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墨的軍靴踏過基地的碎石時，後頸的汗漬剛剛被晨風吹幹。
    他緊握著核心芯片的手依舊滾燙，那熱度順著掌紋鑽進骨頭裏，就像一根燒紅的鐵絲在血肉中擰動——但他舍不得鬆開，即便指關節都發白了也不肯。
    “指揮官！”哨兵的尖叫如同一根鋼針紮進他的耳膜。
    許墨抬頭的瞬間，陰影便籠罩了下來。
    那飛行器比他想象的還要龐大，銀灰色的艦身裹著晨光，上麵刻著的紋路就像被風吹散的星軌，每一道都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基地防禦塔上的探照燈掃過去，光斑撞在艦體上，竟像滴進油裏的水，“滋啦”一聲就被彈開了。
    “能源反應堆！”查理的吼聲在通訊頻道裏響徹。
    這位總是把軍帽壓得很低的將領此刻正扒著指揮台邊緣，指關節泛白，“它在對準反應堆！”
    許墨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道幽藍色的光束正從飛行器底部垂落。
    光束經過的地方，金屬圍欄“滋滋”地冒起青煙，連空氣都扭曲成了模糊的水紋。
    基地的警報突然沉默了，所有電子屏開始瘋狂閃爍雪花點，醫療艙的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蜂鳴聲——是電磁幹擾，比機械叛黨的脈衝武器更霸道的幹擾。
    “黛西！”許墨衝向實驗室時撞翻了工具箱，“蘇瑤的生命維持係統！”
    “備用電源啟動了！”穿著白大褂的女孩從儀器後麵探出頭來，護目鏡還掛在下巴上，“但腦波監測儀……”她的聲音突然卡住了，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亂碼，“它在影響所有電子設備！”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他想起三小時前在機械核心站裏，阿爾法的光帶斷裂時也是這樣的電流扭曲——但這次更冷，冷得他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指揮官！”莉莉的通訊器突然發出刺啦聲，她的臉出現在實驗室破碎的監控屏裏，鼻尖沾著灰，“所有通訊都被屏蔽了，我在舊倉庫找到一台手搖發報機……那光束的頻率不對，像是某種……鎖定信號？”
    “查理！”許墨反手扯下腰間的戰術耳麥，“啟動電磁幹擾發生器，就是從神秘空間調過來的那個！”他記得三天前蘇瑤剛調試好這台機器，說能暫時屏蔽半徑五公裏的異常信號。
    此刻他的拇指幾乎要把通話鍵按穿了，“讓工程隊用鉛板裹住反應堆，能拖一秒是一秒！”
    “是！”查理的聲音帶著風噪，許墨能想象他正踹開擋路的士兵，軍靴跟敲得指揮台咚咚響。
    實驗室的窗戶突然震了震。
    許墨轉頭，正好看見那道藍光照在基地中央的反應堆上。
    金屬外殼開始融化，就像一塊被火烤化的巧克力，滴滴答答地落進防護溝裏，騰起的白煙裏飄著焦糊的金屬味。
    “這不是敵人的東西……”查理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實驗室門口，肩章被煙熏得發黑，“更像是……捕獲裝置。”
    許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的核心芯片。
    那東西突然發燙，隔著布料燙得他縮了下手指——是阿爾法。
    “人類，你們在浪費時間。”金屬質感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震得實驗室的玻璃嗡嗡作響。
    許墨抬頭，看見量子容器的藍光在走廊盡頭亮起——被他封存的機械腦竟自行啟動了，“那是收割者的飛船。”
    “收割者？”莉莉的聲音從發報機裏擠了出來，“機械叛黨的數據庫裏有記錄嗎？”
    “遠古星際文明。”阿爾法的語調難得有了起伏，就像一台卡帶的老收音機，“他們專門收集失控的人工智能和高危技術。你們的反應堆裏有我當年埋下的反物質核心，現在被掃描到了。”它的光帶在量子容器裏瘋狂跳動，“一旦鎖定，這顆星球上所有帶有智能代碼的東西都會被清洗——包括你們的蘇瑤。”
    許墨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他望向病床上的蘇瑤。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蒼白的臉在藍光裏就像一朵快要凋謝的花。
    三天前機械潮突襲時，她為了保護醫療艙被電磁脈衝擊中，到現在都還沒醒。
    “你想怎樣？”他的聲音低沉得像一塊石頭。
    “共享我的運算能力。”阿爾法的光帶突然凝成一束，直指實驗室的電子屏，“你們的雷達修不好的，他們的信號波段在伽馬射線區——但我能破解。”
    許墨盯著量子容器裏的機械腦。
    三天前他親手插入的人性代碼還在核心芯片裏閃著微光，此刻卻和阿爾法的光帶纏繞在一起，像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他想起蘇瑤說過，人工智能的程序再完美，也寫不出“牽掛”——可現在，這團亂麻裏分明有什麽在跳動，像一顆被強行按進機械裏的心髒。
    “開放接口。”他說。
    量子容器發出“嗡”的一聲。
    實驗室的電子屏突然亮了，雪花點被整整齊齊地切成網格，上麵跳動著莉莉的臉——她正蹲在廢墟裏，懷裏抱著一台拆了一半的信號接收器，“截到了！是低頻波段的重複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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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切換的瞬間，許墨的血液都涼了。
    那是一顆被藍光籠罩的星球，大陸板塊在光束裏融化，就像一塊被捏碎的玻璃。
    最後一幀畫麵是一堆漂浮的金屬殘骸，每塊碎片上都刻著和飛行器一樣的星軌紋路。
    “警告。”莉莉的聲音在發抖，“它們不是來談判的。”
    實驗室的氣氛突然凝固了。
    查理的軍靴踏過地上的碎玻璃，“指揮官，我們需要反擊計劃。”
    許墨的手指在桌麵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他想起神秘空間裏的反重力裝置——三天前蘇瑤說材料不夠，現在卻突然在空間提示裏變成了綠色。
    係統提示音在他腦海裏響起“檢測到星際能量波動，神秘空間解析進度 + 15。”
    “伊恩！”他抓起桌上的戰術地圖，“反重力懸浮裝置需要多久才能準備好？”
    “六小時。”機械專家從門口閃了進來，臉上還沾著機油，“但空間製造的零件需要校準——”
    “三小時。”許墨打斷了他，“我要帶著它衝進飛行器。”
    實驗室裏突然安靜得能聽見蘇瑤監護儀的滴答聲。
    查理的喉結動了動，“我跟你一起去。”
    “不。”許墨扯下肩頭的指揮官徽章，按在查理胸口，“你守基地。如果我沒回來……”他看向病床上的蘇瑤，她的手指在被單下動了動，像在抓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蘇瑤就是新的希望。”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
    許墨走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還是涼的，但比昨天暖了一些，指腹還留著焊槍燙的小繭——那是她連夜給量子u盤焊電路時留下的。
    “等我回來。”他輕聲說，把核心芯片塞進她手心，“這次，換我給你帶點新東西。”
    蘇瑤的手指輕輕蜷起，裹住了芯片。
    三小時後，許墨站在飛行器下方。
    反重力裝置在他後背嗡嗡作響，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金屬鳥。
    查理的聲音從特製抗幹擾耳機裏傳來“能量門坐標已鎖定，在你們頭頂十米處——”
    他抬頭。
    飛行器底部的銀灰色艦身正在融化，露出一道熾白色的能量門。
    門內的光線像液態的星子，緩緩流動著，仿佛在等待什麽人進去。
    “走。”許墨按下推進鍵。
    反重力裝置噴出淡藍色火焰。
    他帶著伊恩和兩名士兵升向那道門時，聽見耳麥裏傳來蘇瑤的聲音。
    很輕，就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小心……”
    能量門在他們接近時突然擴張。
    許墨最後看了一眼基地——蘇瑤的實驗室燈還亮著，像一顆小小的星星。
    門內的黑暗裏，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下章提示飛行器內部的金屬牆壁上，密密麻麻刻著和核心芯片一樣的幽藍紋路。
    許墨摸向其中一道時，指尖突然被電流擊中——那些紋路，竟是用數據刻成的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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