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言猛地抬頭，眼中是壓抑的怒火與痛楚“放開我！”另一隻手猛地拍出，掌心炸開一團微弱的白光，直逼淩羲麵門。
    淩羲不閃不避，任由那白光擊中自己胸口，卻隻是低笑一聲，伸手再次攥住淩言的手腕。
    這一次，力道重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師兄，聽話。跟我回淩霄閣，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他湊近淩言，溫熱的氣息噴在他耳邊，聲音卻冷得像冰，“否則，你那位在青石鎮拚死拚活的蘇燼小友，說不定會被這些失控的鬼物撕成碎片呢？”
    淩言渾身一僵，眼中血色翻湧。遠處，隱約傳來劍刃交擊的轟鳴與霍念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還有那若有似無的、清冷的琴音……
    而他的手，被淩羲死死攥在掌心，動彈不得。淩言腕骨幾乎要被捏碎，劇痛順著經脈竄上靈台，卻反激得他眼底殺意更盛。
    他另一隻手猛地扣向淩羲脈門，指骨擦過對方衣袖時，袖口突然迸出幾縷銀絲，如蛛網般纏向他手腕。
    淩言瞳孔驟縮，側身避過的同時，青鸞劍意自指尖迸發，卻在離體三寸時被一股無形氣牆震散——淩羲不知何時在周身布下了結界。
    “師兄還是這麽急躁。”淩羲低笑，指尖銀光一閃，一枚青銅鈴鐺已捏在掌心。那鈴鐺樣式古舊，鈴身刻著扭曲的蟲紋，隨著他手腕輕晃，發出一種極細微的“嗡嗡”聲。
    “唔——”遠處桃林邊緣，離洄的驚呼聲陡然拔高，“蘇兄！你怎麽了？”
    淩言猛地轉頭，十丈外的蘇燼正跪伏在地，指節摳進泥土裏，帶起大塊濕泥。
    他背脊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冷汗順著下頜線砸在落葉上，洇出深色痕跡。
    那雙總是清冽的眼眸此刻布滿血絲，牙關咬得死緊，仿佛正承受著千刀萬剮般的痛楚。
    “師兄應當認識這是什麽。”淩羲晃了晃鈴鐺，蟲紋在暮色中泛著幽光，“四年前你中過一次，忘了麽？”
    淩言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四年前，他確實在追查時中了招，那噬心蜂的蜂鳴至今刻在他神魂深處。可蘇燼……
    他猛地看向淩羲“你對他下了蠱？！”
    “當年想下的，”淩羲語氣輕描淡寫，指尖摩挲著鈴身，“可惜你替他擋了。我本想再補一隻，誰知你那性子，竟硬生生用刀子挖了出來——”
    他突然貼近淩言耳畔，聲音淬了冰般刺骨，“剜心之痛，神魂受損，當場殞命的滋味，師兄還記得麽？”
    淩言喉結滾動，當年刀刃剜過心髒的劇痛仿佛再次襲來。
    “現在噬心蜂雖控不住他，”淩羲瞥了眼掙紮的蘇燼，笑意殘忍，“但他體內的‘引子’還在。這蜂鳴既能控人，亦能催蠱。你看他現在……”
    蘇燼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手指深深嵌進泥土，指節泛白，“那些失控的鬼物若聞到血腥味……青石鎮的亂局，師兄覺得憑他們，能撐多久？”
    遠處傳來霍念氣急敗壞的罵聲，夾雜著劍刃劈開鬼物的悶響。
    “你究竟想做什麽！”淩言的聲音因怒意而顫抖，靈力在穴位被封前猛地衝撞了一下，卻隻換來淩羲更緊的鉗製。
    淩羲伸手，指尖輕輕撥弄淩言右耳的琉璃耳墜。墜角綴著流蘇，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細碎清響。
    “冷若寒霜的青鸞劍尊……”他嘖嘖兩聲，指腹擦過琉璃的冰涼，“竟會戴這種東西。是蘇梓宸送的？”
    淩言猛地偏頭，不再看他。
    “師兄選吧，是看著蘇梓宸被鬼物分食，魂飛魄散，還是……”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狡黠的光，“乖乖跟我回淩霄閣，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屬於我們的東西？”淩言咬牙，“你是指當年被你偷走的宗門秘典，還是你覬覦已久的劍訣？”
    “師兄何必分得這麽清？”淩羲輕笑，突然抬手點向淩言幾處大穴，“青石鎮的局，可不止鬼物和噬心蜂。你若非要魚死網破……”
    他目光掃向遠處激戰的方向，“霍念那小子，還有鎮虛門那幾個自詡天才的弟子，我不介意多添幾筆血色。”
    穴位被封的瞬間，淩言隻覺靈力如潮水般退去，四肢瞬間發軟。
    淩羲掏出一枚墨色丹藥，丹身泛著詭異的腥甜氣息。
    “別緊張，”淩羲捏住他的下顎，強行將丹藥塞了進去，“隻是讓你安分些的‘安神丹’。”
    丹藥入喉即化，一股酸軟之力從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
    淩言眼前開始發黑，意識如同墜入迷霧，隻能看到淩羲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
    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
    “師兄，乖……”
    最後一絲力氣消散前，淩言聽到蘇燼壓抑的痛哼，聽到遠處越來越近的鬼物嘶吼，還有那始終未斷的、清冷而急促的琴音。
    他想抬手，想掙脫，卻隻能任由身體向後栽去。
    淩羲穩穩接住他，手臂穿過他膝彎與背間，將人打橫抱起。
    月白色的衣擺垂落，琉璃耳墜輕輕晃動，映著桃林深處逐漸濃鬱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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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羲低頭看了眼懷中人事不省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複雜難辨的弧度，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裹挾著幾片飄落的桃花，消失在桃林深處。
    意識沉入黑暗的刹那，淩言隻覺周身寒霧驟起。不是青石鎮桃林的晚風，而是淩霄閣寒絕峰亙古不化的冰雪氣息，帶著凜冽的冰碴子，刮得人神魂發疼。
    他仿佛又變回那個剛通過考核的十歲孩童，單薄的弟子服裹著瘦小的身軀，跪在公孫流玉座前，掌心被天命烙印燙得血肉模糊。
    “從今往後，爾等便是淩霄閣的劍。”仙尊的聲音如萬年玄冰，“劍無溫，劍無淚，劍亦無情。若心生雜念，此印便會引動天雷，將爾等神魂寸寸碾碎。”
    身旁，與他一同跪坐的是大師兄淩華，比他長兩歲，眉骨高挺，眼神裏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冷。
    另一側是小師弟淩羲，才九歲，生得一雙杏眼，此刻卻因疼痛而緊咬下唇，臉色蒼白如紙。
    三人皆在血腥的“練蠱”廝殺中活下來，被公孫流玉收為親傳弟子，賜居寒絕峰。
    寒絕峰常年被冰雪覆蓋，除了主峰上的淩霄殿，便是散落山間的幾間石屋。每日天不亮，三人便要在刺骨的寒風中揮劍千次，雪沫子混著汗水凍在發梢，結成冰棱。
    淩言性子寡淡，自小失了親故，早已習慣沉默。淩華話也不多，卻總在練劍時不動聲色地替淩言擋過幾次長老們的訓斥。
    淩羲年紀最小，起初常被凍得偷偷掉眼淚，卻從不敢讓旁人看見，隻在無人處用袖子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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