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消散時，張承山發現自己站在一麵巨大的鏡子前。鏡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一塊碎片都映出他不同年齡段的模樣。灰霧鑰匙插在鏡麵中央，初啼碎片已經與之融為一體，散發著微弱的紫光。
    "歡迎回家。"
    倒影的聲音從鏡中傳來。張承山抬頭，看見那個皮膚下沒有紋路的"自己"正站在鏡中世界的另一端。倒影身後是無盡的走廊，兩側排列著數不清的房門，每扇門上都掛著一麵小鏡子。
    "這不是家。"張承山摸向胸前的傷口，卻發現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鑰匙形狀的疤痕，"你到底是誰？"
    倒影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讓張承山毛骨悚然——他自己從來不會這樣歪頭。
    "我是你關在這裏的一切。"倒影抬手輕觸鏡麵，裂紋立刻開始蠕動重組，形成一串文字
    張承山，1999年6月18日，第一次說謊
    "記得嗎？"倒影的聲音突然變成稚嫩的童聲，"你說弄丟了爸爸的手術刀，其實是被你藏在了床底下。"
    鏡麵文字變幻
    張承山，101novel.com07年9月3日，第一次見血
    "那隻流浪貓，"倒影的聲線變得陰鬱，"你說是車禍，其實是你想看看它肚子裏有幾隻小貓。"
    張承山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這些記憶被深埋在心底最陰暗的角落，連他自己都幾乎遺忘。
    "不那些隻是"
    "童年的好奇心？"倒影輕笑，鏡麵再次變化
    張承山，101novel.com15年雨夜，第一次殺人
    鏡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一把手術刀，一雙顫抖的手，一個在雨中倒下的黑影。張承山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段記憶明顯被篡改過——他記得那個雨夜，但絕不是作為加害者。
    "你篡改了我的記憶。"他咬牙道。
    倒影突然暴怒，一拳砸在鏡麵上。"是你在篡改！"它的聲音變成無數人的合聲，"每一個選擇都會分裂出新時間線，而你，總是把最壞的可能性丟進鏡子裏！"
    裂痕蔓延，一塊鏡片掉落。張承山彎腰撿起，碎片上映出一間地下室老年版的自己正用手術刀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這些都不是我。"他將鏡片捏得粉碎。
    "當然不是。"倒影突然平靜下來，"它們是你拒絕成為的可能性。但現在"它指向插在鏡麵上的鑰匙，"你主動打開了門，意味著接受所有可能性重新融合。"
    灰霧鑰匙開始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鏡中世界的走廊裏，那些緊閉的房門一扇接一扇打開，走出無數個"張承山"——瘸腿的、獨眼的、滿臉疤痕的他們齊刷刷看向鏡外。
    "現在，讓我們談談代價。"倒影露出微笑，"你可以帶走所有記憶，但必須留下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什麽東西？"
    "你最初關在這裏的——那個會說謊的男孩。"
    鏡麵突然變得血紅，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輪廓。他蜷縮在角落，懷裏抱著把沾血的手術刀。張承山的心髒猛地抽痛，認出那是七歲的自己。
    "不可能。"他下意識反駁。
    "那就永遠留在這裏。"倒影打了個響指，走廊裏的那些"張承山"開始拍打鏡麵，"和你的所有可能性一起。"
    灰霧鑰匙停止了轉動，卡在一半的位置。鏡麵開始滲出暗紅色液體，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張承山突然明白，這不是比喻意義上的"代價"——那個男孩真的存在於鏡中世界，是他童年陰暗麵的具象化。
    "如果我答應，"他聲音嘶啞，"會怎樣？"
    倒影的嘴角咧到耳根"你會忘記所有謊言，永遠誠實。而那個男孩會代替你，繼續在鏡中徘徊。"
    血珠順著鏡框滴落，在地上匯成一灘小小的血泊。張承山在其中看到了七歲時的倒影男孩抬起頭，眼神清澈得可怕。
    "好。"張承山聽見自己說。
    鑰匙突然自動旋轉到底，發出"哢嚓"一聲脆響。鏡麵轟然破碎，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男孩不同年齡段的模樣。倒影微笑著後退，融入黑暗的走廊深處。
    "交易成立。"
    七歲的張承山從血泊中站起，手術刀"當啷"掉在地上。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鏡麵，倒映著成年張承山驚愕的臉。
    "記住，"男孩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音，"當你再次說謊時，我會回來取走更多。"
    一陣天旋地轉後，張承山跪在現實世界的巷子裏。雨水打濕了他的後背，胸前的一匙疤痕隱隱作痛。初啼碎片安靜地躺在手心，隻是紫色光芒已經消失，變成了一塊普通的暗紫色晶體。
    他試圖回憶剛才鏡中發生的一切，卻發現記憶正在快速消退，像握不住的沙。隻有幾個片段格外清晰灰霧鑰匙、無盡的走廊、還有
    "說謊的代價。"他喃喃自語，卻想不起具體內容。
    遠處傳來警笛聲。張承山掙紮著站起，突然發現積水中自己的倒影沒有同步動作——它正歪著頭，露出一個七歲孩子才有的天真笑容。
    "下次見。"倒影用口型說道，隨即恢複正常。
    張承山踉蹌著逃離巷子，初啼碎片在口袋裏發燙。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剛剛犯下了一個比殺人更可怕的錯誤——他放走了某種本應永遠囚禁的東西。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醫院太平間裏，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突然坐起。白布滑落，露出與張承山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睛是完全的鏡麵，映照出空蕩蕩的停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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