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靴跟在金屬地麵叩出第三聲時，蘇瑤突然停住了。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圓形大廳的牆壁上，激光刻痕像無數條銀蛇爬滿金屬，最醒目的位置，\"蘇瑤 07號伊甸克隆體\"幾個字泛著冷光，旁邊密密麻麻的編號裏，竟有三個與她麵容重疊的名字。
    \"瑤瑤？\"他輕聲喚，伸手去碰她垂落的指尖。
    那雙手比剛才更涼，像浸在冰水裏的玻璃。
    蘇瑤的睫毛劇烈顫動，記憶碎片在眼前炸開：培養艙裏模糊的人影，終端機上永遠的\"07號實驗體\"，還有每次觸摸電子設備時，腦海裏若隱若現的代碼洪流。
    她抬起手，指尖幾乎要貼上刻痕，又猛地縮回——那些名字裏，有一個寫著\"蘇瑤·伊登\"，姓氏與\"伊甸係統\"的發音驚人相似。
    能量球突然發出嗡鳴，震得頭頂岩縫裏的沙粒簌簌墜落。
    許墨的空間光流在袖口翻湧，像被燙到的活物般蜷縮，這是升級到中級九級後從未有過的劇烈反應。
    他按住腰間的空間刃，餘光瞥見能量球核心深處的紅光：\"不對勁，這東西在......警告？\"
    \"許墨。\"蘇瑤轉身，眼角淚痣在藍光裏泛著暖光，\"我記得媽媽。\"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不是實驗日誌裏的"母體"，是真正的媽媽。
    她會在我發燒時哼歌，會把最後半塊壓縮餅幹塞進我手心......這些記憶，不可能是克隆體該有的。\"
    許墨的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在廢棄醫院，她還哭著說\"我連生日都是編號\"，此刻眼底卻燃著他從未見過的光。
    他握住她的手，空間光流自動纏繞住交握的指節，像在編織一道防護網：\"不管真相是什麽，我們一起——\"
    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
    蘇瑤的指尖剛觸到能量球表麵，整座遺跡就開始震顫。
    天花板的金屬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許墨被震得踉蹌，扶住牆壁時掌心傳來灼痛——溫度在飆升，連金屬都開始軟化。
    \"伊甸係統重啟失敗，啟動自毀協議。\"機械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倒計時：000500。\"
    張博士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裏炸響：\"許隊！
    核心區的能量波動是量子引擎！
    這東西能重啟整個地網，但自毀程序一旦啟動，半徑五公裏內的活物都會被汽化！\"
    \"我們馬上撤！\"許墨拽住蘇瑤的手腕往回跑，卻被她反扣住手掌。
    \"等等！\"她的瞳孔裏映著能量球流轉的銀河光帶，\"引擎的穩定參數在我腦子裏。
    許墨，我能修複它——不是以07號克隆體的身份，是以蘇瑤的身份。\"她掙開他的手，跑到能量球前，指尖按在球體表麵，\"它在向我傳輸數據，關於人類複蘇計劃，關於真正的伊甸......\"
    \"你瘋了？\"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空間光流在他背後凝成實質的光翼，\"五秒後通道就會坍塌！\"
    蘇瑤卻笑了，眼淚砸在金屬地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你說過，我不是誰的複製品。
    現在我知道為什麽了——他們克隆了我的身體，卻克隆不了媽媽教我的歌，克隆不了在避難所裏給孩子們上課的勇氣。\"她指向牆壁上的\"蘇瑤·伊登\"，\"這才是我的全名，伊登是媽媽的姓。
    而這個引擎......\"她的聲音突然堅定如鐵，\"是媽媽參與研發的，她把重啟人類文明的密鑰，藏在了克隆體的意識裏。\"
    許墨的呼吸一滯。
    三天前在地下檔案館，他們找到過一份被銷毀的研發日誌，簽名欄正是\"林伊登\"——蘇瑤一直以為那是陌生人的名字。
    \"所以你必須走。\"蘇瑤從頸間摘下項鏈，那枚刻著\"瑤\"字的舊玉墜在她掌心發燙，\"帶著玉墜裏的芯片，裏麵有所有數據。
    我留下，啟動引擎需要匹配克隆體的腦波......\"
    \"不行！\"許墨衝過去抱住她，空間光流瘋狂湧入她的後背，試圖用空間能量抵消自毀波，\"要留一起留！
    我空間能撐過汽化——\"
    \"但王隊和老張撐不過！\"蘇瑤用力推開他，\"他們在入口被黑鴉的部隊纏住了，你是人類最後的希望，不能死在這裏！\"
    轟鳴聲從大廳入口傳來。
    黑鴉的身影出現在金屬閘門處，機體表麵泛著幽藍的反物質光暈，肩甲上的\"審判者\"標誌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他身後跟著十二台重裝戰鬥機器人，激光炮口全部對準許墨：\"伊甸屬於機械文明，你們的任務，結束了。\"
    \"王隊！\"許墨吼了一嗓子。
    \"老子在這！\"王強的鋼爪撕裂一台機器人的胸膛，機油噴在他滿是血汙的臉上，\"老張去拆外圍能源，我攔住這些鐵疙瘩！
    小許，帶瑤瑤走！\"
    張博士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刺響：\"許隊，黑鴉的機體用了新型幹擾模塊，我的探測器......咳咳，他們的核心在胸腔第三塊裝甲下！\"
    許墨把蘇瑤推到能量球後，空間刃在掌心凝聚成幽光。
    黑鴉的機體突然加速，反物質刀劃出的藍光幾乎要刺破他的視網膜——這不是三天前那台普通戰鬥機器人，而是融合了人類軍工的終極兵器。
    \"中級九級的空間能力？\"黑鴉的機械音裏帶著嘲諷，\"足夠摧毀一座城市，卻不夠保護你的愛人。\"
    許墨的左肩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濺在能量球上，竟被瞬間吸收。
    他咬著牙翻滾避開第二刀，空間光流在四周形成屏障——這是他突破中級時領悟的\"空間共振波\"，能擾亂半徑十米內的能量流動。
    \"去！\"他低喝一聲。
    光流如風暴般席卷黑鴉的機體。
    反物質刀的藍光突然暗了一瞬，許墨抓住機會撲上去，空間刃刺穿黑鴉胸腔的刹那，他聽見芯片碎裂的脆響——那是張博士說的核心位置。
    \"你們......\"黑鴉的機體轟然倒地，麵部屏幕閃爍幾下，熄滅前最後一道光映在許墨臉上，\"永遠......無法......\"
    \"王隊！
    老張！\"許墨轉身時，看見王強的鋼爪卡在機器人殘骸裏，張博士正用扳手砸向最後一台機器人的能源艙。
    \"撤！\"王強踹開壓在腿上的裝甲板，\"通道還剩三分鍾！\"
    許墨衝向蘇瑤時，她正把一枚芯片塞進玉墜裏。
    自毀倒計時的紅光映在她臉上，像要把人灼傷：\"拿著，裏麵有引擎啟動程序、克隆體數據庫，還有......\"她踮腳吻了吻他的唇角，\"媽媽留給我的信。\"
    \"跟我走！\"許墨的聲音在發抖，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引擎可以再找，你隻有一個！\"
    \"但人類等不起。\"蘇瑤退進能量球的光帶裏，身影開始變得透明，\"許墨，你說過要帶我看春天的花。
    等引擎重啟，地網恢複，我會在最茂盛的櫻花樹下等你......\"
    \"不——！\"
    許墨撲過去時，能量球的光帶突然閉合。
    他的指尖擦過她的發梢，隻抓住一縷還帶著體溫的發絲。
    王強從後麵拽住他的腰，張博士的探測器在尖叫：\"通道要塌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被拖向入口時，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蘇瑤站在能量球中央，抬手朝他揮了揮，唇形分明是\"我愛你\"。
    爆炸聲從身後傳來。
    許墨被氣浪掀翻，王強撲在他身上，張博士用身體護住玉墜。
    等塵埃落定，他們站在坍塌的入口處，看著身後的遺跡在火光中化作廢墟。
    \"滴——\"玉墜突然震動，許墨手忙腳亂地打開，芯片上的數據流讓他瞳孔驟縮——那不是普通的科技資料，而是整個基地防禦係統的設計圖。
    \"這不可能......\"張博士湊過來看，聲音發顫，\"蘇小姐怎麽會有......\"
    許墨握緊玉墜，指節泛白。
    廢墟下隱約傳來電子音，像沉睡多年的巨獸終於蘇醒：\"伊甸係統，啟動完畢......\"
    他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喉嚨像塞了團燒紅的鐵。
    春風卷著灰燼掠過他的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那是蘇瑤常用的皂角香。
    \"走。\"他轉身走向基地方向，空間光流在袖口翻湧，\"回去解析芯片。\"
    王強拍了拍他的肩，張博士默默跟上。
    三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仿佛要延伸到廢墟深處，延伸到某個開滿櫻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