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回響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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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紅色的雨點冰冷刺骨,砸在陳小雨臉上,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鐵鏽腥氣,更深層裏還裹挾著一種類似劣質窯爐冷卻後散出的、腐朽釉料的氣味。這氣味鑽進鼻腔,像冰冷的鉤子,拉扯著在冰窖裏經曆的一切恐怖畫麵在她腦中翻湧。她抹了一把臉,指尖沾到的雨水黏膩如血。
    眼前的城市輪廓在雨幕中劇烈地扭曲、晃動,仿佛浸泡在巨大的暗紅染缸裏。遠處,陶瓷廠廢墟上空,景象更是駭人——無數條暗紅釉光凝成的絲絛,如同從地獄穹頂垂下的血管,筆直地紮入城市深處。陳小雨的視線追隨著其中一條,心髒驟然被攥緊。絲絛的末端,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在雨幕中蹣跚前行,動作僵硬,頭顱低垂,唯有胸前一點刺目的、同步搏動著的暗紅標記,清晰可見。那標記如同活物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牽引著那人木偶般的步伐,堅定不移地朝著祭壇廢墟的方向挪動。一條、兩條……數十條、上百條!無數被標記的紅點,正被這無形的、來自釉母的意誌之線拉扯著,匯聚成一股沉默而絕望的洪流。
    “老天……”吳振捂著腰側被釉痂覆蓋的傷口,聲音因疼痛和極度的震驚而扭曲,他指著那些被牽引的人影,“那……那是老劉!我們巷口開雜貨店的老劉!還有……那個穿紅裙子的姑娘,昨天還在街上發傳單……”
    江雨死死抱著懷中被血浸透的油布日記本,臉色比冰窖裏的凍壁還要慘白,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他們……都完了……就像日記裏說的,成了琴弦……”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猛地從陳小雨尾椎骨竄起,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她幾乎是本能地扭過頭,視線投向剛剛逃出的冰窖洞口。隻一眼,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洞口不再是黑暗的出口,而是變成了一個巨大而詭異的“泉眼”。無數更加細密、如同活物神經末梢般的釉光絲絛,正從那裏瘋狂地湧出,它們刺破厚重的雨簾,無視物理的阻礙,貪婪而迅疾地向四麵八方蔓延、鑽探。絲絛表麵流淌著粘稠的暗紅光澤,像是不斷滲出的血釉。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在那片洶湧翻騰的釉光中心,空間詭異地扭曲著,一雙巨大、冰冷、純粹由暗紅釉光構成、毫無人類情感可言的瞳孔幻影,正穿透了空間的距離,清晰地懸浮在那裏!
    那雙眼瞳深處,是凝固的深淵,是億萬靈魂被釉質封存的痛苦回響。它們精準地穿透雨幕,穿透建築,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陳小雨身上!一種被完全看穿、被當成獵物標記、被更高存在無情俯瞰的渺小感和徹骨寒意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
    “跑!”陳小雨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那聲音尖銳得如同瓷器碎裂。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驅動她一手死死拽住江雨冰涼的手腕,另一隻手猛地扯住吳振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前一搡。“別回頭!跑啊!”
    三人如同驚弓之鳥,一頭紮進被詭異紅雨籠罩的城市迷宮中。腳下是濕滑的、被暗紅雨水衝刷的柏油路,每一步都濺起渾濁的水花。兩旁的老舊建築在雨幕中投下濃重而扭曲的陰影,窗戶黑洞洞的,像無數隻失去眼球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這三個在末日圖景中奔逃的身影。
    “去祭壇!隻有破壞‘音腔’!”陳小雨在奔跑中喘息著大喊,聲音被風雨撕扯得破碎。她的大腦在恐懼和劇痛的刺激下高速運轉,冰窖裏漢娜日記的內容、江夏懸浮的身影、施耐德骸骨上融化的鉑金、那些共鳴的胎兒……碎片瘋狂拚湊。“漢娜的日記是關鍵!江雨,想想!想想那被撕掉的最後一頁!‘餘音’後麵到底是什麽?‘繭房共鳴,餘音……’!”
    江雨被她拽得踉踉蹌蹌,懷裏的日記本抱得更緊,油布上未幹的血跡在雨水的衝刷下暈開,滴落在濕漉漉的地麵,竟沒有立刻被稀釋,反而短暫地凝成更深的暗紅釉滴。“我……我想不起來!太亂了!我隻記得那個螺旋紋和指紋……‘餘音’後麵……像是被血糊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她瀕臨崩潰。
    “咳咳咳!”吳振跑在側前方,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他猛地彎下腰,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隻手撐住旁邊一棟居民樓冰冷潮濕的牆壁。咳嗽聲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內髒都咳出來。當他終於緩過一口氣,攤開手掌時,掌心赫然躺著一小攤粘稠的、混雜著暗紅絲線的血痰!那些暗紅絲線在雨水中微微搏動,如同活著的微型釉蟲。
    “吳振!”陳小雨心頭巨震,冰窖裏那些吸收冰屑後皮膚下釉光流轉的胎兒形象瞬間閃過腦海。
    “沒……沒事!”吳振粗重地喘息,眼神卻透著一股狠厲,他胡亂地在濕透的褲子上抹掉那令人心悸的血痰,挺直身體,“死不了!快走!這鬼地方……”他話未說完,目光掃過剛才撐扶過的牆壁,整個人猛地僵住,瞳孔急劇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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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雨和江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
    那麵原本灰撲撲的水泥牆,此刻正發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冰冷的暗紅雨水順著牆壁流淌,所過之處,水泥的表層如同被無形的火焰舔舐,正迅速失去原有的質地和顏色,變得光滑、冰冷,泛出一種類似劣質陶瓷的、令人作嘔的釉光!更可怕的是,在這層快速“釉化”的牆麵上,一些模糊的凸起正在形成。先是細微的棱角,接著是隱約的輪廓——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浮雕,正如同從牆壁內部生長出來一般,無聲無息地浮現!
    那些人臉的眼窩深陷,嘴巴大張,表情凝固在極致的恐懼和無聲的哀嚎之中。它們的五官線條並非石雕的粗糲,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屬於釉質的流暢和光滑感。雨水衝刷在這些人臉上,仿佛賦予了它們一絲詭異的“活氣”,那空洞的眼窩似乎正隨著雨滴的節奏,微微轉動,鎖定了牆下的三人。
    “牆……牆在變!”江雨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死死摳進陳小雨的手臂。
    “是釉質!那該死的雨在把整座城變成它的繭房!”吳振低吼,猛地拔出腰間的匕首。那匕首在冰窖裏劈砍釉質地麵時曾被彈回,此刻刃口還殘留著細微的暗紅紋路。“走這邊!穿小巷!”他指向旁邊一條更狹窄、光線也更昏暗的巷道。
    三人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拐了進去。這條背街小巷狹窄得僅容兩人勉強並行,兩旁是高聳的、布滿雜亂管道和廢棄廣告牌的老舊居民樓牆壁。雨水順著牆壁和頭頂交錯的管道、遮雨棚嘩嘩流下,形成一道道水簾。巷子裏光線極暗,隻有遠處偶爾劃破雨幕的釉光絲絛,投下短暫而詭譎的暗紅光影。
    剛衝進巷子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滋啦……滋啦……”聲,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濕牛皮上。三人驚恐回頭,隻見巷口剛才站立的地方,兩側牆壁的釉化速度陡然加快!灰敗的水泥表麵如同被潑了強酸,迅速剝落、溶解,露出下麵光滑冰冷的釉質層。那些痛苦的人臉浮雕在釉層下如同獲得了生命,五官的扭動更加劇烈,嘴巴無聲地開合著。最可怕的是,巷口的地麵,暗紅的雨水匯聚之處,一層半透明的、類似薄冰的暗紅釉質正迅速蔓延、凝結,像一張不斷擴大的、粘稠的捕蠅紙,正朝著他們的腳後跟追來!
    “快!”陳小雨的心髒狂跳,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她推著江雨和吳振拚命向前。
    然而,前方的景象讓他們的心沉到了穀底。這條狹窄的巷子並非通途,在前方幾十米處,被一堆不知何時垮塌下來的建築垃圾——破碎的磚石、扭曲的鋼筋、斷裂的水泥預製板——堵了個嚴嚴實實!垃圾堆上同樣覆蓋著薄薄一層正在凝結的暗紅釉質,在昏暗光線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死路!”江雨絕望地喊出聲。
    “滋啦……滋啦……”身後的釉質蔓延聲越來越近,如同催命的倒計時。巷口兩側牆壁上,那些釉質人臉浮雕的嘴巴無聲地張合,頻率越來越快,仿佛在積蓄著什麽。一種無形的、令人耳膜發脹、心頭發慌的嗡鳴感開始彌漫在狹窄的巷道裏。空氣變得粘稠、沉重。
    陳小雨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背,那裏被施耐德咬傷後滲入的釉紋印記,此刻正隨著那彌漫的嗡鳴感,發出灼熱的刺痛,皮膚下的暗紅細絲如同蘇醒的毒蟲,在緩慢地蠕動、延伸!劇痛像電流般竄過神經,冰窖裏的靈光卻在此刻被猛然點亮——“痛楚!製造新的回響幹擾它!”
    “沒路了!拚了!”吳振也紅了眼,他猛地舉起手中帶著釉紋的匕首,竟不是指向身後蔓延的釉質,而是狠狠朝著自己大腿外側,先前被釉火灼傷的傷口位置紮去!動作狠厲決絕!
    “別!”陳小雨的阻止晚了一步。
    噗嗤!
    鋒利的匕首深深紮入皮肉!劇痛讓吳振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悶哼,身體劇烈地一晃,鮮血瞬間湧出,浸透了破爛的褲腿,混著冰冷的雨水,大股大股地滴落在腳下潮濕的地麵上。
    就在吳振的鮮血接觸到被雨水浸透地麵的刹那——
    “嗡——!!!”
    一聲尖銳到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奇異嗡鳴,驟然以落血點為中心爆發開來!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劇烈震顫!一圈肉眼可見的、淡金色的、帶著細微血絲的衝擊波紋猛地擴散開!
    奇跡發生了!
    這圈奇異的金色波紋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與巷子裏彌漫的暗紅釉質共鳴嗡鳴轟然對撞!波紋掃過之處,身後那緊追不舍、即將觸碰到他們腳跟的暗紅釉質地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油膜,猛地向內劇烈塌陷、收縮!蔓延的勢頭被硬生生遏製、打斷!兩側牆壁上,那些無聲開合的釉質人臉浮雕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動作瞬間定格、扭曲,臉上痛苦的表情更加猙獰,它們表麵流轉的暗紅釉光像是接觸不良的燈泡,瘋狂地明滅閃爍起來!整個巷子裏的那種粘稠、壓抑的嗡鳴感,被這突如其來的“不和諧音”粗暴地撕裂,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和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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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用!真的有用!”江雨失聲叫道,眼中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光芒。
    陳小雨也被這立竿見影的效果震撼,但劇痛帶來的短暫清醒讓她立刻抓住了關鍵——吳振那一刀帶來的幹擾雖然強烈,但覆蓋範圍有限,僅局限在金色波紋爆發的幾米內,而且那金色波紋正在急速衰減!巷口被阻斷的釉質地麵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試圖重新連接蔓延過來!兩側牆壁上人臉浮雕的閃爍頻率也在加快,似乎要重新穩定那被幹擾的共鳴場!
    “範圍不夠!撐不住!必須持續!”陳小雨腦中念頭電轉,目光瞬間掃過巷子裏的環境——濕滑的地麵、冰冷的牆壁、頭頂滴水的管道……她猛地看向吳振手中染血的匕首,又看向自己手背上灼熱刺痛的釉紋印記。
    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形!
    “吳振!對著牆!用刀柄!狠狠砸!砸出聲音!越大越好!”陳小雨嘶喊著,同時她猛地抬起自己那隻帶著釉紋印記的左手,毫不猶豫地朝著旁邊冰冷、粗糙、布滿剝落牆皮和鏽跡的金屬排水管用力撞去!
    咚!哢!
    骨頭與冰冷堅硬金屬碰撞的悶響和一聲細微的骨裂聲同時響起!左手手背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指骨仿佛碎裂。這劇烈的、純粹的痛楚像一道閃電劈過神經末梢,瞬間傳導至手背的釉紋印記!
    嗡——!
    又一道淡金色的衝擊波紋從她撞擊管道的位置爆發開來!範圍比吳振鮮血觸發的小,但強度絲毫不弱!
    幾乎在陳小雨動作的同時,吳振也明白了她的意圖。他咬著牙,強忍著大腿傷口的劇痛,怒吼一聲,掄起匕首,用厚重的金屬刀柄,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旁邊釉化程度相對較淺、還保留著部分粗糙水泥牆麵的牆壁狠狠砸去!
    砰!砰!砰!
    沉重的敲擊聲在狹窄的巷道裏沉悶地炸響!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吳振壓抑的痛哼。刀柄砸在粗糙的水泥牆麵上,反震的力量毫不留情地衝擊著他虎口和手臂的舊傷,帶來一陣陣刺骨銳痛。這連續的、疊加的痛楚回波,同樣觸發了幹擾!
    嗡!嗡!嗡!
    一道接一道大小不一、強度各異的淡金色波紋,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水滴,在三人周圍接連炸開!它們不再是孤立的點,而是此起彼伏,相互交織、疊加,形成了一片混亂而強大的幹擾場!
    效果立竿見影!
    身後巷口,那蠢蠢欲動的暗紅釉質地麵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發出“滋滋”的細微爆響,劇烈地扭曲、退縮,甚至表麵出現了細密的龜裂!兩側牆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臉浮雕徹底瘋狂了!它們無聲的尖嘯仿佛穿透了物質層麵,直接在陳小雨三人的腦海中響起!無數張臉孔劇烈地扭曲、拉扯,釉質的表麵如同沸騰的粥鍋,鼓起一個個不規則的、令人作嘔的膿包狀氣泡,旋即又破裂,流出粘稠的暗紅漿液!整個巷道的共鳴嗡鳴被徹底打亂,變成了一片嘈雜、混亂、充滿了痛苦尖嘯和能量爆裂噪音的“音牆”!原本試圖重新凝結的釉質場域,被這粗暴的“痛楚噪音”徹底壓製、攪得稀爛!
    “走!翻過去!”陳小雨強忍著左手骨裂般的劇痛和腦海中被無數痛苦人臉尖嘯衝擊的眩暈,指著前方被垃圾堵死的巷尾。那裏雖然覆蓋著薄釉,但比起身後徹底釉化的絕路,無疑是唯一的生機!
    吳振喘著粗氣,大腿傷口和手臂的劇痛讓他臉色慘白如紙,但眼中凶光更盛。他二話不說,第一個衝向垃圾堆。他手腳並用,不顧那些尖銳的鋼筋斷口和粗糙的水泥碎塊,也不管覆蓋其上的冰冷釉質,奮力向上攀爬。每一次用力,都牽扯著腿上的刀傷,鮮血不斷滲出,混著雨水滴落在垃圾堆的釉層上,竟也發出輕微的“嗤嗤”聲,留下一個個短暫的金色灼痕。
    陳小雨忍著左手的劇痛,用力托住江雨的腰,幫助她跟上吳振。江雨懷裏的日記本在混亂中差點脫手,她死死抱住,油布封麵上的血跡在雨水的反複衝刷下,似乎變得更淡了一些,露出下麵一些之前被血汙掩蓋的、極其細微的刻痕。
    三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過了那堆散發著腐朽和釉料怪味的垃圾山。剛一落地,前方豁然開朗——一條相對寬闊的馬路出現在眼前。馬路對麵,隔著稀疏的行道樹和低矮的鐵絲網,一片巨大、破敗的廠區廢墟如同匍匐的巨獸,在暗紅雨幕中沉默地矗立著。斷裂的高聳煙囪、坍塌的巨大窯爐骨架、扭曲變形的鋼架廠房……正是那座廢棄的陶瓷廠!而在廠區廢墟的最深處,一道粗大得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光柱,如同支撐地獄的巨柱,貫通了天地,將翻滾的鉛雲都染成了汙濁的血色!那就是“音腔”所在,祭壇的核心!
    “到了!”吳振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喘息和無法抑製的激動。
    希望的光芒剛剛在三人眼中燃起,異變陡生!
    “呃啊——!”
    落在最後的江雨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猛地向前撲倒!陳小雨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隻見江雨臉色煞白,右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左肩後側,表情因劇烈的痛苦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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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陳小雨急問。
    “絲……絲絛!”江雨的聲音因劇痛而斷斷續續,眼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有……有一根……紮進……紮進我肩膀了!”
    陳小雨和吳振駭然回頭!
    隻見一根細如發絲、卻閃爍著凝實暗紅釉光的絲絛,如同擁有生命的毒針,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穿透了雨幕,精準地刺入了江雨左肩胛骨下方的位置!絲絛的另一端,則詭異地消失在眾人剛剛翻越過來的垃圾堆後方那片混亂的暗紅雨簾中,仿佛連接著某個不可知的恐怖源頭。
    更讓陳小雨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是,就在她看向那根絲絛的同時,垃圾堆後方那片被雨幕模糊的虛空裏,那雙巨大、冰冷、由純粹釉光構成的暗紅瞳孔幻影,再次清晰地浮現出來!這一次,那瞳孔離得更“近”,其中的冰冷和漠然幾乎要化為實質!它不再僅僅是鎖定陳小雨,而是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審視感,掃過陳小雨、掃過痛苦抽搐的江雨、掃過因傷而喘息不止的吳振……
    如同在打量已經落入蛛網、垂死掙紮的獵物。
    一股無形的、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意誌力場,伴隨著那雙瞳孔的注視轟然降臨!空氣瞬間變得如同凝固的釉漿,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三人的身體同時一僵,仿佛被無形的冰手扼住了喉嚨。陳小雨感到自己手背上的釉紋印記驟然變得滾燙,皮膚下那些細絲瘋狂地扭動、延伸,仿佛要破體而出!吳振腿上的傷口處,覆蓋的釉痂猛地亮起暗紅光芒,一股撕裂般的灼痛讓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而江雨肩後那根刺入的絲絛,則如同活物般輕輕一顫,一股冰冷徹骨、夾雜著無數痛苦低語的意誌洪流,順著絲絛猛地灌入她的身體!
    江雨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雙眼瞬間被一層朦朧的暗紅釉光覆蓋,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她懷中的油布日記本“啪嗒”一聲掉落在泥水裏。
    “江雨!”陳小雨目眥欲裂,想要撲過去。
    就在這時,跪在地上的吳振猛地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咳咳咳!嘔——!”
    他痛苦地佝僂著身體,仿佛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大口粘稠的、不再是鮮紅,而是如同劣質釉漿般的暗紅血液混合著破碎的、類似釉質結晶的碎塊,猛地從他口中噴濺出來,重重地砸在身前濕漉漉的地麵上。
    噗!
    暗紅粘稠的血漿在雨水中並未立刻散開,反而詭異地凝聚著。血漿的核心,那些破碎的釉質碎塊在血水中沉浮、旋轉,竟在短短幾秒鍾內,如同被無形的手操縱,拚合、凝結成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結構極其繁複、充滿了非人美感的暗紅釉質圖騰!
    那圖騰的形狀,赫然與江夏額頭分裂的菱形印記、陶瓷廠祭壇的基石圖案,以及漢娜日記殘頁邊緣的螺旋紋——如出一轍!隻是更加微小,更加凝練,如同一個微縮的、活著的“釉母之印”!它靜靜地躺在吳振咳出的血泊中,散發著微弱卻無比純粹的暗紅色光,像一顆來自深淵的邪惡眼睛,無聲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冰冷沉重的意誌力場依舊籠罩著。垃圾堆後方,那雙巨大的暗紅瞳孔幻影懸浮在雨幕中,冰冷地審視著血泊中那個微縮的邪惡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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