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夢中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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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蘇燼瞬間警惕,手按上了腰間的星霜劍。
    那人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像是指甲刮過玻璃:“嗬嗬嗬,蘇梓宸……哦不,滅道仙君……別來無恙啊。”
    “滅道仙君”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劈得蘇燼腦中嗡嗡作響。
    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一步:“你是誰?什麽滅道仙君,我聽不懂!”
    “聽不懂?”黑衣人笑得更陰鬱了,向前逼近一步,帽兜裏的陰影中,似乎有眸光一閃而過。
    “你以為,躲在這一世重生,就能洗清你的罪惡嗎?就能撇清你那沾滿鮮血的一生?”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你不過是從地獄裏逃出來的惡鬼,躲進這軀殼裏苟延殘喘罷了!”
    “你胡說!不是我!我沒有!”蘇燼臉色煞白,額頭滲出冷汗。
    “滅道仙君已經死了!他死了!我不是……我隻是蘇燼!”
    “死了?”黑衣人猛地抬手,一道銀光從他袖口中疾射而出,快如閃電,瞬間沒入蘇燼胸口!
    “你……你做了什麽?!”蘇燼隻覺得胸口一麻,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經脈蔓延,瞬間讓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黑衣人走到他麵前,帽兜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沒什麽……隻是提醒仙君一些忘了的事……”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咒,一字一句鑽進蘇燼的腦海,“比如……你恨淩言……刻骨的恨……比如……淩言他……親手殺了你的唯一摯友……柔卿……”
    “柔卿……”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蘇燼記憶深處一道被強行封印的閘門。
    破碎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雪地裏倒臥的青衣少年,淩言手中染血的劍,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不是的……”蘇燼猛地搖頭,想要抗拒,卻覺得頭痛欲裂,胸口的銀光越來越亮,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鑽動。
    黑衣人看著他痛苦的神情,笑得更加得意:“你想逃脫?想跟過去做個了斷?嗬嗬嗬……癡人說夢……蘇梓宸……這一世……你也逃不掉……”
    話音未落,他指尖一道淡青色靈氣射出,輕輕點在蘇燼眉心。
    蘇燼隻覺眼前一黑,所有的聲音和畫麵都瞬間消失,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俯視著暈倒在地的蘇燼,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隨即轉身,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廚房的陰影裏。
    不知過了多久,蘇燼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
    廚房的火光還在跳動,灶台上放著他沒切完的菜。
    他揉著發疼的額頭,茫然地看著四周:“嘶……剛才……剛才是不是有誰來過?”
    他努力回想,隻記得自己在想師父的傷勢,然後……然後好像有個穿黑衣服的人?
    後麵發生了什麽?腦子裏一片混亂,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塊。
    他晃了晃頭,把那些模糊的碎片甩出腦海,隻當是自己太累產生的幻覺。
    “哦對,我是要來做飯……”他喃喃自語,撿起菜刀,繼續切著那盤翠綠的青菜。
    隻是握刀的手,比剛才更抖了些,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和疼痛,卻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湧動起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蘇燼握著菜刀,刀刃在青筍上起落如飛,薄如蟬翼的筍片簌簌落在案板上,帶著新鮮的草木清氣。
    灶台的火光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倒映著跳動的柴薪,也映著他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
    “嗬……”他低笑一聲,將切好的筍片碼進竹篩,水流嘩啦啦衝過,帶走菜屑,也衝不散心底翻湧的澀意。
    上一世,淩言病中畏寒,他守在床邊,像個卑微的仆役,燉銀耳羹時怕燙了嘴,要一勺勺吹涼。
    熬藥時守著藥爐,直到指尖被熏得染了藥味。
    那時他以為是師徒情深,後來才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可現在……他瞥了眼窗外漸沉的暮色,柳城說淩言為了護他,魂靈受了傷,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至今未愈。
    “看在你是為了我受傷的份上……”
    他喃喃自語,將醃好的肉片倒進熱油鍋,滋啦一聲響,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青椒、豆幹、木耳在鍋中翻炒,紅綠相間。
    很快,三道小抄——青椒炒肉、香幹馬蘭頭、木耳筍片——便齊齊擺上了白瓷盤。
    他動作麻利地裝進食盒,每一格都碼得整齊,像極了上一世那個小心翼翼的“卑微”。
    若雪閣的木門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冷。蘇燼抱著食盒,指節在門板上輕叩:“師父……你睡了嗎?我做了些吃的帶來。”
    門內一片沉寂,隻有簷角銅鈴被風吹得輕響。
    蘇燼無奈地勾起唇角,果然還是這副拒人千裏的樣子。
    他記憶裏的淩言,永遠是高踞雲台山巔的青鸞劍尊,白衣勝雪,眉目清冷,連說話都帶著冰雪般的寒意。
    他甩了甩頭,壓下翻湧的回憶,揚聲道:“師父,你不說話我可推門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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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的淩言蜷縮在榻上,眉心如深川般蹙起,墨發淩亂地黏在汗濕的額角。
    夢境裏的聽雪崖仿佛帶著真實的寒意,玄鐵鏈嵌進手腕的痛楚清晰得驚人——
    他能感覺到鏈身的冰涼,以及每一次掙紮時鐵刺刮過皮肉的銳痛。
    黑影立在崖邊,黑袍被狂風卷得獵獵作響,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淩言……青鸞劍尊?”
    那笑聲陡然拔高,帶著癲狂的嘲弄,“哈哈哈,還不是跟喪家犬一樣被鎖在這裏動彈不得!”
    他猛地抬頭,卻隻看到一片模糊的暗影。
    想調動靈力震斷鎖鏈,丹田處卻空空如也,經脈裏像被灌入了鉛水,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玄鐵鏈深深勒進腕骨,冰冷的觸感順著血管爬向心髒,帶來一種瀕臨窒息的恐慌。
    推開門,屋內彌漫著淡淡的冷梅香,與淩言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榻上的人蜷縮在錦被裏,墨發淩亂地散在枕間,平日裏總是緊抿的薄唇此刻因痛苦而微顫,眉頭擰成了深結。
    蘇燼將食盒放在案上,走近榻邊,才發現淩言臉色蒼白,額角沁著細密的冷汗。
    蘇燼將食盒擱在案上,腳步不自覺地挪到榻邊——柳城說魂靈受損最是煎熬,難怪他疼成這樣。
    燭光跳躍著映在淩言臉上,長睫在眼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這張臉蘇燼看了兩世,上一世恨到想將其撕碎,此刻卻隻覺得心口莫名發緊。
    上一世某個雨夜,也是這樣的榻,這樣的人,蜷縮在他身下喘息,眼尾泛紅的模樣……腦海裏的畫麵炸開時,他指尖陡然發燙。
    一股燥熱猛地竄上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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