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冰原之行(二)

字數:3906   加入書籤

A+A-


    淩言望著那對吵吵鬧鬧的身影,忽然輕笑出聲,笑聲被海風卷著,清潤如玉石相擊。
    他抬手指向左側,那裏的海灘蜿蜒著拐進一道月牙形的灣,灘塗更軟,礁石也少,隻有幾隻白鷗掠過低空,翅膀掃過浪尖帶起細碎的銀花:“那邊不是挺好?沒什麽人。”
    蘇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那片灘塗空無一人,細沙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色,潮線處散落著些淡紫色的貝殼,被浪推著輕輕滾動。
    他眼睛一亮,攥著淩言的手往那邊走,腳步都輕快了幾分:“還是你會找地方。”
    海風穿過兩人交握的指縫,帶著淩言袖口淡淡的梅香,混著蘇燼身上若有似無的狐火氣息,竟奇異地融成一團暖意。
    走到月牙灣時,潮剛退了些,露出濕漉漉的沙,踩上去軟綿得像踩在雲絮裏。
    蘇燼彎腰撿起枚貝殼,貝殼內側泛著淡粉的光,他抬手別在淩言耳後:“好看。”
    淩言抬手取下貝殼,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笑道:“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
    蘇燼忽然從背後輕輕環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窩,聲音埋在發間,被海風濾得低啞:“阿言,等解了你的詛咒,咱們就找個這樣的地方住著吧。”
    “住多久?”淩言望著遠處翻湧的浪,聲音輕得像歎息。
    “住到海枯石爛。”蘇燼收緊手臂,將人圈得更緊,“沒人打擾,就咱們倆。”
    浪聲拍打著灘塗,發出溫柔的絮語。淩言側頭,鼻尖蹭過他的鬢角,輕輕“嗯”了聲。
    遠處礁石上的笑罵聲還隱約傳來,卻像是隔著層水膜,模糊又遙遠。
    此刻這片月牙灣裏,隻有潮起潮落,隻有交握的手,隻有那句藏在風裏的“海枯石爛”,比任何誓言都要清晰。
    蘇燼跟著淩言在沙灘上坐下,沙粒透過衣料傳來微涼的觸感,卻抵不過掌心相貼的溫度。
    他望著遠處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的浪,忽然低聲道:“阿言,你說我們要是能真的拋開一切,尋個這樣的地方躲起來,是不是就再沒那些糟心事了?”
    話音剛落,他自己先搖了頭,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沙粒:“不行不行,你舍不得鎮虛門的。”
    他頓了頓,語氣裏忽然竄出點酸意,“況且,你那小徒弟柳文昭,還在鎮虛門眼巴巴盼著你回去呢。”
    說到柳文昭,蘇燼眉峰挑了挑,帶著點孩子氣的憤憤:“嘖,那小子才多大,見我盯著你看的眼神,跟要搶東西似的。我真想一掌劈過去,讓他知道誰才是你的人。”
    淩言聞言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你跟個半大孩子置什麽氣?文昭性子純良,就是敬重我罷了。”
    “敬重?”蘇燼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裏跳得又穩又急,“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止敬重。你是我的,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隻能是我的。”
    “嗯。”淩言應得輕而肯定,指尖順著他的手腕往上滑,輕輕捏了捏他繃緊的下頜線,“我當然是你的,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
    海風忽然靜了些,浪聲也低了,隻剩下兩人的呼吸在夕陽裏交纏。
    蘇燼忽然俯身,將臉埋在淩言頸窩,像隻受了委屈的獸,聲音悶悶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阿言,我就是……太怕了。”
    “怕什麽?”淩言抬手,順著他的脊背輕輕往下撫,衣料下的肌肉還繃著,像蓄著未散的緊張。
    “怕失去你。”蘇燼的聲音蹭在他衣領上,濕了一小片,“你不在的那些年,聽雪崖的寒是鑽骨頭縫的冷。可怎麽找都找不到你。”
    他頓了頓,指尖攥緊了淩言的衣袍,指節泛白:“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像心裏被剜了個洞,風往裏麵灌,疼得人發狂。後來實在熬不住了,就想著……自毀了靈核經脈,或許就能在夢魘裏離你近點。”
    “傻子。”淩言的聲音也低了,帶著點澀,“都過去了。”
    “是過去了。”蘇燼抬起頭,眼眶泛紅,“我還能找到你,還能這樣抱著你,真好。”
    他忽然傾身,吻住淩言的唇。這個吻不像之前的熾熱,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珍重,像捧著失而複得的珍寶,怕重了碰碎,又怕輕了抓不住。
    淩言閉上眼,抬手按住他的後頸,回應得溫柔而堅定。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珍珠色的沙灘上,浪過來時漫過腳邊,又退回去,像在輕輕搖晃著這來之不易的安穩。
    遠處礁石上的吵嚷不知何時停了,大概是雲風禾又說了什麽惹霍念炸毛的話,隱約傳來句“你再鬧我把貝殼塞你嘴裏”,隨即又被浪聲蓋了過去。
    蘇燼抵著淩言的額頭,鼻尖相蹭,呼吸裏都是對方的氣息:“阿言,別再讓我找不到你了。”
    淩言望著他眼底的執拗與惶恐,忽然笑了,指尖點了點他的眉心:“不找。”
    “嗯?”
    “我不躲,”他輕聲道,“你回頭,我總在。”
    夕陽最後一縷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浪聲溫柔,鷗鳴清越,月牙灣裏的風都帶著暖意,仿佛在應和這句承諾,要把這“總在”,吹向很遠很遠的將來。
    礁石下的海水沒過腳踝,帶著夕陽的餘溫,輕輕舔舐著霍念赤著的腳背。他蹲在灘塗邊緣,指尖攪動著水紋,把倒映的晚霞攪成一片碎金。
    馬尾辮被海風扯得揚起,發尾掃過脖頸,癢得他縮了縮肩。
    “嘖,腳腕都被浪打紅了。”雲風禾不知何時湊到他身後,聲音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再泡下去,該著涼了。”
    霍念沒回頭,往水裏又踩了踩,濺起的水花打在雲風禾的袍角上:“要你管。”
    雲風禾也不惱,反而在他身側蹲下,忽然攤開手掌。
    掌心裏躺著塊鴿子蛋大的靈石,通體瑩白,內裏似有流光婉轉,映著夕陽竟泛出淡淡的虹彩。
    “呐,送你的。”他把掌心往前遞了遞,指尖敲了敲靈石,語氣帶著點促狹,“定情信物。”
    “你有病啊!”霍念猛地回頭,耳尖“騰”地紅了,像被燙到似的往後縮了縮,“什麽定情信物?誰跟你定情了!臉皮比城牆還厚!”
    “怎麽就不算了?”雲風禾挑眉,把靈石往他眼前又送了送,“這可是我爹當年從極北冰原尋來的,原想給我鑄劍用的,全玄界也找不出第二塊。你那龍城雖說是神武溯洄劍,可若用這靈晶石淬一淬,靈力運轉起碼能快三成。”
    “我的龍城好得很,不需要淬煉!”霍念梗著脖子,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那靈石上瞟了瞟——
    他雖嘴上硬氣,卻也知道這等靈晶石有多難得,龍城劍鞘上的雲紋確有幾處磨損,若真能補上,威力定能更勝往昔。可偏生是雲風禾送的,還是以“定情信物”的名義,這讓他怎麽收?
    “神武溯洄劍又不是凡器,哪用得著這些俗物?”
    雲風禾見他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眼底漾起笑意,指尖轉著靈石:“不一定非要淬煉啊。你看這紋路多好看,穿根紅繩串成鏈子,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