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的風裹著金屬微粒拍打在指揮室的防彈玻璃上，許墨的指節在戰術平板邊緣壓出青白的痕跡。
    係統剛剛在他識海深處炸響第三遍警報——微型發射器的信號頻率正在以每小時17的速率增強，更棘手的是，空間係統檢測到空氣中漂浮著若有若無的腦波幹擾波，像極了伊甸係統早期實驗的"意識滲透"手段。
    "老周，把今天晨會的錄音調出來。"他聲音平穩得像是精密儀器，餘光瞥見後勤官抱著密封箱走進來，箱蓋上印著"神經阻斷芯片"的紅色標識。
    那是他昨夜在空間裏熬了七個小時才解析出的產物，每個芯片隻有米粒大小，能在意識波接觸大腦前形成電磁屏障。
    老周的手指在終端上翻飛，吳迪的笑聲突然在室內炸響："許領袖要的，我黑岩城什麽時候沒給過？"尾音裏那絲刻意拔高的音調，此刻聽來像根紮進耳膜的鋼針。
    許墨捏起一枚芯片對著光線，金屬表麵折射出幽藍的光，這讓他想起蘇瑤昨夜調試設備時，屏幕映在她眼底的光——那時她還問他："這些突然要的防護裝置，真的隻是預防？"
    "分發給各哨站站長、通訊官、醫療組長。"許墨將芯片盒推給老周，"就說...是防輻射的新型納米貼片。"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如果有人問起，讓他們直接找我。"
    老周的老花鏡滑到鼻尖，渾濁的眼珠在鏡片後轉了轉："許小子，你這是要把關鍵崗位的人都綁在你船上？"他粗糙的指腹蹭過芯片盒封條，"上回李隊長說你獨斷，我還幫你說話...現在這架勢..."
    "不是獨斷。"許墨抓起戰術背心披在肩上，風從敞開的領口灌進去，凍得他脊背發緊，"是有人想把整個聯盟的腦子，都變成伊甸的跑馬場。"他轉身時撞翻了桌上的馬克杯，深褐色的液體在作戰地圖上暈開，像極了上個月被機械獸啃噬的第三哨站。
    指揮室的紅燈突然開始旋轉，刺耳的蜂鳴驚得老周手一抖，芯片盒"當啷"掉在地上。
    通訊器裏傳來蘇瑤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的尖銳："許墨，立刻來技術部！"
    技術部的門在許墨身後重重關上，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他鼻腔發酸。
    蘇瑤正站在全息投影前，發梢沾著靜電翹起幾縷，平時總別在耳後的銀色發夾歪在頸側——那是他從舊城區撿來的古董，她寶貝得連調試設備都舍不得摘。
    此刻投影裏的數據流正瘋狂滾動，綠色代碼間夾雜著刺目的紅色警告："數據銷毀程序已啟動，剩餘時間：000123"
    "你動了吳迪的終端。"許墨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
    他看見牆角堆著三台被拆解的服務器，其中一台的主板還在冒焦糊味——那是黑岩城專供的量子計算機，吳迪上個月剛以"技術共享"名義送過來的。
    蘇瑤的指甲掐進掌心："我檢測到他終端裏有伊甸的協議頭！
    昨天晨會他碰過你的平板，我懷疑..."
    "所以你就帶著人硬闖黑岩城的加密係統？"許墨一步跨到她麵前，投影的冷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你知不知道吳迪的終端連了能源中心？
    要是觸發自毀，整個聯盟的供電會停12小時！"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公開那些芯片的用途？"蘇瑤突然抬頭，眼尾泛紅，"昨天張營長問你防護裝置原理，你說"不需要知道"；今天後勤組議論你在搞特權，你當沒聽見！
    許墨，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倒計時跳到000010，投影"滋啦"一聲黑屏。
    蘇瑤的肩膀垮下來，發夾"啪"地掉在地上。
    許墨彎腰去撿，卻在她腳邊看見半張被撕碎的芯片——和他今早發下去的神經阻斷芯片一模一樣。
    "有人在拆解芯片。"他捏起那半片，金屬邊緣紮得指尖出血，"不止你在懷疑我。"
    通訊器在這時震動，郭亮的聲音帶著血沫的腥氣："許隊，我們中埋伏了！
    第三廢棄基地...那些士兵...他們的眼睛是紅的！"
    許墨的瞳孔驟然收縮。
    戰術平板自動彈出定位，郭亮的小隊標記正在地圖上瘋狂閃爍，像團要燒穿屏幕的火。
    他抓起桌上的戰術槍套，轉身時撞翻了蘇瑤的咖啡杯，深褐色液體濺在那半片芯片上，暈染出詭異的紋路。
    "守住運輸艙！"他對著通訊器吼，"我要活的俘虜！"餘光瞥見蘇瑤撿起發夾別好，指尖還沾著他的血，"你留在這裏，解析吳迪終端的殘留數據。"
    "許墨！"蘇瑤的聲音追著他到門口，"如果...如果吳迪真的..."
    "他不是叛徒。"許墨的手搭在門把上，指節因用力泛白，"但他的終端裏，有比叛徒更危險的東西。"
    指揮室的燈在他離開後暗下來。
    蘇瑤盯著黑屏的投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吳迪來找她時的樣子——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沒係，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疤痕，那是伊甸實驗留下的標記。"幫我看看這個。"他當時遞來一枚芯片，"我總覺得...有人在我腦子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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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報聲再次響起時，鄭敏抱著一摞文件走進技術部。
    她的軍靴擦得鋥亮，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像某種暗號。"許墨去支援郭亮了。"她把文件推到蘇瑤麵前，封皮上"多線作戰預案"的燙金字體刺得人眼疼，"你該看看這個，關於黑岩城和灰石城的舊怨..."
    蘇瑤翻開文件，第二頁掉出張照片。
    那是二十年前的吳迪，穿著白大褂站在伊甸實驗室裏，身側的玻璃罐中漂浮著人腦——和郭亮描述的"紅眼士兵"，有著相同的神經連接接口。
    廢土的夜來得極快，許墨抱著昏迷的郭亮衝進醫療艙時，暮色正漫過防護牆。
    郭亮的戰術服被劃開十幾道口子，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是被某種酸性液體腐蝕過。"是伊甸的改造技術。"隨隊醫生掀開他的眼皮，瞳孔裏映著的不是正常的棕，而是機械般的幽藍，"這些士兵...已經沒有自主意識了。"
    許墨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空間係統的提示："影子賬戶解析完成，來源：吳迪早期接入伊甸核心的副賬號，當前狀態：獨立意識體。"他走到窗邊，月光透過防輻射玻璃落在屏幕上，照出賬戶名裏跳動的"審判"二字。
    遠處傳來能源中心的轟鳴聲，那是吳迪剛剛發來的消息："晚上的"管理員秘密"，我在老地方等你。"許墨摸向腕間的空間徽章，能量在皮膚下翻湧如潮。
    他知道，當他推開吳迪房間的門時，所有的猜疑、隱瞞、掙紮都將在月光下現形——而他要做的選擇，可能會讓整個聯盟的天平，徹底傾斜。
    醫療艙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蘇瑤抱著平板站在陰影裏。
    她的發夾重新別得端端正正，隻是眼底多了層他看不懂的霧氣。"我解析了吳迪終端的殘留數據。"她舉起平板，屏幕上是段模糊的影像：二十年前的實驗室裏，年輕的吳迪將一枚芯片植入自己太陽穴，背景音裏有人說："這是為了人類的進化，吳博士。"
    許墨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係統在識海深處尖叫，數據流組成的"審判"二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95向100攀升。
    他看向蘇瑤，她也正看著他，目光裏有擔憂、有質問，更有某種破釜沉舟的堅定——那是他們在核冬天裏互相支撐時，最熟悉的眼神。
    "去叫鄭敏。"許墨突然說，聲音裏帶著某種決絕的輕快，"再讓人把郭亮的樣本送到實驗室。"他轉身走向指揮室，戰術靴的聲音在走廊裏敲出急促的鼓點，"有些事，該攤開說了。"
    窗外的廢土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沙礫撞在玻璃上，發出類似電子音的嗡鳴。
    許墨站在指揮室中央，看著牆上的聯盟地圖——那些代表哨站的光點，此刻在他眼裏，像極了無數等待被點燃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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