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燼深吸一口氣，上前半步“弟子……願擔此責！若有差池，甘願受門規懲處！”
    “好。”霍衍撫掌一笑，先前的沉凝之氣散去不少，“你這性子，倒是比你師父當年更利落些。”
    淩言神色不變，隻淡淡道“蘇梓宸的本事，掌門心中有數。”
    “自然有數。”霍衍起身走到兵器架旁，取下一柄刻著雲紋的玉牌，“出師禮的流程，稍後讓執事弟子帶你走一遍。這是聽雪崖長老的印信，你且先拿著。”
    他將玉牌遞給蘇燼，又看向淩言，“至於拜堂……”
    “掌門！”淩言驟然抬眼，耳尖微微泛紅。
    蘇燼握著玉牌的手猛地一緊，玉牌冰涼的觸感讓他險些笑出聲來，卻又在看到淩言警告的眼神時強行憋住，隻低了頭，嘴角卻怎麽也壓不下去。
    霍衍見狀哈哈大笑，擺手道“罷了罷了，私事你們自己定。隻是這出師禮後，梓宸便是長老了，往後在宗門裏，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沒大沒小。”
    他看向蘇燼，故意板起臉，“尤其是在你師父麵前，雖說是夫妻……咳，是師徒情深，但該有的分寸還是要守。”
    “是，掌門！”蘇燼立刻應下，偷偷瞥了眼淩言，見他正望著殿外雲層，廣袖下的手指卻悄悄勾了勾，像是在忍什麽。
    淩言忽的轉身“既如此，便請掌門安排出師事宜。蘇燼，隨我去準備。”
    “是！”蘇燼立刻跟上去，走到殿門口時，忍不住回頭衝霍衍咧嘴一笑，卻見霍衍正撚著胡須，望著兩人交疊的影子，低聲喃喃“青鸞……能喜歡人……真是……奇事！！
    殿外陽光正好，淩言走在前麵，廣袖被風揚起一角。
    蘇燼快走兩步跟上，忍不住湊近他耳邊“師父，方才掌門說‘夫妻’的時候，你耳朵紅了。”
    “閉嘴。”淩言腳步未停，聲音卻軟了幾分，“去取你的庚帖來，若是出師禮後還敢胡鬧，便真罰你去冰潭麵壁。”
    蘇燼猛地攥住淩言的手腕，掌心貼著他袖中冰涼的靈力紋路，仰頭望著簷角垂落的鎏金風鈴被正午陽光鍍上金邊“師父再急著與我拜堂，也得吃午膳不是？”
    指尖摩挲著淩言腕骨，“乾禦閣今日做了梅花糕，我讓膳房管事特意留了兩屜。”
    淩言側頭斜睨他，廣袖下的手指輕輕掙了掙“出師，不是叛師，你要造反不成？”
    話音未落，蘇燼已牽起他的手，指腹擦過那枚暖白色羊脂玉指環，金線勾勒的青鸞振翅欲飛，尾羽銜著的鳳凰火焰在陽光下流轉“定情物都戴著呢，師父想反悔也晚了。”
    他突然湊近，溫熱呼吸掃過淩言耳後“你說，我們的佩劍能共鳴，本命武器是同源的星辰弓，術法流轉都帶梅花——”
    修長手指勾住琉璃耳墜垂下的銀流蘇，指尖拂過月白色琉璃珠裏流動的星輝，“連隨身飾物都是一對，這不是天意？
    淩言耳尖發燙，卻見蘇燼忽然將他抵在廊柱上，少年眼底映著滿殿鎏金，笑得肆意張揚“掌門都說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忽然低頭，唇擦過淩言耳畔的琉璃珠，“我偏要讓全宗門都知道，聽雪崖的青鸞長老——”
    “蘇梓宸！”淩言靈力微動，冰藍色紋路順著廊柱蔓延，卻被蘇燼扣住手腕按在牆上。
    “是，青鸞長老。”蘇燼突然正色，卻在眨眼間又變回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指尖勾住淩言腰間玉墜晃了晃，“不過在拜堂之前，弟子想先討個彩頭——”
    他話音未落，淩言已屈指彈在他額間“先把出師禮過了。”卻被反手握住十指相扣“那說好了，禮成之後，師父便與我去月老祠。”
    遠處傳來執事弟子召集眾人的鍾聲，蘇燼卻紋絲不動，直到淩言無奈點頭，才笑著鬆開手，卻仍勾著他小指不肯放開“走吧，長老閣下。”
    他晃了晃手中雲紋玉牌，“待我戴上這長老印，便要光明正大地牽著師父的手，走遍鎮虛門每一處。”
    乾禦閣的午膳帶著秋日特有的清冽甜香。梅花糕蒸得軟糯，頂上撒的糖霜混著細碎的梅瓣，在白瓷碟裏堆成一小座雪峰。
    淩言吃著糕點，蘇燼卻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碗裏的蓮子羹——
    時不時抬眼去看淩言指尖那枚暖白的羊脂玉指環，金線勾勒的青鸞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再看，糕要涼透了。”淩言用銀匙敲了敲他的碗沿。
    蘇燼嘿嘿一笑，飛快夾起一塊梅花糕塞進嘴裏，含糊道“師父的笑比糕甜。”
    淩言沒接話，耳尖卻悄悄泛紅，隻將一碟切好的蜜漬橙片推過去“快吃，吃完去換輕鎧。”
    提到輕鎧，蘇燼立刻垮了臉。鎮虛門內門弟子的製式輕鎧是玄鐵混著寒絲織成，肩甲刻著流雲紋，腰腹處用柔韌的鮫綃軟甲拚接，本該是利落又威風的模樣。
    可他平日裏慣穿勁裝，嫌這鎧甲束得慌，尤其是胸前那枚嵌著碎星石的門徽，硌得他鎖骨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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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穿？”他磨蹭著跟在淩言身後出了乾禦閣，秋風卷起滿地金黃的銀杏葉，撲簌簌落在他發間，“我看師父就不穿，偏讓我套這鐵片子……”
    淩言腳步未停，聲音卻透過風送來一絲笑意“我是長老，自有特例。你如今是待授印的新晉長老，按規矩需著弟子出禮裝。”
    他回頭時，廣袖被風揚起一個清俊的弧度，“況且，”他目光掃過蘇燼不甚情願的臉，“鎧甲襯你，像模像樣。”
    蘇燼猛地抬頭，撞見淩言眼底一閃而過的揶揄，臉頰微熱，卻又梗著脖子道“師父覺得好看就行。”
    說著便伸手去勾淩言的小指，卻被對方不著痕跡地避開，隻留下一句“規矩些”，便率先踏入了主峰廣場外的偏殿。
    換甲的過程堪稱一場無聲的抗爭。
    蘇燼對著銅鏡扯了扯肩甲的係帶，又嫌棄地拍了拍腰間的鮫綃軟甲。
    那碎星石門徽在秋陽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映得他那張本就俊朗的臉更添了幾分英氣，隻是眉宇間那點不耐讓這份英氣多了些鮮活的跳脫。
    “好了？”淩言站在殿門口，他依舊穿了身月白廣袖長袍，領口和袖口用銀線繡著細密的青鸞尾羽紋，未束發，墨發隻用一根白玉簪鬆鬆挽住。
    在滿場身著統一玄色輕鎧的弟子與長老中，宛如一剪獨立於風雪的寒梅，清冷得格格不入，卻又偏偏是全場目光不自覺會落去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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