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青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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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悶響,淩羲猝不及防,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向後飛去,撞在石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榻上的淩言——對方赤著上身,雙手被錦帶綁著,卻硬生生掙斷了石榻凸棱上的一道裂紋,腕間錦帶已然鬆脫大半。
    “你……你竟然強行衝破了靈力封印?!”淩羲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聲音裏滿是震驚。
    他封在淩言體內的禁製何等霸道,若強行衝破,必定傷及神魂!
    淩言沒有回答。他撐著石榻坐起身,墨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胸口劇烈起伏。
    方才那一腳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嘴角的血跡蜿蜒而下,滴在蒼白的胸膛上,觸目驚心。
    他能感覺到識海裏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但此刻,比疼痛更甚的是滔天的怒火。
    他赤足踏在冰冷的石磚上,每一步都帶著刺骨的寒意。鳳眸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死死盯著牆角的淩羲,像是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淩羲……”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碎裂的冰,“你做做的那些事——”
    他想罵對方瘋子,想質問那八年的欺騙,想將所有的屈辱都嘶吼出來。
    可話到嘴邊,卻隻剩胸腔裏翻湧的血氣和無法言喻的惡心。他索性不再言語,猛地欺身而上,五指成爪,直取淩羲咽喉!
    淩羲倉促間翻身避開,衣袖被淩言指尖劃過,“嗤”地一聲裂開道口子。
    他從未想過淩言在神魂受損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戰力,眼看對方招式狠戾,招招致命,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心中不由得一陣慌亂。
    “師兄!你冷靜點!你現在神魂不穩!”淩羲一邊閃避,一邊試圖勸阻,卻隻換來淩言更猛烈的攻擊。
    “冷靜?”淩言冷笑,赤著的上身在黑暗中如同一道決絕的閃電,掌風帶著破風之聲,“在你把我綁在這石榻上的時候,可曾想過讓我冷靜?!”
    想起方才淩羲指尖的溫度,想起對方口中吐出的關於蘇燼的汙言穢語,想起八年前那溫柔笑容下的算計,想起此刻自己赤身裸體、狼狽不堪的模樣——
    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化作最鋒利的刀刃,驅動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石室內,兩道身影在黑暗中激烈碰撞。淩言的攻擊毫無章法,卻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勁,每一次出手都仿佛要將自己的神魂一同燃燒殆盡。
    而淩羲則在閃避中試圖製住他,口中不停呼喚著“師兄”,聲音裏混雜著急切、慌亂,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悔。
    唯有密室之外,章尾山的風雪依舊狂嘯,如同為這場扭曲的恩怨奏響的葬歌。
    而密室之內,飛濺的血珠落在冰冷的石磚上,與淩言腕間未愈的舊疤遙相呼應,在無邊的黑暗裏,勾勒出一幅破碎而慘烈的畫麵。
    石室深處,燭火驟然爆起燈花,豆大的光芒猛地撐開黑暗,將狼藉的景象瞬間照亮——
    淩言赤著的上身布滿交錯的紅痕,唇角的血跡蜿蜒至鎖骨,腕間錦帶鬆脫,露出被勒出的深紫血印。
    而他方才踹中淩羲的地方,石壁上竟濺著幾點刺目的血珠。
    “你走吧。”淩羲靠在牆角,指尖按在滲血的胸口,聲音嘶啞得像被風沙磨過。
    他看著淩言踉蹌著撞向石榻,伸手去撿散落在地的衣衫,那截清瘦的腰腹在燭光下泛著玉石般的冷光,卻因劇烈喘息而微微顫抖。
    “再打下去,你的神魂會徹底碎裂。”
    淩言沒有回頭。他抖著手將中衣套上,撕裂的衣襟無法完全遮掩胸口的疤痕,反而在動作間扯著新的血口。
    燭火映著他低垂的眼睫,那上麵凝著未幹的水汽,不知是汗還是痛出的淚。
    他踉蹌著靠上冰冷的岩壁,聽著自己胸腔裏如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識海裏撕裂般的劇痛。
    “師兄……”淩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遲疑。
    淩言猛地抬手,指尖擦過石壁,留下一道血痕。他沒有應聲,隻是彎腰撿起地上的外袍,胡亂係上腰帶。
    衣料蹭過腕間舊疤,此刻卻與新添的勒痕重疊,在燭光下交織成觸目驚心的網。
    他一步步走向石室門口,赤足踩在冰涼的石磚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後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影子單薄得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直到推開那扇沉重的石門,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沫灌了進來,他才猛地一顫,像是從一場荒誕的噩夢中驚醒。
    穿過九曲回廊,廊柱上雕刻的九尾天狐圖騰在風雪中若隱若現,猩紅的寶石眼睛在夜色裏泛著幽光。
    這座由九尾天狐所建的宮殿,此刻空曠得隻剩下風聲呼嘯,地磚上落滿薄雪,他走過時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雪粒覆蓋。
    殿門在他身前轟然洞開。章尾山的風雪如萬馬奔騰,瞬間將他吞沒。
    極目望去,連綿的雪山在夜色中泛著冷白的光,唯有他方才走出的宮殿,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沉默地矗立在風雪中央。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宮殿,飛簷上掛著的冰棱在微光中折射出細碎的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然後,他不再停留,提氣向山下掠去。
    山下的結界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風雪正從那裏倒灌而出。
    是淩羲。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淩言的心髒像是被冰錐狠狠刺穿。
    結界內的風雪是凝固的囚籠。當淩言踏過那道由靈力構成的透明屏障時,肩頭還沾著結界內卷來的雪沫,冰涼的晶體在接觸到外界空氣的刹那驟然融化,混著他發間滴落的雨水,在頸側劃出兩道冷冽的痕跡。
    結界外的世界沒有雪。方才還在章尾山巔狂嘯的風雪,在越過那道微光閃爍的界線後,竟詭異地消弭於無形。
    取而代之的是江南水鄉般的綿密細雨,如絲如縷的濕意,從鉛灰色的雲層裏垂落,將遠處的山巒暈染成水墨般的淡影。
    這突兀的天氣分界讓淩言猛地駐足。他回頭望去,身後的章尾山依舊被皚皚白雪覆蓋,山頂的宮殿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座冰封的墳墓。
    而身前的世界,雨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濺起細碎的水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腥甜——那是屬於“正常”世界的氣息,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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