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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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峰大殿的警鍾終於悲鳴著響起,銅鍾表麵爬滿裂痕,仿佛連鍾聲都帶著血沫。
    掌門霍衍攜夫人蘇若雨踏雪而來,夫婦二人周身靈力鼓蕩,身後跟著各峰長老。
    霍衍看著雪地裏蔓延的屍骸,須發皆張:“蘇燼!你可知罪!”
    “罪?”蘇燼抬眼,墨黑的瞳孔裏翻湧著瘋狂的笑意,“我十三歲爬雪山拜師,十五歲替鎮墟門擋下戾妖爪牙,十七歲為加固鎖妖陣獻上三年精血……
    霍衍,你說我何罪之有?”
    他猛地揮劍,斷刃斬在大殿前的石獅子上,堅硬的花崗岩竟如豆腐般被劈成兩半。
    “是罪在信了你們這些偽君子?還是罪在錯把豺狼當師父?”
    蘇若雨看著他眼中的魔光,心痛如絞:“阿燼,你聽我說,柔卿他……”
    “住口!”蘇燼厲聲打斷,斷刃直指蘇若雨,“別再提那個名字!你們誰也沒資格!”
    他想起柔卿最後望向自己的眼神,想起那柄穿透胸膛的流霜劍,魔氣驟然暴漲,地麵的積雪被震得衝天而起,形成一道黑色的雪暴。
    “淩言能殺他,我就能殺了你們所有人!”
    話音未落,他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出。霍衍夫婦倉促布下“乾坤護心陣”,金紅兩色的靈光交織成盾,卻在蝕魂刃觸及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嘯。
    蘇燼如今的境界已臻化境,每一擊都帶著蝕骨的陰寒,陣法符文在黑氣侵蝕下寸寸湮滅。
    “破!”他低吼一聲,斷刃猛地插入陣眼。
    陣法轟然破碎,霍衍夫婦被震飛出去,撞在大殿柱石上,口吐鮮血。
    蘇若雨掙紮著想去扶丈夫,卻被蘇燼一腳踩住手腕,骨骼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夫人!”柳城長老目眥欲裂,禦水訣化作滔天巨浪拍向蘇燼。
    蘇燼不閃不避,任由水流澆在身上,竟化作縷縷黑氣蒸騰而上。
    他反手一抓,柳城隻覺丹田一涼,畢生修為竟被那隻魔手硬生生吸走,化作枯槁的幹屍倒在雪地裏。
    “師父!”柳城的弟子哭喊著衝來,卻被蘇燼隨手撒出的黑色符篆卷入,瞬間化為飛灰。鮮血混著積雪在他腳下蔓延,匯成一條通往大殿的血色小徑。
    霍念瘋了似的從偏殿衝出,手中握著一柄龍城劍:“蘇梓宸!你殺我爹娘,我要殺了你!”
    少年的劍法稚嫩,卻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勁。
    蘇燼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手腕翻轉,蝕魂刃擦著霍念的臉頰劃過,在他眉心留下一道血痕。
    聽雪崖的風穿過崖壁縫隙,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淩言在一片刺骨的冰冷中醒來,首先觸及的是背後岩石的粗糙肌理,以及四肢被玄鐵鏈鎖和貫穿琵琶骨的劇痛。
    他猛地睜眼,卻隻看到漫天飛雪,視線因失血而模糊,唯有鼻尖縈繞著濃重的血腥味——那是屬於他自己的,也屬於鎮墟門上下的。
    “醒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蘇燼蹲在他麵前,玄黑勁裝沾滿凝固的血痂,蝕魂刃隨意插在腳邊的雪地裏,刃身反射著他墨黑瞳孔裏翻湧的魔光。
    他伸手,用帶著血汙的指尖挑起淩言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崖下——
    昔日亭台樓閣的鎮墟門主峰,此刻已成一片血色廢墟。
    斷壁殘垣間散落著屍體,積雪被染成深淺不一的暗紅,幾株被魔氣侵蝕的梅樹扭曲生長,枝頭掛著凍僵的殘肢。
    寒風卷過,送來隱約的腐臭,那是屍體在低溫下緩慢變質的味道。
    “看看吧,淩言長老。”蘇燼的聲音輕得像雪,卻字字淬毒。
    “你守護了十年的鎮墟門,你眼裏容不得半點汙穢的‘清修之地’,現在是什麽模樣。”
    淩言的鳳眸劇烈震顫,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他看到霍衍夫婦的屍身被懸掛在大殿飛簷下,蘇若雨的發髻散落,臉上還凝固著未說完的痛惜。
    看到柳城化作枯槁的幹屍,被隨意丟棄在石階上,禦水閣的弟子們橫七豎八倒在血泊裏……
    每一幕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你……”淩言的聲音嘶啞幹澀,鐵鏈摩擦岩石發出刺耳的聲響,“你把霍念怎麽樣了?”
    “霍念?”蘇燼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低笑起來,揮手示意。
    兩名弟子立刻將昏迷的少年拖過來,扔在淩言麵前。眉心的血痕結了冰,嘴角掛著血絲,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師父你看,”蘇燼蹲下身,手指戳了戳霍念蒼白的臉頰。
    “這小子倒是條漢子,抱著他娘的屍體不肯放,還說要替你殺了我呢。”
    他抬起頭,目光死死鎖住淩言,“你雖然沒正式收他為徒,可誰不知道你總指點他劍法?
    你給他的‘凝氣丹’,比當年給我的築基丹還要好上三倍。”
    淩言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想起霍念第一次在演武場被弟子欺負時,是蘇燼默默擋在他身前。
    想起蘇燼被罰抄劍譜時,霍念偷偷給他送過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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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自己確實對霍念多有照拂,隻因那孩子眉眼間,偶爾會閃過一絲蘇燼年少時的影子——倔強,又帶著點不自知的脆弱。
    “你想怎樣?”淩言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光已冷如寒冰。
    蘇燼笑了,笑得癲狂而悲愴:“我想怎樣?我想讓你嚐嚐我這十年受過的所有苦!”
    他猛地揪住淩言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你用斷骨鞭抽我三十鞭時,可曾想過今日?
    你在雲夢鎮一劍殺了柔卿時,可曾想過今日?你把我當雜玉,覺得我永遠成不了器時,可曾想過今日?!”
    風雪更大了,卷起的雪沫打在兩人臉上,生疼。
    淩言看著蘇燼眼中燃燒的瘋狂,那裏麵混雜著十年的怨恨、被誤解的痛苦,以及柔卿之死帶來的打擊。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雲夢鎮的真相,可話到嘴邊,卻被蘇燼眼中那片焚盡一切的魔火堵了回去。
    他知道,一切解釋都已蒼白無力。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弟子,早已被仇恨吞噬,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蘇梓宸……”淩言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蘇燼猛地甩開他的頭發,淩言的後腦撞在岩石上,眼前一陣發黑。“你有什麽資格對我失望?”
    他拔出腳邊的蝕魂刃,抵在淩言的心口,刃身的黑氣順著衣衫滲入,凍得淩言渾身一顫。
    “你跪下來求我,”蘇燼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卻帶著毒蛇般的陰狠,“求我放過霍雨桓。
    隻要你跪下來求我,我就……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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