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又見血祭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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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會……”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被慘叫聲淹沒。
    傳統血祭鎖魂陣的黑線遇強則弱,唯有他改良的臻版才會以分裂對抗攻擊,這是他當年為了彌補靈氣不足獨創的衍變之法,連記載此法的書簡都被他在滅門前親手焚毀,世上絕不該有人知曉。
    “蘇兄?”離洄揮劍護在他身側,見他神色慘白如紙,忍不住擔憂道,“你沒事吧?這些黑線太過詭異,我們得想辦法突圍——”
    話音未落,一道黑線繞過離洄的劍鋒,直取蘇燼麵門。
    離洄驚呼著想回護,卻見蘇燼身形微動,竟以一種近乎詭異的角度避開,同時屈指一彈,一道極淡的銀芒擊中黑線中段。
    那黑線像是被燙到般劇烈扭動,竟沒有分裂,反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離洄看得目瞪口呆:“你……”
    “別攻擊末梢,打它的節眼。”蘇燼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傀儡修士。
    “這些黑線是子陣衍化的觸須,每段都有關節,打中那裏就能暫時阻斷它的再生。”
    雲風禾恰好掠至兩人身側,聞言眼眸驟然一縮:“你怎麽知道?”他剛才試過十餘種方法,甚至動用了昆侖墟的鎮派符紙,都沒能阻止黑線分裂。
    蘇燼喉結滾動,避開他探究的目光:“以前在古籍上見過類似記載,說是一種失傳的‘分魂術’。”
    這個謊言他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此刻說出來卻仍覺心髒被攥得生疼——那些所謂的古籍,分明是他當年在山洞裏用鮮血寫就的筆記。
    “分魂術?”雲風禾指尖白玉棋子旋轉得更快,“我倒覺得更像……”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些眼神空洞的修士,“更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空殼。”
    恰在此時,朝天闕頂層突然傳來一聲鍾鳴。那鍾聲不似凡鐵所鑄,帶著奇異的靈力波動,每一聲都震得人神魂發顫。
    隨著鍾聲響起,那些黑線湧動得更加瘋狂,甚至開始順著修士們的傷口往體內鑽。
    “不好!主陣啟動了!”蘇燼臉色劇變,他改良陣法時,特意加入了以鍾聲引導魂魄流向的設定,此刻鍾聲響起,意味著地底的血池已經開始吸收祭品的神魂。
    他猛地拽住雲風禾的衣袖,“跟我來!必須找到陣眼!”
    “陣眼在哪?”雲風禾被他拽著疾行,腳下踩著那些不斷扭動的黑線,竟絲毫不受影響。
    他注意到蘇燼的步法極為奇特,每一步都踩在黑線交織的空隙處,仿佛提前知曉它們的軌跡。
    “在朝天闕地下!”蘇燼的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這陣法以整座城池為基,二十四座城樓是子陣節點,而主陣眼方位應該在宇文策的書房下方!”
    這些信息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雲風禾果然停下腳步,桃花眼眯成一條縫:“蘇燼,你到底是誰?”
    尋常修士能認出陣法已是不易,怎會連陣眼位置、子陣分布都了如指掌?除非……他親眼見過這個陣法。
    蘇燼心髒驟停,猛地轉身,卻對上離洄同樣驚疑的目光。
    他喉間發緊,正想找借口掩飾,卻見離洄突然指向他身後:“小心!”
    一道粗壯的黑線如同巨蟒般襲來,竟是由上百道細絲糾纏而成,帶著腥甜的血氣。
    蘇燼下意識地拔劍,星霜劍嗡鳴著出鞘,赤紅焰火傾瀉,劍尖精準地挑在黑線最粗壯的節眼處。
    黑線應聲而斷,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分裂,而是化作漫天黑灰。
    星霜劍身上浮現出淡淡的血色紋路,隨即又迅速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雲風禾看得真切,瞳孔驟然收縮:“你的劍……”
    “沒時間解釋了!”蘇燼收劍入鞘,玄色披風掃過地上的黑灰,“再晚一步,所有人都會變成活祭!你信我就跟我走,不信就留在這等死!”
    他語氣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轉身便朝朝天闕側門掠去。
    離洄幾乎沒有猶豫,提劍跟上:“我信蘇兄!”
    雲風禾望著蘇燼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仍在瘋狂分裂的黑線,指尖棋子猛地捏碎。他深吸一口氣,銀發在夜風中揚起:“等等我!”
    三人避開正麵廝殺的人群,沿著朝天闕的回廊疾行。卻見一道身影快速從屋簷疾馳,“何人?!”
    蘇燼躍上城牆,追了幾步,那人卻如同鬼魅般,轉瞬間消失不見。
    廊柱上雕刻的火鳳圖案在血色光暈下顯得猙獰可怖,那些原本穿梭其間的侍女早已不見蹤影,隻有風鈴仍在叮咚作響,卻像是亡魂的哀嚎。
    “這裏的子陣節點應該在第三根廊柱。”蘇燼停步,也顧不上再去追那人,指著一根盤龍柱道,“柱礎下埋著引魂玉,打碎它能暫時切斷這片區域的黑線供給。”
    離洄雖滿心疑惑,卻還是依言揮劍斬向柱礎。
    青石板碎裂的瞬間,果然有一塊瑩白的玉石滾了出來,上麵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接觸到空氣便化作一縷黑煙。
    周圍的黑線明顯變得稀疏,纏繞的力道也弱了幾分。
    雲風禾盯著那縷黑煙,又看向蘇燼:“你連埋玉的位置都知道?”
    蘇燼腳步一頓,聲音低沉:“猜的。”
    “猜的?”雲風禾冷笑一聲,“蘇兄這猜測未免太過精準。我倒覺得,你更像是……”他故意拖長語調,看著蘇燼緊繃的側臉,“像是親手布置過這個陣法。”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蘇燼的心髒。
    他猛地轉身,茶色的眸子裏翻湧著驚濤駭浪,卻在觸及雲風禾探究的目光時驟然冷卻:“昆侖墟的修士都喜歡用惡意揣測別人嗎?”
    雲風禾淡然一笑,指尖碾碎的玉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著血色光暈凝成詭異的紋路:“問問而已,你不想說就算了。”
    桃花眼彎起的弧度裏沒了半分玩笑,“我對別人的秘密沒興趣,隻對活人有沒有命守著秘密感興趣。抓緊時間吧,再晚一步——”
    他側首望向被黑線纏得密不透風的前院,某名金丹修士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灰翳,“那些人就要變成血池裏的養料了。”
    蘇燼喉結微動,終究沒再說話,足尖一點便掠向朝天闕後院的月洞門。
    星霜劍劍鞘下滲出的赤紅微光,竟與地底蔓延的血色光暈隱隱呼應。
    三人循著靈力沉墜的軌跡闖入宇文策的書房時,正見何渡雪帶著數名元嬰修士將一道玄衣身影圍在中央。
    那人銀發淩亂,道袍上濺滿暗紫血點,正是宇文策。
    他胸口插著半截斷劍,卻仍以單手結印,瘋狂引動著地下陣法,書房地磚早已龜裂,血紅色的光流如岩漿般順著縫隙噴湧,在半空凝成扭曲的魂火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