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言不語，隻是劍勢更疾，流霜劍卷起千層氣浪，將撲來的傀儡盡數絞碎。
    血線在他周身遊走，試圖纏上他的腳踝，卻被流霜劍的劍氣逼退，灼燒般發出滋滋聲響。
    烏雲愈發低沉，似有雷霆在雲層後蓄勢。淩言望著翻湧的濃霧，眸中寒光更甚。
    流霜劍的清輝在濃霧中漸漸黯淡，淩言拄劍而立，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
    方才那一波傀儡潮來得凶狠，玄門修士的軀殼被血線操控，招式間竟還帶著各派心法的影子，招招狠戾，直取要害。
    他劍勢雖疾，卻架不住傀儡如過江之鯽，靈力在一次次碰撞中飛速流逝，此刻丹田已是空空蕩蕩，隻餘一絲微弱的氣脈在艱難流轉。
    濃霧如黏稠的墨汁，將他徹底裹纏，連視物都隻剩模糊的輪廓。他踉蹌著後退半步，背脊抵上一棵老槐樹的糙皮。
    他抬眼掃視四周，血線在霧中遊走得愈發猖狂，隱隱織成一張巨網，將這方天地困得密不透風。
    “淩羲，你隻會這些？”淩言的聲音帶著靈力耗竭後的沙啞，卻依舊擲地有聲，“何不敢出來與我一戰！”
    霧中傳來低低的笑，像藤蔓纏上枯枝，帶著陰冷的黏膩“嗬嗬嗬……師兄，我可打不過你。”
    那聲音頓了頓，添了幾分玩味，“再說，我怎麽舍得打傷你？你的靈力快耗盡了吧？等你力竭，我自會出來與你相見……順便……與你說些體己的話。”
    “你！”淩言怒極，正欲再斥，卻見霧中黑影幢幢，又一批傀儡踏著血線逼來，為首那具竟還握著一柄鏽跡斑斑的法劍，直指他心口。
    他咬緊牙關，強提最後一絲靈力，手訣翻飛如蝶，指尖凝出淡金色的陣紋，“嗡”地一聲在身前鋪開，暫將傀儡困在陣中。
    借著這片刻喘息，他足尖點向樹幹，身形掠上枝頭，試圖拉開距離。
    然而肩頭突然一痛，一道血痕驟然綻開，是身後偷襲的傀儡利爪劃破了衣袍。
    他悶哼一聲，回手一劍斬斷那截手臂，卻不想另一側又有傀儡縱身撲來，利刃帶著破空之聲刺向他胸口。
    淩言倉促間側身，利刃擦著肋骨劃過，帶起一串血珠，濺落在素白的衣襟上，像極了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淩羲，你究竟想做什麽！”他揮劍逼退近身的傀儡，聲音裏染上怒意，“你殺這麽多人，隻為了幫你開章尾山結界？”
    “嗬嗬嗬……師兄，急什麽。”
    話音未落，濃霧中突然掠出一道白影，快得像一道閃電。
    淩言隻覺一股陰柔的勁風襲來，他此刻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來不及閃避，隻能倉促回身，以掌相抵。
    兩掌相交的刹那，他隻覺一股刁鑽的靈力撞入經脈，如毒蛇般撕咬著本就虛弱的氣脈，喉頭一甜，竟是再也支撐不住，悶哼一聲從樹上跌了下去。
    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落入的卻是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那道白色身影穩穩摟住他的腰，指尖微涼，輕輕碾過他唇角溢出的血跡，動作溫柔得像是在撫摸易碎的珍寶。
    “你看你，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種近乎繾綣的憐惜，卻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肌膚時激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淩言心頭劇震，猛地揮掌拍向他的麵門，掌風淩厲，帶著決絕的殺意。然而手腕卻被對方一把扣住，那力道看似輕柔，卻如鐵鉗般紋絲不動。
    他抬眼望去，撞入一雙含情的杏眼。眼前的男子容貌美得驚人，眉如遠山含黛，膚若凝脂，一雙眸子水光瀲灩，像是盛著一汪春水，眼底瞧著滿是溫柔，仿佛真的對他藏著無限情意。
    可那溫柔之下，卻掩不住唇角勾起的陰鷙，眼底深處翻湧的卻是化不開的墨色陰鬱。
    “師兄，別鬧。”淩羲輕笑一聲，指腹摩挲著他腕間的靈石手鏈，那冰涼的觸感讓淩言渾身一顫，“你還是這般性烈。”
    “放手，惡心！”
    淩言喉間滾出低斥，字字如淬了冰的碎玉。另一隻握著流霜劍的手猛地向後斬去，劍刃破風，帶著決絕的狠戾，直刺身後環抱著他的人。
    “噗嗤”一聲輕響，利刃入肉的鈍響在濃霧中格外清晰，緊接著，溫熱的血珠便滴落在他的脖領，順著頸側滑入衣襟，燙得像火炭。
    他正要抽劍再刺，手腕卻被一股巨力攥住，死死扣在身前。
    淩羲竟用手掌生生握住了流霜劍的刃口，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湧出，染紅了瑩白的劍麵，也染紅了他素白的衣袖，那顏色豔得驚心動魄，像極了淩霄閣後山每逢暮春便成片凋零的山櫻，美得不似人間物，卻帶著瀕死的淒厲。
    “嗬……”淩羲低笑一聲，氣息拂過淩言的耳廓，帶著血腥氣與冷香，“師兄還是這般不留情麵。”他雙臂收得更緊，將淩言整個人圈在懷中。
    淩言偏過頭，避開他的呼吸，垂眸時正瞧見那隻扣著自己的手——掌心血肉模糊，流霜劍的寒光映著淋漓的鮮血，襯得他指尖原本的瑩白愈發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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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心？”淩羲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破碎的委屈，臉輕輕貼在淩言淌血的肩頭，像是在汲取某種溫度，“師兄，曾經在淩霄閣相伴的那十年，朝朝暮暮，你教我吐納，我為你研墨，雪夜裏共擁一爐炭火取暖……那些回憶，如今在你看來，竟都是惡心嗎？”
    濃霧翻湧，血線在他們周身遊走，像是在窺探這對師兄弟間洶湧的過往。淩言的脊背繃得筆直，如拉滿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透著抗拒。
    “師兄，為何？”淩羲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偏執的質問，指腹狠狠掐進淩言的腕骨，“為何你離開淩霄閣不過一年，就愛上了他？愛上那個過往十四年都像條狗一樣活著的蘇燼？嗯？”
    “像條狗一樣？”淩言忽然冷笑一聲，那笑聲裏裹著徹骨的寒意，他緩緩轉過頭，眼底沒有憤怒，隻剩一片冰封的漠然，“淩羲，你倒忘了，當年在淩霄閣，我們又何曾不是在血泊裏苟延殘喘，在旁人的靴底下去掙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掃過淩羲染血的手，掃過他那張美得陰柔的臉，字字清晰如刀“你我在淩霄閣的十年，日日與血肉為伴，夜夜聽慘叫入眠，為了半粒丹藥要跪伏在長老腳下，為了活下去要親手剖開過同門的丹田……那般日子，難道就不叫卑微？不叫低賤？”
    “你憑什麽，用你沾著血的舌頭，去評判他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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