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儋耳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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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燼將解下的發帶隨手擱在桌案上,燭火在上麵投下細碎的影。“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心沒肺?”他語氣沉了沉,“這邊有人盯上我們了,我必須盡快療傷。”
霍念臉上的戲謔淡了,他往前湊了半步,目光銳利如劍:“所以,你的靈核到底是怎麽傷的?你為什麽總不肯說?”
“你這性子,怎就這般好打聽?滾蛋!”
“我不滾!”霍念梗著脖子,聲音也拔高了些,“今天若不是你靈力不支,何至於讓師尊親自出手?還被那屍煞那般輕薄!你若是不肯說,便是心裏有鬼!”
“霍雨桓!”蘇燼的聲音冷了下來,周身靈力微漾,帶著幾分壓迫感,“你走不走?再囉嗦,便讓你嚐嚐我這‘虛浮’的靈力厲害!”
“蘇梓宸你個狗東西!”霍念也動了氣,攥緊了拳頭,“呸!練你的禁術去吧!早晚爆體而亡!”
“誰練禁術了?”
“那你說啊!”霍念步步緊逼,“你是九尾天狐,靈核與我等修士的元嬰不同,堅韌得多,何時這樣輕易受過傷?”
蘇燼被他纏得沒了法子,臉色變幻幾番,最終泄了氣般,緩緩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淡金色的靈力自他掌心湧出,凝成一團瑩潤的光繭,光繭之中,竟隱約可見一隻巴掌大的白色小狐狸,絨毛蓬鬆,蜷縮成一團,正隨著蘇燼的呼吸輕輕起伏,模樣憨態可掬。
“這……是什麽?”霍念愣住了,眼底的怒意瞬間被驚愕取代。
蘇燼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我兒子。”
“咳——”一旁的淩言剛端起茶杯想抿口茶,聞言猛地抬頭,茶水嗆在喉間,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耳根瞬間泛起薄紅,眼神有些閃躲。
“什、什麽?!”霍念的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天大的怪事,“你還真……你們倆……”他指著蘇燼,又看看淩言,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憋出一句,“你有病啊!這不亂套了嗎?!”
“你才有病。”蘇燼收回靈力,沒好氣道,“這是在侯城時養的,不然你以為我好端端的,靈核怎會受損?”
“我……”霍念被噎得說不出話,指著他們倆,半天後猛地轉身,“你們倆真是沒誰了!自己都還一團亂麻,竟還搞出個崽子……走走走,風禾,咱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眼!”
雲風禾忍著笑,拉了拉他的胳膊,朝淩言和蘇燼行了個禮,才拖著還在嘟囔“簡直離譜”的霍念退出了房間。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隔絕了外麵的動靜。蘇燼無奈地看向還在輕咳的淩言,伸手替他順了順背:“你這是喜的水都不會喝了?”
淩言咳完,抬眼瞪了他一下:“你就這麽跟他說?”
“不然怎辦?”蘇燼攤手,語氣無奈,“被這小子纏得沒辦法了。”他俯身,在淩言耳邊低聲道,“再說,這本來就是我們倆的……”
“閉嘴。”淩言耳根更紅了,伸手推開他,拿起桌案上的換洗衣物,“我去沐浴。”
蘇燼看著他略顯倉促的背影,低低地笑了起來,燭火在他眼底跳躍,映出滿室溫柔。
霍念一腳踹開自己房門,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震得窗欞都簌簌發抖。
他僵著脖子扭過頭,看向跟進來的雲風禾,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都帶著顫:“他倆瘋了?真搞了個……孩子?還是隻狐狸崽子?”
雲風禾將兩人的換洗衣物擱在桌案上,輕聲道:“蘇兄是九尾天狐,他們一族的子嗣本就不必循常人孕育之道,全憑心頭血與精純靈氣滋養,倒也……不算太離譜。”
“不算離譜?”霍念拔高了聲音,一手叉腰一手點著外麵的方向,“那我師尊就依著他了?什麽鬼道理!倆大男人,領個狐狸崽子,將來那小東西開口,叫誰娘?還是叫‘父君’‘爹爹’?聽著就牙酸!”
他踱著步子,靴底在地板上蹭出急躁的聲響:“再說那崽子會吐人言嗎?怕是等它修煉成型,我師尊早該屍解成仙了!到時候留著蘇燼跟它作伴?”
雲風禾走到他身邊,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氣亂的衣襟,粉瞳裏漾著淺淡的笑意:“可蘇兄小時候不也是人形嗎?並非生來便是狐狸模樣。”
霍念愣了愣,撓了撓頭:“那倒是……不然這些年我也沒瞧出他不是人。可還是離譜啊!”他咂咂嘴,“我師尊那性子,淡漠得像塊冰,我實在想不出他抱著個小奶娃的模樣——哪個小孩見了他麵無表情的臉不被嚇哭?”
他越說越激動,幹脆往椅子上一坐,拍著扶手道:“再者說,那崽子要是隨了蘇燼那賤兮兮的性子,整天纏著人撒嬌耍賴,豈不是要煩死?想想就頭皮發麻!”
雲風禾忽然沉默了片刻,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雪紋刺繡,抬眼看向他,聲音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阿念,你不想嗎?”
“想什麽?”霍念隨口反問,隨即反應過來,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臉“騰”地紅了,“你有病啊?你會生還是我會生?倆大男人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不會。”雲風禾卻沒挪開目光,眸子在燭火下亮得像浸了月光,“不過……蘇兄既能想出法子,或許……”
“你滾啊!”霍念伸手捂住他的嘴,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天天跟蘇燼混在一起,能不能學點好的?淨想這些不著邊際的!”
雲風禾被他捂著嘴,悶笑出聲,眼底的溫柔漫出來,輕輕拉下他的手,指尖在他發燙的耳尖上捏了捏:“好了,不說便是。隻是覺得,若他們真能得個子嗣,也是樁美事。”
霍念別過臉,嘟囔道:“美個屁……等那狐狸崽子長大了,指不定怎麽跟我搶龍城劍玩。”嘴上這麽說,眼底的煩躁卻悄悄散了些,隻剩下些微的、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好奇。
水底秘洞的寒氣浸得人骨頭發疼,洞頂垂落的鍾乳石滴著水,“嘀嗒、嘀嗒”落在寒棺的玄鐵蓋上,濺起細碎的冰花。
落伊坐在棺邊的石階上,裙擺沾著水底的淤泥,左臉頰的腐傷在洞壁幽光下泛著暗紫。她伸出手,指尖劃過寒棺裏男人的下頜線,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語氣卻淬著冰:“弟弟,你還當真不乖。”
男人靜靜躺著,黑色縛帶遮住了眼,唇線緊抿,周身的死氣比棺外的寒氣更甚。“不過見了個新鮮麵孔,就動了心思?”落伊俯身,發絲垂落在男人胸口,“是我這些年伺候得你不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