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真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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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鬆手!”霍念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好好走不行嗎?你今日怎麽跟屁股著了火似的……”
眼看就要把霍念拉出院門,蘇燼正暗自鬆氣,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心頭猛地一跳,回頭望去——
隻見淩言裹著那件長及腳踝的玄色錦袍,正快步從殿內走出,顯然是想趁他們不注意溜回自己的寢殿。
哪曾想剛走到殿門口,就被兩個端著洗漱水的宮女撞了個正著。
“仙師大人安!”宮女們慌忙屈膝行禮,目光卻忍不住落在淩言身上——
那身明顯不合身的衣衫,寬大的衣擺拖在地上,袖口還鬆鬆垮垮地垂著,怎麽看都透著幾分怪異。
霍念本被蘇燼拽著往外走,聽見動靜下意識回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殿門口的淩言。
四目相對。
淩言僵在原地,指尖緊緊攥著寬大的衣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淨。
清晨的風卷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雙因慌亂而微微睜大的鳳眸,平日裏的清冷出塵蕩然無存,隻剩下被當場抓包的窘迫。
“師……師父?”霍念眨了眨眼,目光在淩言身上那件明顯屬於蘇燼的錦袍上轉了一圈,又看向身旁一臉僵硬的蘇燼,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這是……去哪了?怎麽穿蘇燼的衣服?”
空氣瞬間凝固。
淩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指尖卻在袖中悄悄掐了個定身咒的法訣將兩名小宮女定在原地。
他抬眸,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隨便逛逛,不小心沾了露水,借他的衣服穿穿。”
“哦!”霍念狐疑的往前走了一步,“可這衣服……”
“哎哎霍念!”蘇燼猛地伸手攔住他,“師父都說了隨便逛逛,你管那麽多做什麽?走走走,早膳要緊,再磨嘰下去,遲靖川可就真的要被人放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瘋狂示意淩言趕緊回殿,同時死死按住霍念的肩膀往後推。
霍念被他推得踉蹌,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蘇燼半拖半拽地拉離了庭院。
“蘇燼你放開我!”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不滿的嘟囔,“你急什麽……師父穿你衣服怎麽了……”
淩言站在原地,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外,才緩緩鬆了口氣。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拖遝的錦袍,又看了看殿門口那兩個依舊保持著行禮姿勢,嘴角狠狠抽了抽。
“……蘇燼,”他咬牙切齒的低聲罵了一句,“回頭再與你算賬。”
晨風吹過,卷起地上散落的幾片花瓣,也吹動了他鬢邊未及束起的長發。
遠處傳來宮人們晨起勞作的聲響,天邊的魚肚白已漸漸染上了暖紅。
蘇燼正拽著霍念在宮道上打轉,少年掙得不耐煩時,迎麵走來的玄甲侍衛忽然頓住腳步。
那侍衛腰間佩著鎏金虎頭令牌,見了兩人便單膝跪地:“蘇小仙君、霍小仙君,屬下奉攝政王令,特來請三位去雅嵐殿用早膳。”
霍念剛要開口,卻見蘇燼指尖不著痕跡地勾了勾他的袖口。
晨曦透過廊柱灑在蘇燼側臉上,他眼尾微挑,語氣聽似隨意:“王爺倒是好興致。不過我們還需先回攬星殿一趟。”
“這……”侍衛麵露難色,“王爺說此事關涉遲國相,還望三位即刻前往。”
“急什麽?”蘇燼拖長了音調,忽然湊近侍衛耳畔,聲音壓得極低,“你家王爺昨夜子時還在倚翠樓外徘徊,如今倒有閑心請早膳?”
侍衛瞳孔驟縮,手按上刀柄的動作僵在半途。
蘇燼卻已拉著霍念轉身,袍角掃過侍衛鼻尖時,輕飄飄丟下一句:“你且在前頭引路,去去就來。”
待侍衛的腳步聲遠了,霍念才猛地甩開蘇燼的手:“你又搞什麽鬼?方才那侍衛眼神不對勁!”
“何止眼神不對勁。”蘇燼望著宮牆上蔓延的藤蔓,指尖撚起一片落葉。
“你注意到他靴底的泥了嗎?青黑色,帶腥氣——昨夜倚翠樓後巷的積水便是這顏色。”
兩人快步穿過月洞門,攬星殿的海棠正開得潑天爛漫。淩言立在花樹下,月白廣袖被晨風吹得揚起,發間玉簪碎著晨光。
他見兩人進來,目光先落在蘇燼手上捏著的玉瓶上,鳳眸微沉:“遲靖川身上的?”
蘇燼屈指一彈,淡紅色法陣如梅花般綻開,將三人籠罩其中。
瓷瓶“嗒”地落在石桌上,瓶內金蜂撞得瓶壁嗡嗡作響。
霍念蹙眉開口:“師父,昨夜蘇燼抓到遲靖川時,他袖裏就藏著這東西!”
“為何昨夜不說?”淩言指尖敲了敲瓶身,法陣光影在他眼底明明滅滅。
蘇燼神情略顯尷尬,幹咳一聲:“那個……我想著師父歇下了……就沒說……”
淩言抬眸,沒好氣的瞪了後者一眼,“血祭陣用活人飼蜂,遲靖川身為國相卻藏著噬心蜂——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霍念倒抽一口涼氣:“難道血祭陣的幕後之人……”
“不止於此。”蘇燼按住石桌,指節泛白,“昨夜林銜曦說他在府中歇息,可那侍衛靴底的泥卻證明他去過倚翠樓。”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環佩聲響。
三人同時噤聲,法陣外影影綽綽晃過幾道人影,為首的宮女柔聲道:“淩仙師,王爺請三位去雅嵐殿用膳!。”
淩言撤去法陣時,蘇燼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掌心滾燙,指腹蹭過他腕間淡青色血管:“師父,若去了雅嵐殿……”
“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麽。”淩言抽回手,廣袖拂過石桌,瓷瓶已消失在乾坤袋裏。
霍念撓著頭,視線在蘇燼和淩言之間打轉:“可遲靖川被點了穴道,還中了蘇燼的噤聲咒……林銜曦問不出什麽吧?”
“噤聲咒?”淩言猛地停步,目光銳利:“你何時學了妖族的禁言術?”
蘇燼喉結滾動,指尖無意識地撚住腰間玉佩穗子,目光飄向院外瘋長的海棠:“額……兩年前在廣陵見過狐族長老施咒的法印,恰好記住了手訣。”
晨風吹過,一片海棠花瓣打著旋兒落在淩言發間,霍念伸手替他拂去。淩言瞪了蘇燼一眼,廣袖一揚:“去雅嵐殿。但記住——”
他忽然壓低聲音,“方才我用術法探查時,發現有法殘留的氣息。林銜曦……或他身邊的人,定與玄界有關。”
三人隨宮人穿過九曲回廊時,蘇燼忽然拽了拽淩言袖角,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方才那侍衛靴底的泥,除了倚翠樓後巷,還像極了……城郊亂葬崗的積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