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朝露未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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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抬眼,見淩言正用指尖撥弄著水麵的花瓣,月光落在他垂著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人看不清神情。
隻有蘇燼自己知道,此刻浸在溫熱的靈泉裏,他卻覺得渾身冰冷,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囚禁著淩言的雪夜。
而眼前的人,既是他的師父,也是他刻在骨血裏、想忘也忘不掉的罪孽。
蘇燼隻覺得渾身的血沸騰似要將他灼燒,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骨髓裏啃噬。
不…不行,不能待在這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撲過去,那眼神、指尖輕佻撥弄花瓣的姿態,像極了前世他壓在榻上時的神情。
“霍念,我……我洗完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他倉皇開口,聲音卻抖得像秋風中的枯葉。
說著便踉蹌著往岸邊走去,腳尖剛觸到石階,忽覺灼熱。
若是這般上岸,淩言與霍念隻需一眼便能瞧出端倪。
慌亂間瞥見浴盆裏漂浮的雪白浴巾,指尖猛地探入水中,死死攥住布料拽出水麵,胡亂裹住身體。
水汽蒸騰間,蘇燼聽見霍念在裏麵疑惑地喊:“你洗這麽快?”
喉頭滾動著未出口的謊言,隻得含糊應道:“啊…洗…洗完了。”
快步撲向搭著衣服的架子,手指抖得連衣帶都係不出完整的結。
胡亂套上衣袍,奔出墨香閣,衣角掃過廊柱時濺起幾片花瓣,沾在袍上洇出濕痕。
逃回聽雪崖住處時,房門“砰”地關上,震得簷下風鈴亂響。蘇燼手中木盆落地,碎裂聲驚醒了簷角棲息的鴉。
他後背抵著門板喘息,掌心貼著心口——那裏跳得仿佛要破膛而出。
怎麽回事…我明明是恨他的…明明前世的事都是恨意的發泄…怎麽…怎麽就看到他洗個澡如此失控?
腦中再次閃過榻上的那些情景:淩言被暴力的壓在身下,綢緞般的袍子堆在腰際……
蘇梓宸瘋狂的啃噬著他的脖頸,齒尖咬破肌膚時溢出薄紅的血珠,帶著獸欲的狠戾。
淩言鳳眸半合,長睫顫如蝶翅,壓抑的喘息聲在喉間哽成破碎的呻吟。
蘇梓宸掐著他的下頜逼他抬頭,指尖摩挲著他發紅的眼尾,“壓抑著幹嘛?大聲叫出來……”
淩言終是忍不住哼出聲來,那聲音又媚又啞,像是被冰雪凍裂的玉器。
滅道仙君卻是笑得更加癡狂,指甲掐進他腰側掐出青紫的痕:“哈哈哈…原來高高在上的淩宗師也如此?”
“你說天下人若是知道淩宗師在本座的身下如此………他們會作何感想?嗯?一世英名、出淤泥不染的仙君?”
蘇燼此刻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回憶裏掐緊淩言腰肢的觸感。
如今自瀆還得靠回想和他的那些事嗎?月光從窗隙漏進來,在他腳邊織出一片銀網。
蘇燼將被子蒙過頭頂,腦子裏還像一團亂麻,前世雪夜裏的血腥味、靈泉邊淩言垂眸撥弄花瓣的指尖、自己失控的反應……
種種畫麵交織成網,勒得他喘不過氣。
恨嗎?自然是恨的,恨那被冰冷的眼神,恨自己曾以愛為名行傷害之實,更恨這副軀體即便時隔一世,仍會因那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而沸騰。
可若說全然是恨,為何指尖攥緊浴巾時,是近乎恐慌的逃避?
他懶得再想了。越是深究,越是像在剝開結痂的傷口,露出底下仍在滲血的、不堪的真相。
索性將臉埋進柔軟的被褥,任由困意裹挾著混亂的思緒沉沉睡去。
夢裏沒有淩言,沒有前世的罪孽,隻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卻在黑暗深處,隱隱有一聲極輕的、破碎的呻吟,像雪落時壓斷的梅枝,細不可聞,卻硌得他心口發疼。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粗暴的砸門聲猛地將他從混沌中拽醒,力道之大,震得門板嗡嗡作響,連帶著門框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蘇梓宸!”門外傳來霍念氣急敗壞的聲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你要睡到幾時?太陽都曬屁股了!師父已經去山腳下等著了,趕緊給我起來!”
蘇燼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掀開被子坐起,頭發亂糟糟地翹著,眼底還帶著未消的睡意。
他揉了揉眼睛,含糊地應了聲:“急什麽……”
腳下踢到昨晚落地時碎裂的木盆殘片,發出“哢嚓”一聲脆響,驚得簷角那隻被吵醒的烏鴉撲棱著翅膀,“啞”地叫了一聲飛走。
他趿拉著鞋走到門邊,猛地拉開門,清晨微涼的風裹挾著草木清氣灌了進來。
霍念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錦袍,腰間玉帶綴著瑩潤的玉佩,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此刻正雙手叉腰,一臉不耐地瞪著他。
“這才辰時啊,”蘇燼眯著眼看了看天邊剛爬上來的太陽,晨曦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淡金,“去那麽早做什麽?青石鎮又不會跑。”
霍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頭皺著,語氣裏滿是嫌棄:“先去乾禦閣吃早飯,師父去前山廄準備馬匹了。你看看你,睡覺都不脫衣服嗎?皺巴巴一團,跟個叫花子似的。”
蘇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睡覺時滾得不成樣子的玄色中衣,確實褶子堆得像鹹菜。
他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回懟:“誰能跟花孔雀你比?一天到晚把自己收拾得油光水滑,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霍小公子愛臭美。”
“你說什麽?!”霍念頓時炸毛,一張俊臉氣得通紅,“誰是花孔雀?本公子這叫風度!不像你,邋裏邋遢……”
“行了行了,”蘇燼懶得跟他吵,在霍念即將爆發的前一秒,“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隔絕了他的怒吼,“換衣服呢,你可別偷看。”
“誰要看你啊!”霍念在門外跳腳,“蘇梓宸你個不要臉的!本公子對男人沒興趣!”
蘇燼靠在門板上低低笑了兩聲,眼底的睡意散了些。他走到窗邊的紫檀木衣櫃前,拉開櫃門。
裏麵掛著幾件常穿的衣物,大多是素淨的深色,極少有繁瑣的紋飾。他伸手取下一件修身的玄色錦袍,料子是上好的雲錦,觸手微涼順滑。
他不喜歡廣袖,一來是練劍時礙事,揮劍帶風間總覺得束手束腳;二來是日常做事麻煩,喝個茶、拿個東西都得先撩起袖子,不如窄袖來得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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