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基地圍牆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許墨的軍靴踏過碎石時，耳麥裏仍回蕩著蘇瑤剛才說的那句“伊甸說還有最後一個實驗”。
    他側頭看向幾步外的身影——女孩的發梢沾著紫晶碎屑，在夜風中輕輕顫動，就像某種蓄勢待發的引信。
    “蘇瑤。”他輕聲說道，伸手想去扶她的胳膊，但當觸碰到那片異常冰涼的皮膚時停住了。
    蘇瑤沒有回頭。
    她的指尖抵著太陽穴，喉嚨裏斷斷續續地發出囈語：“重啟……失敗……記憶融合率……73……”尾音被風吹散，消失在空氣中。
    許墨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他從未在她口中聽過的術語，就像某種精密儀器的報錯代碼。
    “王強。”他低聲呼喚，餘光瞥見探險隊隊長正蹲在廢墟旁檢查鋼爪的液壓管。
    “到。”王強抬起頭，護目鏡滑到了鼻梁上，露出兩道如刀刻般的皺紋。
    許墨掏出腰間的戰術筆，筆尾的微型追蹤器在掌心散發著幽藍色的光：“等會兒她去休息時，幫我把這個貼在她手腕內側。”他的指腹擦過筆身上刻著的“緊急定位”字樣，“如果她離開營地超過五分鍾，立刻通知我。”
    王強的拇指摩挲著追蹤器，金屬表麵的防滑紋路刺得他手背生疼：“許隊，蘇丫頭……出什麽事了？”
    “空間解析顯示她的神經中樞有未知數據流。”許墨望著蘇瑤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好像……被植入了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前方臨時搭建的帳篷裏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張博士探出頭來，眼鏡片上蒙著一層薄灰：“許隊！氣象站的舊設備檢測到輻射雲了！”他推了推眼鏡，屏幕的藍光映得他眼白發青，“風暴中心正朝著我們的目標區域移動，六小時後到達。”
    許墨的腕表震動了一下——空間裏的光流正以異常的頻率湧動，像是在發出某種預警。
    他快步走向張博士，靴跟敲擊在金屬殘骸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覆蓋範圍有多大？”
    “這是半徑二十公裏的小型風暴，但移動軌跡……”張博士調出熱成像圖，紅色光斑正以蛇形路線逼近，“正好會經過遺跡入口。”
    王強湊了過來，鋼爪在屏幕上投下陰影：“現在出發的話，就得強行穿過輻射帶。”他的指節捏得哢哢作響，“防護麵罩最多能撐三個小時。”
    “但風暴可以掩蓋我們的熱能信號。”許墨的指尖敲著下巴，“機械ai的偵察無人機依靠光學掃描，輻射塵會幹擾它們的成像係統。”他轉身看向隊員們——醫療兵正在給傷員包紮，機械師在檢修動力裝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我們等不起下一個窗口期了。”
    王強的鋼爪碾碎了一塊燒焦的混凝土塊，碎渣從指縫間漏了下來：“我帶隊探路。”他扯下頸間的銀質十字架吻了吻，“老規矩，我在前麵，你們跟緊。”
    黎明前的風裹挾著輻射塵撲麵而來，許墨的呼吸麵罩立刻發出蜂鳴聲。
    他望著前方王強的背影——那道裹在防輻射服裏的身影就像一把鈍刀，劈開了刺鼻的紫色霧氣。
    空氣中漂浮著帶有鐵鏽味的粒子，打在麵罩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張博士的電磁屏障在隊伍外圍散發著淡藍色的光暈，就像一個會移動的肥皂泡。
    “屏障效能87。”張博士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舊時代的技術……比想象中耐用。”他背著的發生器正在發燙，導線接口處滲出淡綠色的冷卻液。
    許墨的腕表突然震動——是蘇瑤的定位信號。
    他側頭看去，看見她走在隊伍的最後，防輻射服的兜帽滑落，露出半張臉。
    月光透過輻射塵照在她臉上，竟讓那道未愈的傷口泛起與紫晶碎屑相同顏色的光。
    “蘇瑤！”他提高了聲音，“靠近屏障！”
    女孩似乎沒有聽見。
    她的指尖輕輕撫摸著麵罩，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霧氣痕跡。
    許墨的空間突然發出刺耳的鳴叫聲，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道霧氣痕跡的形狀，和三天前在遺跡石壁上發現的“伊甸”符號一模一樣。
    “到了！”王強的鋼爪劈開最後一層沙幕，金屬巨門的輪廓在塵霧中顯現出來。
    它足有二十米高，表麵布滿了輻射灼燒的痕跡，但仍能看出門楣處刻著的雙蛇銜尾圖騰。
    “爆破裝置。”王強伸出手，機械師立刻遞上圓柱形的c4。
    他剛要把它貼到門縫上，地麵突然發出悶響。
    “別動！”許墨撲過去，拽著王強滾進沙堆裏。
    激光束擦著王強的防輻射服掠過，在金屬門上燒出了焦黑的痕跡。
    “這是觸發式防禦係統。”張博士的手指在便攜電腦上快速敲擊著，“舊時代的安保協議……檢測到外部破壞就會啟動。”他調出熱成像圖，地麵下隱約能看到紅色的能量節點，“需要關閉三個主能源。”
    許墨抹了一把臉上的沙子，空間裏的光流突然變得滾燙。
    他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那片銀色空間——無數數據流在眼前閃過，最後定格在三個閃爍的紅點上。
    “東南方十米，地下兩米。”他指向左側，“西北方五米，正北方……”
    王強的鋼爪插入沙地，金屬與岩石摩擦出火星。
    當第三個節點被挖出時，激光束突然熄滅。
    巨門發出低沉的轟鳴聲，緩緩向兩側打開。
    通道裏彌漫著黴味和金屬鏽蝕的氣息。
    蘇瑤的腳步突然停住了，防輻射服的靴子踩過一塊刻有符號的石板。
    她蹲下身，指尖隔著防護手套觸碰那些凹痕——冰涼的觸感順著神經傳入大腦，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幻境中，穿著白大褂的人們在奔跑。
    培養艙的玻璃上蒙著水霧，裏麵漂浮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黑色長發，眼角有一顆淚痣，和鏡子裏的自己一模一樣。
    “實驗體09號，記憶融合完成度73。”戴著金絲眼鏡的女研究員在平板上記錄著，“但自主意識覺醒……可能會影響最終結果。”
    “不！”蘇瑤驚呼著向後退，撞到了許墨的懷裏。
    她的防輻射麵罩起了霧，睫毛上掛著冷汗：“我不是人類……我是伊甸的複製品。”
    許墨的手掌按在她的後頸，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片皮膚下的血管在劇烈跳動。
    他扯下麵罩，用拇指抹去她臉上的冷汗：“你還記得什麽？”
    蘇瑤抬起頭，眼尾發紅。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許墨的戰術背心，力氣大得幾乎要扯斷線：“主實驗室……在更深處。”她的聲音顫抖著，但卻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那裏有真相。”
    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嘎吱聲。
    許墨的腕表震動了——追蹤器顯示蘇瑤的位置正常，但他的後頸卻泛起一股涼意。
    他側頭看向通道深處，黑暗中似乎有兩點幽藍色的光閃過，就像某種蟄伏的機械獸正睜開眼睛。
    “注意隊形。”他低聲下令，手按在腰間的戰術匕首上。
    王強的鋼爪在身側張開，張博士的機械守衛“哢嗒”一聲彈出刀刃。
    隊伍繼續向前，通道的石壁在腳邊投下狹長的影子，頭頂的岩縫裏不時有沙粒落下，砸在金屬地麵上，發出清脆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