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有計！”
    此話一出，百官紛紛將目光投向聲音傳來之處，發現竟是太子。眾人無不驚愕：這不是一向沉默的太子嗎？他怎麽會主動開口？
    即使以  丹的智慧，聽到是太子趙偃出列，也忍不住微微一愣，隨即麵露好奇之色。
    “哦？太子有何妙策？”  丹問道。
    “兒臣有一‘互市’之計！”太子趙偃高聲說道。
    “臣認為，趙國目前有兩個隱患，對秦開戰為首要，防備匈奴亦不可忽視。兒臣以為，此二者可同時解決。”趙偃說道。
    他並未故弄玄虛，直接闡述：“李牧將軍鎮守雁門多年，閉關固守，匈奴誤以為其膽怯，卻不知李將軍正在蓄勢待發。如今正是打擊匈奴的良機，此舉利大於弊。”
    丹原以為趙偃的提議會顯得稚嫩，卻聽出了幾分深意，示意他繼續。
    “首先，若此戰告捷，駐守雁門的軍隊便可全力投入其他戰場，我們可以調遣邊軍支援上黨防線，與秦國對抗時便能掌握更多主動權，取勝概率也會更高！”
    “次要的好處在於我提到的‘互市’。互，代表互惠互利；市，則指市場交易。我認為可以在關外設立市場，與外族進行交易，購買他們手中的牛羊馬匹。”
    “特別是馬匹，外族擅長養馬，獲得他們的馬匹後，我們可以繼續組建騎兵，讓軍隊更加強大！”
    太子偃滔滔不絕地陳述。
    丹越聽後目光愈發明亮，待太子偃說完，他轉向百官問道：
    “諸位愛卿如何看待太子的策略？”
    “很好！”
    “這確實是一條良策！”
    眾臣一致表示讚同，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以往稱頌太子多為阿諛奉承，畢竟太子在朝堂上極少給予他們這樣的機會。
    但今日眾人真心佩服。
    此計甚妙！
    丹連連點頭。
    隨即有人站出來說：“此計雖佳，然而趙國貨幣在外族眼中未必稀罕，他們會更傾向於用物資交換，如糧食、鐵器等，這豈不是助長了外族勢力？不僅會顧此失彼，還會遭世人指責。”
    此人是平陽君趙豹，趙惠文王與平原君趙勝的弟弟，也是丹的叔叔。長平之戰前，他清醒果斷，堅決反對從韓國手中接收上黨郡，足見其才智過人。
    “王叔公此言差矣！”太子偃鎮定自若，因郭開或吳巨早已料到會有此疑問，事先為他準備好了應對之策。
    “鐵器和糧食，外族確實需要，但我們也可用其他物資交換，例如茶葉、酒水、瓷器等，這些在趙國深受歡迎，外族怎會不喜歡？若以此交換，既能獲取牛羊馬匹，也不會助長外族實力。”
    “換個角度看，假如外族沉浸於奢靡享樂之中，豈非樂事？若他們不再野蠻，停止掠奪資源，安心定居生產，對趙國來說，掌控他們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這樣的策略同樣是一舉兩得，何須受到責備？若父王能夠教化和征服外族，那便是莫大的功勞，應當受到世人讚譽才是。太子偃滿心歡喜地說道。
    平陽君略作沉思，點頭道：“太子的計策十分周全，臣毫無異議。”
    隨即退回原位。
    丹看向太子偃的眼神愈發滿意，說道：“散朝後你留下，我們接著商議其他事情。”
    ……
    散朝之後，丹留下太子偃。
    “偃兒！”
    “兒臣在。”太子偃忙行禮道。
    “你今日提出的計策不錯，是自己想出來的嗎？”丹問道。
    不知出於何種緣由，一向表現得不太聰慧的太子偃這次難得清醒了一回，猶豫片刻後答道：“並非兒臣所想，而是中大夫郭開獻上的計策！”
    “郭開？”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才從記憶中找到這個名字。
    丹對此人並無深刻印象，他平日裏默默無聞，幾乎未曾立下什麽大功。
    這樣的人竟有這般才能？之前為何默默無聞？
    丹自然想不到，郭開找了個高手代勞，而且還是頂級代打。
    暫且不提郭開，丹見太子坦白，不但未生氣，反而更加滿意，說道：“這是好事。為君者不必事事精通，趙國鐵騎橫掃天下，難道寡人也要像廉頗那樣親自衝鋒陷陣？君主之道在於駕馭群臣，十個能幹的大臣勝過你苦讀十年，同理，你能有郭開相助，也是你的長處。”
    太子偃雖聽不太明白，但也知父王在誇獎自己，心中十分高興。
    “不過，也不能事事都交給臣子去做，君王一無所知則會昏庸無道。你要虛心求教，學習治國之道，如此才能成為明君！今日之計，寡人也希望你不僅是複述，更要用心領悟和學習。”丹說道。
    “兒臣明白了！”太子偃恭敬地回答。
    丹微微點頭：“下午我會召郭開進宮，還有平陽君趙禹等人一起商議‘互市’之事，到時候你也一起來。”
    “是！”太子偃答道。
    太子偃興衝衝地走出王宮，登上馬車，吩咐車夫：“去郭開府邸！”
    車夫揮鞭驅趕，馬車迅速駛離。
    抵達郭府後，太子偃跳下車，腳步飛快。今日之事讓他心頭的鬱結一掃而空，連肥胖的身軀也仿佛輕了許多。
    郭開得知太子偃來訪，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禍，急忙出門迎接。
    “見過太子！”郭開拱手行禮。
    “哈哈，郭卿請起！”太子偃親自扶他起身。
    看到太子偃笑得這般開懷，郭開意識到事情進展順利，頓時放下心來。
    他請太子偃入府落座，並喚來侍女伺候，隨後問：“太子突然駕臨，不知有何要事？”
    “郭卿果然料事如神！”太子偃喜形於色，“今天我在朝堂上公開提及你的‘互市’之策，群臣無不稱頌，父王退朝後特意留下我誇讚不已！郭卿功不可沒啊！”
    郭開聽聞此事居然如此順利，不禁大喜，但還是習慣性拍了拍馬屁：“為太子解憂，為大王分憂，乃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哈哈，郭卿過謙了！我已經向父王提起你的名字，他說下午要召你進宮議事！”太子偃說道。
    “？？？”
    郭開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反應過來後，他問：“下午？”
    “沒錯，傳信的人應該很快就會到。”太子偃回答。
    郭開感到一陣不安。
    自己在大王麵前會不會露出破綻？
    想到這裏，剛才還高興的郭開立刻緊張起來。
    他咽了口唾沫，說：“已經臨近午時了，太子還沒用膳吧，不如就在府上用餐？”
    “不用麻煩了，我還得回府一趟，先告辭了，下午在王宮前會合吧！”太子偃心情極佳，擺了擺手便離開。
    “讓我送您！”郭開說。
    一直目送太子偃登上馬車，郭開急忙趕往吳巨的小院。
    見到對方還在亭下納涼，郭開快步上前，拉住吳巨的手臂說道：“諸葛先生，您一定要幫我啊！”
    “出了什麽事？”吳巨問道。
    “您的計策成功了！互市之計已被太子呈給大王，大王非常滿意，打算采納此計。”郭開將太子帶來的消息告訴吳巨。
    “這是好事啊！”
    “可是太子已經告訴大王，此計出自我手，大王今天下午要召我議事！”
    吳巨笑道：“這不是更好嗎？郭公從此進入大王的視線，若能順利通過此關，那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衝天，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停停停！”郭開打斷了他的話，“問題是很難過關啊。諸葛先生，您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依賴您。若進了宮而您不在，我豈不是馬上就要露餡了嗎？”
    吳巨搖動羽扇：“原來是擔心這個啊，郭公無需著急，我早有準備。”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郭開接過後從中拿出一張折疊成小方塊的紙：“錦囊之中藏有妙計！我推演了三天三夜，將大王可能提出的問題都想到了，郭公隻需將這張紙上的內容背熟，便可安心無憂。”
    郭開大喜，握住吳巨的手連連晃動：“諸葛先生果然神機妙算，我現在就開始背誦！”
    於是整整一個中午，府中的人都看到郭開拿著一張紙喃喃自語。
    丹派來的信使緊跟太子離去後到達，告知了郭開被召見的消息及前往王宮的時間。
    到了下午，郭開特意焚香沐浴、換裝，將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上玉冠，穿上白衣，還仔細修整了八字胡，顯得整整齊齊。
    “怎麽樣？”郭開問吳巨。
    “儒雅得很！”吳巨豎起大拇指。
    不得不承認，原本略顯猥瑣的郭開經過這一番打扮，竟然真的有幾分斯文敗類、人模狗樣的感覺。
    吳巨臨別時叮囑道：“互市之事需有人負責，若大王有意委任郭公，他定要接受，此乃我們所需。至於後續如何行事，我自會為郭公謀劃，無需憂慮。”
    郭開聞言信心倍增，點頭應允。
    片刻後，他登上馬車，飛速朝宮中趕去。
    目送郭開離去，吳巨神情平靜，心中卻暗自得意。
    入邯鄲已有半月，他的計劃初見成效。
    自始至終，他的目標未曾改變——促成趙國推行互市之策，這是實現其後續布局的關鍵。
    然而，他無法直接接觸太子偃或相關要員，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身份。於是他將目光投向郭開，先與其結交，再將其收為心腹，借郭開之力影響太子，進而將自身計劃逐步傳達給決策者。
    一切按計劃進行。
    歸家後，他從書架取出兩冊《西遊記》，又取來一張紙，寫了一封信，耗費近半時辰才完成。
    信封封妥後，吳巨離開郭府，直奔青石茶莊，與董翳會麵。
    “你親自走一趟，到魏國大梁無拘酒肆總店找司馬欣，告訴他回秦國，把信交給呂相。切記兩點：其一，信件萬不可遺失；其二，交信後即刻返程，還有任務待你完成。”
    “明白。”董翳接過信封，隨即離開茶莊，不久後騎馬出了邯鄲。
    信中詳述了吳巨的完整計劃，他必須告知子楚與呂不韋，方能得他們協助。僅靠一人之力，有些事難以達成。
    至於信件保密性，吳巨並不擔憂。
    他對董翳有救命之恩，此人可靠，絕不會背叛。司馬欣的父親曾是他近衛，跟隨多年，亦是穩重之人，同樣不會泄密。
    即便信件遺失或被截獲，也不足為慮。
    信中采用了密碼，《西遊記》即是密碼本。
    那封信若被打開，會看到裏麵排列著一串串數字。
    例如“吳巨”二字，被編碼為“141421，150123，141710”。
    第一個數字指頁數，第二個數字指行數，第三個數字指字數。
    解讀後變為“吳馬句”。
    這種方法非常繁瑣，這也是吳巨花近半小時寫信的原因，但它極高的保密性，領先當前技術兩百倍不止。
    這樣隻有懂得解碼的人，才能參照《西遊記》譯出內容。
    而解碼方法吳巨已傳授給嶽父呂不韋。
    絕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