逛，古今皆然。
    吳巨與呂不韋負責付款，章邯和嫪毐則提袋跟隨。
    不久，眾人步入燈會區域。
    燈會的花燈遠勝尋常街巷裝飾之物。
    這裏的花燈獨具美感，種類繁多：龍燈、紗燈、花籃燈、龍鳳燈、棱角燈等。
    形態各異，有龍鳳、山水、花鳥、魚蟲及人物，更有將故事融入其中的，栩栩如生，技藝超凡，令人賞心悅目。
    燈會還展出子楚令少府匠人打造的宮燈，供人觀賞，彰顯與民同樂之意。
    渭河支流上漂浮數百盞仿蓮花狀的花燈，內燃蠟燭，順流而下，宛若星河灑落銀河。
    青年男女沿河相約，文人雅士聚於橋上，吟詩作對。
    “久違這般盛景。”呂不韋感歎。
    吳巨點頭稱是。
    正值亂世，這樣的舉國歡慶、安寧祥和尤為難得。
    盡管七國紛爭不斷，秦國更是連年征戰，但自子楚繼位以來，大赦天下，重視民生，施行仁政，適度放寬嚴苛律法。
    四十年前，戰國四公子之一的孟嚐君田文出任縱約長，率領齊、韓、魏、趙、宋五國聯軍大破秦軍，甚至攻至函穀關。自此之後的四十年間，盡管秦國也曾失利，但它始終未曾喪失根基。也就是說，在這四十年裏，再也沒有人能夠真正突破函穀關，直抵秦國腹地。
    在這個時代，落後確實意味著被欺淩，然而秦國憑借其強大的國力穩居七國之首，這也成為了秦國百姓生活相對安定的重要保障。相較之下，其餘六國的民眾日子則艱難得多。比如前不久的燕趙之戰，雙方都打到了對方的都城，使得國都受損嚴重，百姓又怎能安居樂業？
    吳巨與呂不韋佇立於河邊，思緒萬千。許久，吳巨才緩過神來，環顧四周疑惑道：“她們去哪兒了？”呂不韋聞言一怔，隨即發現自己身旁也不見了呂凝和魏磬的身影。
    吳巨心急如焚，急忙衝入人群中尋找，卻無果而返。周圍人潮湧動，根本無法辨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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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他轉身之際，一眼瞥見不遠處站著一位女子，身著天青色衣裙，氣質脫俗，手提一盞精致的花燈，正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著路邊模仿鵲橋相會設計的燈籠，絲毫未覺察到方才有人正在尋覓她的蹤跡。
    柔和的燈光灑在她秀麗的臉龐上，一雙眼睛明亮動人，宛如渭河水麵漂浮的燈火般璀璨。
    “這難道便是人們常說的‘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吳巨低聲吟誦。
    “就隻想到這一句？”不知何時靠近的呂不韋滿懷期待地問。
    “自然不止。”
    吳巨微微搖頭，沉浸在這美妙的氛圍中，慷慨地將這首經典的詞句吟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首詞剛吟罷，愈發覺得與眼前佳人相得益彰。
    忽然間，四周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宛如被按下了靜音鍵，吳巨猛然驚醒。
    他回過神來，環顧四周，發現街上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那位……莫非是吳巨吳大人？”人群中有個人遲疑地開口。
    “竟然是吳卿？！”
    “燈火闌珊處，驀然回首，那人卻在……這首詞寫得太好了！”
    “聽著像情詩，是寫給呂  的嗎？”
    “靠，現在過節都這麽拚嗎？比起他們，咱們豈不是太遜色了？連首情詩都不會寫。”
    “醒醒吧，你還沒對象呢。”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要知道，吳巨在秦國的人氣堪比一線明星。
    函穀關一役，他救治數萬秦軍，遏製疫情傳播，一手策劃了這場合縱聯軍中的秦軍大捷，百姓早已視他為秦國的英雄！
    而且，這位英雄不僅英俊瀟灑，才華橫溢，還家財萬貫，簡直是完美無瑕。
    呂凝隱約聽見周圍人在議論，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時有些恍惚，許久才從片段對話中明白事情原委，臉上不禁泛起紅暈。
    廊橋之上，一群文人  客得知吳巨現身燈會，激動不已，紛紛跑向橋頭，朝他揮手。
    “吳卿！你是我的粉絲……不對，我是你的偶像！”
    這些人簡直神誌不清了。
    對他們來說，吳巨作為詞的開創者，其影響力不亞於四大天王同時出現在街頭。
    “吳卿，我愛您！”
    “吳巨，您還需要侍女嗎？”
    “我可以！”
    人群中情竇初開的少女們，仿佛喝了烈酒一般，臉頰緋紅，變身迷妹，瘋狂向吳巨呼喊。
    大概因為從眾心理作祟，平日矜持的姑娘們此刻也毫無拘束。
    呂凝和魏磬聽到這些聲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魏磬愣了一下，不對啊，為什麽我要生氣？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有些悶悶不樂。
    呂凝走近吳巨身旁，輕聲說道：“走吧。”
    吳巨點頭應道：“好。”
    “那個……大家新年快樂！”
    吳巨對著人群大聲祝福後，隨即牽起呂凝的手向外跑去，眾人轉瞬間融入人群，消失不見。
    沒過多久，這一行人再次出現在燈會的另一端，周圍的觀眾已經換了批人，自然無法認出他們。
    “那首詞真的是寫給我的嗎？”呂凝歪著頭問。
    “沒錯。”吳巨肯定地點點頭。
    呂凝的笑容浮現出來。
    “有空我也為你寫一首。”她說。
    “好呀。”吳巨回應。
    “要是寫得不好別怪我。”呂凝補充。
    “寫得不好也沒關係，隻要是出自你手就好。”吳巨說。
    憑著他那九年義務教育積累的閱讀理解能力，連黑色都能被他說成白色。
    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像一對戀人。
    呂不韋與魏磬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們似乎成了燈下的礙眼物。
    章邯與嫪毐則一臉淡然，早就習慣了充當背景角色。
    眾人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燈會的核心區域。
    這裏處於鹹陽城的中心地帶，搭建了一個圓形平台，台上擺放著九盞半人高的花燈，形態各異，乃宮中匠人精心打造。
    少府負責管理山海池澤賦稅，相當於皇家私人倉庫的管理者，同時也要供應宮廷日常所需的一切物資與服務。
    例如負責膳食的太官，主管禮儀音樂的樂府，掌管服飾的衣丞，以及各類醫生所在的太醫署等職位，均由少府統一管理。
    花燈的製作也歸其管轄。
    俗話稱高手在民間，但這僅限於少數案例，大多數情況下，皇宮內的工匠技藝更為精湛。
    這些宮燈的標準遠高於民間製品。
    單從材料來看就十分講究，既華麗又不失靈活，金銀銅鐵竹木絹帛皆可用。
    此次少府製作的九盞花燈，盡管樣式彼此  ，手法技巧也各有千秋，但無不體現了宮廷匠師的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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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精湛的技藝，如鎏金、花絲鑲嵌、錘鍱、金銀錯、掐絲、炸珠、鏨花和累絲等，是大多數民間匠人難以企及的。
    “果然是宮中匠人的傑作！”呂不韋拍手讚歎。
    吳巨點頭表示讚同。
    這些宮燈確實讓人耳目一新，與民間花燈截然不同。
    並不是說民間花燈不好，而是各有千秋。比如呂凝魏磬手中的花燈，既富有創意又十分精致。
    但宮燈的雍容華貴、高端大氣，顯然是民間花燈無法比擬的。
    “感覺如何？漂亮吧？”
    一個聲音突然從吳巨和呂不韋背後傳來。
    “漂亮兩倍。”
    兩人下意識地同時回應。
    “那當然，這些都是少府匠人費盡心血製作的。”
    吳巨和呂不韋點頭表示理解，隨即意識到不對勁，轉身一看，發現子楚正站在他們身後。
    “大……”
    “噓！”
    子楚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四處張望，顯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你不在宮裏待著，怎麽跑到宮外來了？”呂不韋好奇地問。
    眼前這位，正是穿著便服的秦王子楚。
    “這叫微服私訪，體恤民情！”吳巨搶先回答，似乎對此很熟悉。
    子楚滿意地點點頭，露出“還是你懂我”的神情。
    長久待在宮中也不是辦法，尤其現在過年期間，大臣們也都放假了，他也可以輕鬆一些，於是趁機出宮看看，也好親自了解下轄的鹹陽城。
    “我不是那種虛偽的人，說與民同樂，那就是真心實意的。”子楚頗為驕傲地說。
    確實是在與民同樂，但子楚此次出行並未公開，周圍的百姓也沒有認出那位深居簡出的秦王此刻正混跡於人群中。
    “你怎麽找到我們的？”吳巨對此感到驚訝。
    子楚輕笑一聲："遠遠就聽見有人議論，說你出現在街邊，還為凝兒寫了一首情詩？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吳巨輕咳兩聲，瞥了眼身邊的呂凝，兩人皆有些尷尬："原來是這樣。"
    "既然你們都到了，寡人豈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幾人麵麵相覷，有些無語。
    "隻有你一個人出來？"吳巨問。
    "當然不是。"子楚指向一旁，幾人正朝這邊走來。
    平日寸步不離的蒙毅已回家過年，來人是一老一少。
    少年是隨子楚出宮的公子成蛟，那年長者則是蜀郡太守李昱，據說他也獨身一人，隻是在燈會閑逛時被子楚碰見。
    "師父好！拜見吳卿。"二人行禮。
    "拜見公子，拜見李太守。"眾人回禮。
    吳巨低聲問成蛟："近來功課可有荒廢？"
    "自然沒有。"成蛟答道。
    吳巨笑了下，對子楚和李昱說道："家裏已備好酒菜，一會兒不如一起去吃頓飯？"
    子楚眼睛一亮，他曾嚐過吳巨的手藝，深知這小子廚藝非凡。
    有這樣的蹭飯機會，怎能錯過！
    "好啊！"子楚搶在成蛟和李昱前答應了。
    成蛟和李昱自然也沒有異議。
    九人同行，一同遊覽燈會後，直奔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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