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東渡之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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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言的視線落在沈瀾身上,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想死麽”。
    沈瀾幹咳兩聲,轉過身“言哥哥,你聽我解釋。新收的這些弟子裏,論根骨、反應,柳文昭是最拔尖的,論機靈勁兒,也沒人比得過他。”
    “讓他跟著,既能照應你,也正好讓你曆練曆練他,看看這一月修煉的進境如何,豈不是兩全其美?”
    淩言扶著額,指尖抵著眉心,半晌才放下手,語氣帶著點說不清的別扭“行吧。”
    他轉身往殿外走,披風掃過門檻的雪,留下一道淺痕“走了,禦劍去。”
    柳文昭眼睛一亮,忙跟上,玄鐵劍的劍鞘撞在石階上,發出清脆的響。
    沈瀾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自語道“這可不是我故意的,實在是這小子磨了我一中午……”話未說完,已被寒風卷散在丹房的暮色裏。
    寒鴉掠過丹房簷角,將最後一縷殘陽銜入雲層。
    淩言立於階前,指尖凝起一縷清淺靈氣,那靈氣在暮色裏流轉如月華,輕輕一點,流霜劍便從鞘中躍出,懸浮於半空。
    劍身瑩白,似裹著層碎雪,劍穗上的冰藍流蘇隨劍氣輕晃,映得周遭落雪都泛著淡光。
    他正欲提氣踏劍,餘光瞥見身後的柳文昭——
    少年雖立得筆直,手卻不自覺攥緊了玄鐵劍柄,指節泛白。
    淩言眉峰微蹙,想起新弟子禦劍課上,最高也不過離地五十丈,且多是短途。東渡路遙,高空寒風如刀,柳文昭怕是撐不住全程。
    無奈,他側過臉,聲音清冽如冰泉“你與我同乘吧。”頓了頓,目光落在少年微顫的肩,“你若獨自禦劍,中途力竭從高空墜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柳文昭猛地抬頭,漆黑的眼眸裏像是落了星子,滿是不可置信的亮。“啊?”他喉結動了動,聲音都帶了點發緊的澀,“可……可以嗎?”
    淩言沒再接話,足尖輕點,已穩穩落在流霜劍上。劍身微晃,似一片浮於風雪的玉葉。
    他垂眸看了眼階下的柳文昭,猶豫片刻,終是伸出手——
    那隻手白皙修長,指尖因常年握劍帶著薄繭,卻在暮色裏泛著溫潤的光,像上好的羊脂玉。
    柳文昭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忙抬手握住。
    掌心相觸的瞬間,隻覺一股清冽的氣息順著指尖漫上來,混著淩言身上淡淡的冷梅香,讓他鼻尖微熱。
    他幾乎是被一股輕力帶起,踉蹌著落在劍上,忙收住腳,緊緊貼著劍身邊緣站定,生怕自己重心不穩,撞到身前的人。
    “站穩了。”淩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點近在咫尺的溫。
    話音落,流霜劍猛地拔高,劍氣破開暮色,如一道瑩白的閃電直衝雲霄。
    寒風呼嘯著撲來,柳文昭下意識閉眼,卻覺周身一暖——
    淩言已捏了個指訣,一道淡藍色的結界如琉璃罩般落下,將刺骨的寒風盡數攔在外麵。
    結界內,隻餘劍穗輕晃的微響。柳文昭緩緩睜眼,才發現他們已升至萬裏高空。
    腳下是翻滾的雲海,被殘陽染成金紅與墨藍交織的浪,遠處的山巒縮成黛色的剪影,連皇城都成了棋盤般的小點。
    他從未見過這般壯闊的景,卻半點賞景的心思也無,隻覺得雙腿發僵,全身繃得像拉滿的弓。
    原來高空的風這樣烈,即便有結界擋著,也能聽見外頭嗚嗚的嘯聲。
    他緊張得額頭沁出細汗,順著鬢角滑下,竟不敢抬手去擦,隻死死盯著自己與淩言相握的手,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
    “第一次禦劍都會這樣。”淩言的聲音響起,“氣沉丹田,穩住心神,習慣了便好。”
    “是……”柳文昭低聲應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前方。
    淩言的背影立在結界邊緣,雪狐披風被氣流吹得微揚,露出月白錦袍下清瘦的肩線。
    他正專注地控著劍,側臉的線條在暮色裏愈發清晰,鳳眸微眯,長睫如蝶翼輕顫。
    柳文昭猛地收回目光,耳根悄悄泛紅。他握緊了玄鐵劍,又怕劍鞘碰著淩言,索性將手往後縮了縮,隻留指尖輕輕搭在對方的手背上。
    流霜劍破開雲層,帶著兩人往東方飛去,結界外風雪如刀,結界內卻因這一點近在咫尺的暖,落滿了少年的悸動。
    流霜劍破開最後一層雲海,暮色已浸透蒼穹,星子開始在墨藍畫布上綴點。
    淩言指尖輕撚,控著劍勢平穩,後頸卻似有暖芒灼灼——
    不必回頭,也知柳文昭那道目光,正焦著在自己垂落的發梢、雪狐披風的邊緣,帶著少年人藏不住的熾熱,像冬夜裏躍動的炭火。
    他終是先開了口,聲音被高空氣流濾得更清“你可有結元嬰?”
    柳文昭聞言一怔,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的雀鳥,猛地收回目光,喉間一緊,聲音更顯局促“啊?不……不曾。”
    “不應該。”淩言眉峰微蹙,側臉轉向他時,鳳眸映著星子,“你金屬性靈脈這般精純,剛猛如淬火精鋼,入門一月,按常理早該凝出元嬰雛形。蕭晝卿給你的是什麽心法?”
    “蕭師叔說是……內門弟子長修的基礎心法,說先打牢根基,再求進階。”柳文昭垂眸,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玄鐵劍柄,聲音低了幾分,似怕自己答錯。
    淩言“嗯”了一聲“等到了東渡,我取測靈盤給你看看。許是修煉路數錯了,那心法偏於柔和,與你金屬性相衝,強練下去,恐傷經脈。”
    柳文昭猛地抬頭,眼底閃過驚喜,又迅速染上怯意。望著淩言近在咫尺的側臉——
    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鼻梁挺直如孤峰,薄唇抿著時帶點清冷,卻因方才那句關切,添了幾分暖意。
    指尖攥得發白,喉結滾了又滾,那句“昨日醉酒”哽在舌尖,終是沒敢說出口。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點破釜沉舟的顫“長老……我可以拜您為師嗎?我……”
    餘下的話被風卷走,他隻覺得臉頰發燙,連耳根都燒了起來。昨日恍惚間似是做了逾矩之事,此刻想來,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淩言轉過頭,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眸色微動,卻隻淡淡道“我不收徒。”
    “我座下隻有兩個弟子,一個是鎮虛門少主霍念,還有……”他稍作停頓,鳳眸裏掠過一絲極淡的柔色,快得像雪落即融,“還有蘇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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