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燕人高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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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巨與高漸離漫步在武遂城的街巷間。
吳巨萬萬沒想到,在武遂短暫停留數日,竟會有如此意外收獲——巧遇曆史名人!
此人便是高漸離。
荊軻刺秦之事,天下皆知。
高漸離,燕地人士,擅長擊築,荊軻摯友。二人曾於燕市飲酒,醉後高漸離擊築,荊軻隨聲吟唱於市井之間。荊軻刺秦時,高漸離至易水相送,留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千古名句。刺秦失敗後,荊軻遇害,高漸離隱姓埋名多年,後因厭倦逃亡生活,恢複身份,重拾築器,被秦始皇召入宮中演奏。秦始皇欣賞其技藝,卻因忌憚其可能的複仇之心,熏瞎其雙眼,但仍命其繼續彈奏。高漸離趁機將鉛塊藏於築內,在靠近秦始皇時舉築猛擊,雖未得手,終遭殺害。荊軻與高漸離這對好友的壯誌未能實現,成為千古遺憾,令人扼腕歎息。
然而眼前的高漸離……
麵容英俊瀟灑,未戴冠帽,一頭黑發以青色絲帶束起,毫無悲劇氛圍,反倒透著幾分從容自若。
想來也是,此時為公元前248年,距荊軻刺秦尚有二十餘年,他是否認得荊軻尚難確定。
高漸離這個名字頗為獨特,世間應無重名之人。為求穩妥,吳巨試探道:“聽君口音,似非武遂本地人,更像來自東方。”
高漸離點頭答道:“在下恒山人氏,正四處遊曆,暫居武遂數日。”
吳巨心下釋然,這猜測果然不差。
恒山即五嶽之一,位於今日保定,因久負盛名,逐漸成為地域代稱。曆史上,高漸離確為保定人氏。
吳巨暗自感慨,這年輕人倒是單純,稍加詢問便露底細。
但他仍想確認高漸離此刻是否已識荊軻,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引入。
高漸離說道:“你的口音並不像是武遂本地人。”
“我是秦人,受無拘酒肆總部派遣,前來燕國巡視這裏的酒肆。”吳巨微笑著回答。
高漸離點了點頭,對此並未懷疑,心想難怪那小廝對吳巨這般恭敬。
說話間,二人已到達高漸離的住處,是一處不大不小的院落。
這座院子寬敞整潔,朱漆大門配以青磚,門前的草木修剪得井然有序,無論是租賃還是購買這樣的居所,都顯示出高漸離經濟狀況不錯。
想想也是,貧窮之人怎會負擔得起學習音樂或四處遊曆的費用?這兩項花費向來是普通人難以承受的。
“稍等一下!”高漸離從腰間取出鑰匙,走到門前打開門。一推開門,吳巨就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
庭院的地麵上淩亂不堪,但並無殘花敗柳、混亂不堪的景象,而是泥土和磚石上刻滿了各種符號,密密麻麻,幾乎占滿半個庭院。
“這是什麽?”吳巨問道。
“一些曲譜的片段,昨天喝多了隨手畫的,醒來後覺得有些片段挺不錯,就沒清理掉。”高漸離撓了撓頭,差點忘了這件事。
吳巨定睛一看,發現那些符號竟然是數字:“原來這些是在標記音符啊。”
這更可以確定這位“高漸離”就是那位“高漸離”了!
高漸離走進屋裏取錢,吳巨則站在門前仔細研究這些音符,仿佛看到了一個醉酒的年輕人躺在庭院裏,嘴裏哼著歌,每當哼到動聽的部分就急忙記錄下來,完全沉浸其中。
高漸離凝視著這些音符,摸了摸下巴,輕聲發出一聲“嘶”,又拾起一根小樹枝,蹲下身補上了幾個音符,然後再次陷入思考,時而皺眉沉思,時而輕聲哼唱,不斷調整和完善,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
直到修改了七八處才注意到站在台階上的吳巨,猛然回過神來,忙道:“抱歉抱歉,實在太失禮了,我去拿錢。”
“沒關係。”吳巨搖了搖頭,高漸離的表現讓他想起了一個人——被稱為詩魔的白居易。
片刻後,高漸離返回,遞給吳巨一個錢袋。
吳巨笑了笑,問道:“你是不是樂師?”
“嗯。”高漸離點頭回應。
“你擅長哪種樂器?”
“築。”
吳巨微微點頭。
築是這個時代特有的樂器,形似琴箏卻不同,它頸細肩圓、中空,共有十三根弦。不過它的發聲方式獨特,不是撥弦,而是用擊打發出聲音,類似於揚琴。
“聽這曲調,閣下的技藝定然高超。”吳巨指著地上,嚐試哼唱了幾句音符,確實悅耳動聽。
“你也會音律?”高漸離頗為驚訝。
“略知一二,算不上精通。”吳巨笑著問,“不知能否有幸聆聽閣下彈奏?我會以酒錢作為交換。”
高漸離頓時來了興趣,笑著說:“難得遇見懂得欣賞的人,今日我為你奏一曲,無需錢幣,請進。”
“那就多謝了!”
吳巨並無推辭,他對高漸離的技藝充滿好奇。
據史記載,他曾以築聲讓送別荊軻的燕國臣子淚流滿麵、情緒激動。後來入宮為秦始皇演奏時,每次都能贏得讚賞,可見其技藝非凡。
入室後,高漸離引他到庭院的角落落座。這裏視野極佳,他泡了一壺茶,隨即返回房中取出一個半人高的木盒,裏麵裝著他的樂器——築。
吳巨仔細端詳,發現這樂器外形有些像琴,但也帶有吉他般的元素。它一頭細一頭粗,不像葫蘆狀,而更接近四方的盒子。
築的表麵僅有五根弦,分別對應宮商角徵羽五音。
高漸離將築擺放在桌上,用一隻手按弦,另一隻手持竹尺輕擊。吳巨靠在欄杆邊閉目聆聽。
聲音起初舒緩悠揚,漸漸轉為慷慨激昂,達到 後突然急轉直下,變得低沉悲傷,直至高漸離重重敲擊羽弦戛然而止。
這段旋律猶如一首壯麗的史詩。
吳巨回憶起剛才所聞,腦海中浮現出一位俠客的崛起、輝煌以及最終的落幕,正如這曲調所展現的起伏跌宕。
吳巨拍手稱讚:“好曲子!我從秦國出發,經過韓國、魏國以及舊時的東周,見識過不少樂師,卻沒有一人能及得上你的造詣!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高漸離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並非因為吳巨的讚美,而是因為最後那句詩。這讓他意識到對方的才華,原本隻是隨性彈奏的一曲,如今卻發現遇到知己,便說道:“承蒙誇獎,我還以為閣下是商人,沒想到竟還有這般詩才。”
“我是秦人,是吳巨的粉絲,就是崇拜者的意思,因此學習了他的詩詞,自己也隨意創作了一些。”吳巨胡亂編造。
“原來如此,我也很喜歡他的詩詞,特別是《將進酒》!激昂豪邁,瀟灑不羈,尤其‘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句,深得我心。”高漸離笑著說,接著問道:“說起這個,真是失禮,在下非常喜歡結交文人雅士,剛才卻未能察覺到閣下的才華,現在很想結識閣下,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吳巨拱手答道:“在下複姓諸葛,單名一個亮字,字孔明!”
“原來是諸葛兄!”高漸離同樣拱手回禮。
“高兄!”吳巨笑著回應,神色自若,這個名字他一路上都用著。
他不可能用真實姓名潛入趙國,太顯眼了,容易被注意到,於是開始思考化名。起初想過把名字顛倒,直接叫“鞠武”,可完成後才發現這個名字已經被注冊過了,還是燕國人的,曾在朝廷為官,後來還做了燕太子丹的老師,因此不能使用。
左思右想後,幹脆挑了一個毫無關聯,甚至從未出生的名字——諸葛亮!
或許也是期望此次行動能如丞相一般縝密周全。
丞相保佑!
吳巨提議:“今日與高兄相見恨晚,可惜沒有美酒,天色又晚,實在遺憾,要不我們改日再約?我帶酒,你彈琴,一起暢飲如何?”
高漸離眼睛一亮。
他常年在外遊曆,鮮少有朋友,而吳巨的到來卻與他興趣相合。
更何況還有美酒相伴,正是他所期盼的!
於是高漸離回答:“正有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