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天罰 罪惡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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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楚錦月……”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怨毒的獰笑,“是我設計引她進入血祭陣陣眼……我本想用她的宗師之魂練屍傀……誰知道她竟引爆了元嬰,和我放出的鬼蛟同歸於盡了……”
淩華微微挑眉:“鬼蛟?可是你從章尾山放出來的?”
“不是……”宇文策虛弱地搖了搖頭,胸口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是……是一個人……”
“何人?”淩華步步緊逼,身上的威壓越來越重。
“我……我不知道……”宇文策痛苦地嘶吼,“他穿著黑色鬥篷,戴著兜帽……聲音用換音術處理過……我隻知道他能拿到神意司的密令……”
淩華沉默片刻,忽然話鋒一轉:“你血祭火鳳台千餘弟子,所圖為何?又是如何修煉禁術的?”
聽到“火鳳台弟子”幾個字,宇文策突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他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笑得扭曲而淒厲:“為何?哈哈哈……因為這狗屁玄門正道,著實可笑至極!”
他劇烈地喘息著,嘴角不斷滲出血沫,眼神卻越來越亮,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我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不會!”
淩華負手立於刑台之前,玄色衣擺隨殿內流轉的靈力微微拂動。
他垂眸望向被縛魂鎖勒得血肉模糊的宇文策,眼底無波無瀾,唯有玉石般的冷冽光澤。
殿外雷火交織,映得他半邊麵容隱在明暗不定的光影裏,聲音卻清晰如冰棱墜地:“血祭火鳳台千餘弟子,引鬼蛟屠戮青川鎮,私煉禁術妄圖逆轉生死……宇文策,你可知罪?”
“罪?”地上的人忽然嗤笑出聲,喉間血沫隨著笑聲濺在青石板上,綻開細碎的紅梅。
他抬起頭,原本因重傷而渙散的瞳孔裏突然燃起詭譎的光,“淩長老倒是好記性……不過在判我罪之前,不如先聽聽——”
“三十年前,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仙門,是如何在長留山巔,看著廣陵城百姓喂了妖物的?”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尖銳:“三十年前……萬妖窟結界破裂那晚,廣陵城頭的月光都被妖物的血瞳染成了猩紅!”
三十年前·廣陵血夜
殘月下的廣陵城已如煉獄。萬妖窟的裂隙像大地撕裂的傷口,不斷湧出腥臭的黑氣,其中翻湧著數以萬計的妖物——
巨螯如鍘刀的玄甲蟹在街巷橫衝直撞,將青磚瓦房碾作齏粉。
翼展十丈的夜梟怪啼著俯衝入人群,鐵爪抓起孩童時,衣袂撕裂的聲音與骨肉分離的慘嚎同時響起。
更深處,有通體漆黑的蛇妖盤繞在鍾樓之上,信子吞吐間,涎水滴落之處騰起綠煙,將地麵腐蝕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狂風卷著腐屍味與血腥氣灌滿整條長街,百姓們抱著繈褓踉蹌奔逃,卻屢屢被倒塌的梁柱砸中,或是被突然竄出的妖物拖入陰影。
街角的老槐樹下,一個婦人將孩子塞進樹洞,自己轉身引開撲來的豺狼妖,尖利的哭喊聲很快被骨裂聲取代,唯有孩童在樹洞裏捂住嘴,淚水無聲地浸透衣襟。
城頭之上,火鳳台宗主宇文廷舟周身金紅二色的靈焰熊熊燃燒,宛如浴火的鳳凰。
他雙掌按在搖搖欲墜的結界光壁上,每一寸靈力注入,都讓光壁上蔓延的裂紋暫緩擴張,嘴角滲出的血跡越來越多。
結界外,妖王的利爪每一次揮擊都讓整座城樓劇烈震顫,夯土磚石簌簌落下,砸在下方死守的火鳳台弟子身上。
“爹!”
長子宇文策拄著斷裂的長劍,獨臂死死撐著一麵靈力盾牌。
他左袖空空如也,傷口處的血早已凝固成暗紫色,卻仍在不斷有妖物撞向盾牌,每一次衝擊都讓他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劍脊滴在腳下的血窪裏。
十四歲的宇文嵐跪在父親身後,雙手按在地麵複雜的陣紋上,稚嫩的臉龐因過度輸送靈力而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連一句“爹,我撐不住了”都不敢說。
他看到父親後背的道袍早已被冷汗浸透,更能看到那靈力光焰下,父親體內的靈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竭。
宇文廷舟忽然咳出一大口血,染紅了胸前的火鳳台徽章。
他沒有回頭,目光穿透結界,望向城內蜷縮在斷壁殘垣下的老弱婦孺——
一個瞎眼的老漢正用身體護著繈褓中的孫兒,一個少女將受傷的母親藏在灶台後,自己握著柴刀瑟瑟發抖。
他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夾雜著靈力與血氣的長歎,猛地將掌心按入陣心節點!
整座城樓劇烈一震,宇文廷舟周身的靈焰驟然暴漲,如同一輪小太陽升起,金紅色的光芒瞬間將方圓十裏的妖物逼退數步。
那些啃噬結界的妖物被靈焰灼燒得發出淒厲慘叫,化作飛灰;遠處的妖王也發出憤怒的咆哮,卻一時無法近前。
“火鳳台可退,百姓無處可逃。”宇文廷舟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遍城頭,帶著金屬般的鏗鏘,“我宇文氏世代承‘護世’之責,今日便是以血肉為盾,也要為廣陵百姓劈開一條生路!”
天山、蓬萊、招搖等仙山降下臨時結界,各派修士為求自保,早已攜親帶眷遁入其中。
唯有火鳳台數百弟子,以血肉之軀列成戰陣,如同一座孤島,困在無邊無際的妖海之中。
他們的法衣被妖血浸透,他們的長劍卷了刃,他們的靈力早已枯竭,卻仍用殘肢斷骨撐起最後一道防線。
三日後,萬妖窟的裂隙已擴張至千丈,如同一道橫亙天地的黑色天塹。
五大仙山的長老終於傳來法旨:於長留山開啟最大結界,遷移凡間眾生避災。
消息傳來時,宇文廷舟正用劍柄撐著地麵,踉蹌前行。
他胸腔被妖王的毒爪掏開一個血洞,黑色的妖毒正順著經脈蔓延,每走一步都牽扯著劇痛。
但他身後,是數千名好不容易集結起來的百姓,他們像受驚的鹿群,踩著同伴的血泥與殘肢,朝著長留山的方向奔逃。
“爹!我們不管他們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宇文嵐撕心裂肺地嘶吼著,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滑落。
他親眼看到一隻巨狼妖撲進人群,瞬間撕碎了三個孩子,而他們的母親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哭喊。
“哥!你看這些妖物……我們根本擋不住啊!”
宇文廷舟猛地回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怒火,那目光像兩簇燃燒的火焰,灼燒著宇文嵐的靈魂:“混賬!”
他的聲音嘶啞,每個字都裹著血沫,“你視人命如草芥,豈配為火鳳台之人!你我生於仙門,修的是護世之道,便是身死道消,也絕不可棄百姓如敝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