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盜版？！”
    “盜版？哈，真有人敢偷啊！”吳巨先是一愣，隨即冷笑一聲。
    原來，在大秦書齋開業的次日，曾未央再次來訪。吳巨原以為是遇到難以決斷的經營問題才來請教，可不曾想，曾未央說鹹陽城裏竟然出現了大秦書齋的盜版。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吳巨皺眉問。
    “有人帶著問題找到書齋，說買來的毛筆有問題，我仔細檢查後發現確實如此，木材、材質、雕刻痕跡，到處都有問題，工藝太粗糙了。”曾未央回答。
    “把毛筆給我看看。”吳巨伸出手。
    曾未央遞上一個盒子。
    吳巨打開盒子，發現裏麵靜靜地擺放著一支羊毫毛筆。筆杆上的標誌清晰可見，是大秦書齋特有的毛筆與書的圖案，旁邊還刻著“大秦書齋製筆”六個小字。他用拇指輕輕撫過標識，輕笑說道：“這假貨做得倒是有趣，連商標都模仿上了，隻是做得太過粗糙，簡直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那人呢？”吳巨問。
    “帶來了，就在外頭。”曾未央回答。
    “讓他進來。”吳巨吩咐道。
    片刻後，一名年輕男子被引進來。見到吳巨，他立刻拱手行禮：“參見吳大人！”
    吳巨微微點頭示意：“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姓茅，名焦。”男子恭敬地答道。
    “茅焦……”吳巨皺眉低聲重複一句，陷入沉思。
    茅焦頓時感到不安起來。
    然而吳巨隨即開口：“你是齊國人吧？”
    茅焦一愣，下意識回應：“對，您是怎麽察覺到的？”
    吳巨自然地笑了：“口音而已。”
    茅焦並未起疑，他明白自己的口音雖不明顯，但還是有些特征可辨。
    但他並不知道，吳巨根本聽不出所謂的齊國口音。自從他來到這個時代，未曾去過齊國，甚至很少遇見齊國人。
    吳巨之所以確定茅焦是齊國人，是因為此人曆史上確實赫赫有名。據《史記》記載，在呂不韋和嫪毐叛亂事件後，秦王平定了叛亂，趙太後因私通嫪毐及幹政之事惹怒秦王，被遷至雍城。當時齊人茅焦勸諫秦王，指出此舉恐讓其他諸侯國離心秦國。最終秦王將太後迎回鹹陽，茅焦也因此獲封上卿。
    想到這些，吳巨眯起眼睛，心中盤算著。茅焦這個名字，再加上他是齊國人的身份，這兩點足以確認無誤。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曆史上的直諫之臣竟會買這種劣質的仿冒毛筆。
    盡管正史中關於茅焦的記載不多，僅有一次事件，但他畢竟是個知名人物，而且是個難得的直言敢諫之臣。
    吳巨把這些想法拋開，接著問：“這支筆，你是在何處購得的？”
    在城南，我從一個名叫陳衛的人手裏買了幾支毛筆，他一直以賣毛筆為生。在大秦書齋開業前，我也曾在他的店裏購買過一些。昨天書齋開業後，他開始出售同款毛筆，價格比市場低一百錢，聲稱是從製筆廠流出的次品。我覺得事情不對勁，就買了一支，拿到書齋去查看，隨後見到了曾店長。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講述了一遍。
    吳巨聽後有些驚訝地揚起眉毛，原本以為隻是顧客貪圖便宜買到假貨，沒想到竟是有心人舉報。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茅焦，你確實很機智。”
    回想起來也對，僅僅一次進諫就能被授予上卿之職是不可能的，關鍵在於茅焦自身的才能。而且，在進諫之前，他就有機會麵見秦始皇，這表明他當時已是朝廷官員，且地位不低，這也說明他具備一定的能力。
    “吳大人過譽了！”茅焦謙遜地撓撓頭。
    “你現在在哪裏任職？”吳巨問道。
    “隻是個小吏，在內史府擔任文書工作。”茅焦回答。
    吳巨點點頭：“太可惜了，看你聰慧機敏，是個可造之材。有興趣換份更好的差事嗎？”
    茅焦頓時精神一振，連連點頭：“當然願意！”
    升遷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像登天一樣難，茅焦來到秦國不過半年，能當個文書已屬不易。若不是吳巨最近鬧出的藍田縣事件讓京城許多官員被調離崗位，空出了一些職位，茅焦恐怕連文書的位置都難以獲得。但若是吳巨親自推薦，那不過是舉手之勞。
    吳巨微微點頭，拿起案上的毛筆說道：“你幫我解決了問題，這支筆就當作謝禮，今後如何發展，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在下必定不負吳大人的期望！”茅焦恭敬地行禮。
    “門楣。”吳巨笑了笑，“你並未加入我的門下。”
    “明白！明白！”茅焦熱情滿滿地說，他對未來充滿期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將家裏地址告訴張管家，我會派人通知你。”吳巨說道。
    “是！”茅焦點頭回應。
    茅焦轉身離開時腳步輕快，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他慶幸自己買下了那支毛筆，並將其送至大秦書齋交給曾未央，否則今日絕不會有這般奇遇。
    想到未來可能的仕途，茅焦嘴角泛起笑意。吳巨注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暗自點頭。盡管還未正式接納茅焦為  ，但他對茅焦寄予厚望，相信此人日後必將成為朝廷中的重要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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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僅剩吳巨與曾未央二人。
    “吳大人，此事該如何處理？”曾未央詢問道。
    “上報官府，將其抓捕歸案，依法懲處。”吳巨語氣平靜。
    曾未央眉頭微蹙，略顯驚訝。
    吳巨察覺到她的神情，問：“有何異議？”
    “並無異議。”曾未央急忙否認，“隻是以往您對仿造毛筆之事總是寬容對待，為何如今……”
    吳巨理解她的心思，笑道：“時勢已變。”
    他拿起桌上的毛筆，“製作毛筆並不複雜，隻需幾束毛發綁好固定於木杆上，稍加修飾便完成。仿製雖不足為奇，但這次不同，即便他們創立新品牌也無妨，可冒用大秦書齋之名則萬萬不可。”
    他握緊毛筆，“此類假冒產品不僅損害了大秦書齋的聲譽，更屬欺詐行為，我絕不能坐視不理。作為有能力遏製盜版的商家，我們理應保障消費者權益，避免其受騙。”
    曾未央點頭領悟：“我即刻去辦理。”
    吳巨輕輕點頭示意。
    這類案件容易查明，無需過多操心。
    “還有一事。”吳巨補充，“在大秦書齋張貼告示，告知公眾，凡舉報屬實者，獎勵一貫銅錢。”
    “明白。”曾未央點頭回應，這顯然是下了血本，看來吳巨決心徹底解決盜版問題。
    曾未央走後，他略作沉吟，對張管家吩咐道：“去把李斯找來。”
    吳巨在書房等候片刻，就聽見門外傳來張管家的腳步聲。抬眼望去，李斯已被帶到。
    李斯近日升職，滿麵春風，連笑容似乎都固定在臉上。
    “見過吳大人。”李斯恭敬行禮。
    吳巨點點頭，讓他起身，說：“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兩人坐下後，侍女奉上茶水。
    茶香四溢，茶水入杯，發出輕微聲響。
    吳巨笑著調侃：“李斯，升任左監感覺如何？適應得還好嗎？”
    “不僅毫無不適，反而精神倍增。”李斯也打趣回應。
    “好。”吳巨點頭，“身在其位，當謀其政。大王既委以重任，你便需盡心盡力完成任務。”
    李斯領悟到對方的提醒，立刻表態：“定不負所望。”
    吳巨滿意地笑了。
    喝茶之際，吳巨忽然問道：“李斯，我國尚未製定針對盜版行為的法律吧？”
    李斯搖頭：“確實沒有。”
    盡管此時並未完全抑製商業發展，但也未充分認識到商人對經濟的重要作用，因此相關法律也未出台。
    “你是否遇到過此類問題？”李斯試探性詢問，隨後又猜測，“莫非是大秦書齋的事？”
    吳巨笑道：“還是你敏銳，那麽，你覺得是什麽被仿冒了？”
    李斯思索片刻：“造紙術和印刷術乃核心機密，絕不可能是紙張或書籍。硯台和墨條工藝簡單，不算侵權。而筆洗要製作出獨特青白雙色不易……會不會是毛筆？”
    “正是。”吳巨肯定地說。
    他取出那隻裝有毛筆的盒子遞給李斯查看。
    李斯接過細看，摸了摸筆杆，忍不住評價：“這做工實在粗糙，一眼便知真假。”
    吳巨吃了一驚：“你還會鑒別毛筆？”
    李斯嘿嘿一笑：“我才不會鑒賞呢，您忘了嗎？我昨天在書齋買了很多筆，我覺得這支筆和我買的那些差得太遠了。”
    吳巨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後世的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
    曾有一位清朝鑒寶大師被人請去鑒定一件寶物，他隻看了一眼便判定為贗品。那人不服，說是花了大價錢購得的，絕不可能是假貨。結果請來的多位專家都證實是贗品，那人這才信服，問他是如何判斷的。那位大師笑著回答說：“我也不懂怎麽鑒賞，隻是覺得它和以往見過的東西不同。”
    若是換了別人，可能以為李斯是在炫耀，但昨天他買的可是頂級毛筆，每支價格都在十貫以上。
    然而，吳巨對此並不在意，畢竟這些毛筆都是他親手製作的，他不僅能夠辨別真偽，還能隨意提供。
    “難道有人假冒大秦書齋的名義出售劣質商品？”李斯急忙追問。
    自從成為吳巨的門客以來，他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卻對這位給予他知遇之恩的老師沒有做出過什麽貢獻，僅掛著門客的名號，而未能像其他門客那樣為師長出謀劃策。
    因此，作為吳巨的門客，如果有人敢損害他的利益，李斯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支持。
    於是，李斯趕緊問道：“需要我做什麽？不如將他們抓進監獄，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吳巨擺擺手：“別這麽衝動！”
    李斯以為自己的提議過於激烈，正準備解釋時，卻聽見吳巨平靜地說：“我已經讓人把他們抓起來了。”
    李斯差點被茶嗆到。
    你都已經抓了，還叫我別衝動。
    “我隻是在考慮，現在隻能抓住這些賣盜版的，隻能以詐騙罪論處。我認為應該完善相關的法律。
    每個人都應享有自己創作作品的著作權，我稱之為版權，無論是大秦書齋的標誌，還是《西遊記》這樣的作品，這種版權應由我持有；如果是《荀子》，就應該歸荀子所有，國家也需保護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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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經允許擅自使用他人成果便是侵權，需向權利人賠償。秦國應建立完善的版權法律體係，這對文化與經濟都有積極影響。”吳巨一番話出口，李斯陷入沉思。
    不問自取即是  ，此理簡單明了，隻是以往無人將它細化成具體律法。思索片刻，李斯點頭道：“頗有見地……後日朝會，不妨提出來商議，但要從頭構建，或許幾年後才能完成。”
    末了，他無奈攤手。廷尉司事務繁雜，連食品安全法都尚未完全敲定。
    不過李斯讚同吳巨的提議，作為門客支持理所當然。況且此想法與法家理念相符——依法治國，凡事皆需有章可循。律法應不斷完善，無論罪名輕重，均需向更健全的方向邁進。
    豈料，李斯話音未落，吳巨突然咧嘴一笑：“誰說要從零起步？”話畢，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重重拍在桌上。
    李斯愣住了。
    即便隱約猜到冊子內容，仍忍不住問：“這是……？”
    “打開瞧瞧！”吳巨示意。
    李斯翻開，扉頁赫然寫著幾個字：《大秦著作權法》。
    他心中一震，繼續往下看，越看越驚，最後放下冊子，難以置信地道：“原來你精通法律？”
    吳巨輕咳一聲，笑道：“略知一二罷了。”
    實則不然，去年鹹陽被係統標記為法家聖地，吳巨初到時獲贈一本《法律法規大全》，其中收錄諸多法令。
    這本《大秦著作權法》正是他從中抄錄而來。
    除此之外，吳巨還帶來了大秦的商標法和專利法草案，這兩本冊子外觀一模一樣。李斯驚訝地看著吳巨，對他的能力更加欽佩。製定法律並非易事，但這兩本冊子中的條款細致周密，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後完成的。
    “有了這些基礎，新法律的出台速度會大大加快！”李斯充滿信心地說。
    吳巨點頭同意，並拿出另一本冊子，“這是食品安全法的草案，你也看看，這對你們的工作會有幫助。”
    李斯毫不懷疑吳巨的能力，認為這是他近期完成的作品。他仔細閱讀四本冊子後，對其中的內容讚歎不已。盡管法律條文不像詩詞般華麗，但精通法學的李斯能從中感受到作者的思想深度。這四部法律的思想令他深受啟發，他悄悄看了吳巨一眼，感慨此人深藏不露，交往數月竟未曾展現如此深厚的法學造詣。
    “看來你是真正的專家！”李斯心中暗自佩服，在鹹陽又找到了一位可以交流法學的朋友。他隨即提出了幾個疑問，大多涉及專業術語，吳巨都耐心解答了。
    問題解決後，李斯胸有成竹地表示：“隻要呈上這四本冊子，朝中大臣一定會支持！”
    若需從頭編寫律法，或許會有朝臣質疑或要求推遲，然而如今吳巨已將眾多律法條文逐一整理完畢，等於無需耗費任何資源即可直接使用，又有誰能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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