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儋耳行(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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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又不說話了。”韓林低笑,氣息拂過淩言耳畔,“這麽不想與本座說話?”
    淩言眼簾低垂,長睫在眼下投出片淺影,聲線冷得像礁石上的霜:“我與你無話可說。”
    “嗬嗬……”韓林指尖挑起他的一縷發,繞在指上把玩,“你就不好奇?本座前幾日還形同屍煞,如今氣息收放自如,與活人無異,你竟半分探究心也無?”
    “不好奇。”他頓了頓,字字清晰,“你是人是鬼,與我何幹。”
    韓林指尖猛地收緊,那縷發被攥得彎折。他盯著淩言眼底的漠然,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裏裹著點說不清的怒意:“你這木頭!半分情趣也無。”他鬆開手,發絲從指縫溜走,飄落在淩言肩頭,“那便不說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伸手,一把將淩言從冰涼的礁石上拽進懷裏。淩言猝不及防,後背撞在韓林堅實的胸膛上,剛要掙紮,後頸便被按住,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他仰起頭。
    唇被狠狠攫住時,淩言渾身都僵了。韓林的吻帶著海風的腥鹹,還有種近乎掠奪的狠戾,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拆吃入腹。淩言咬緊牙關,偏頭想躲,卻被按得更緊。
    浪聲拍岸,一聲急過一聲,像在為這場無聲的撕扯伴奏。天邊漸漸泛出魚肚白,淡青色的光漫過海麵,將礁石染成冷玉色。
    韓林終於鬆開他,淩言的唇瓣已泛了紅,卻偏生沒留太深的印子,隻像被晨露打濕過,稍縱即逝。
    韓林指腹擦過他的唇,眼底帶著點玩味的笑:“看看,多乖。”他視線往下移,落在淩言腕間,那幾道紅痕還醒目的很。指尖輕輕一抹,涼意劃過皮膚,再看時,紅痕竟已淡得看不見了,隻餘一點淺淺的白。
    “如何?”韓林挑眉,語氣裏滿是自得,“半分痕跡也無,他便是細看,也瞧不出什麽。”
    淩言猛地別過臉,不去看他:“把蠱解了,把鬼咒的法子說出來。”
    “嗬嗬……急什麽。”韓林慢條穿著衣襟,銀飾碰撞發出細碎的響,“本座何時騙過你?”
    “我一刻也不想再與你共處。”淩言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滲出來,滴落在礁石上,瞬間被海風舔舐幹淨。
    韓林卻像沒聽見,伸手替他攏了攏半敞的衣襟,指尖劃過係帶時故意慢了半分:“那本座偏要你陪著。”他抬眼望向遠處隱在晨霧裏的寨子,“這時候,寨子裏該備好了早膳。陪本座去吃,嗯?”
    他頓了頓,指尖點了點淩言的胸口:“一會本座還要去祭祀,你也留下看看。”
    “你會祭祀?”淩言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是譏誚,“怕不是要綁了活人,去喂你那些陰邪蠱蟲。”
    “嘖,怎的把本座想的如此不堪。”韓林搖頭,眼底卻閃過抹異色,“本座如今可是古苗寨的祭師,正經的香火供奉。又不是前幾日的屍煞了。”
    晨霧漫上礁石,打濕了兩人的衣袍。韓林望著淩言眼底未散的戒備,忽然放軟了語氣,竟帶了點難得的認真:“昨晚說讓你留下觀看,是真心的。”他望向寨子深處那座隱在霧中的祭台,“確實是場熱鬧,你該看看的。”
    “並非戲弄。去不去?”
    淩言望著他眼底那抹似真似假的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縫裏的血已經凝固,結成暗紅的痂,像顆生了鏽的釘,死死釘在他心上。
    “先說。”
    “先說哪個?”韓林指尖正勾著束腰的銀帶,聞言抬眼,眉梢微挑,語氣裏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戲謔,仿佛淩言的急切在他眼裏不過是孩童鬧脾氣。
    淩言猛地攥緊了拳,方才被強行按捺的怒意瞬間衝破堤壩,他死死盯著韓林,眼底翻湧的紅血絲像燃盡的火星:“你又耍我?”聲音裏淬著冰碴,“韓林,你下流!”
    海風卷著晨霧掠過礁石,淩言周身的空氣仿佛都凝了霜。他話音未落,指尖已騰起一簇幽藍的靈力,那光芒在晨色裏泛著冷冽的鋒,穩穩懸在胸口——那是是青鸞劍尊巔峰時期的底蘊,此刻毫無保留地顯露,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你再敢廢話一句,我立刻碎了元嬰,讓你看看,青鸞劍尊的巔峰時期,有沒有資格與你一戰!”
    韓林係束腰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那簇幽藍靈力上,眼底的戲謔淡了些,卻又浮起層更深的興味。
    他慢悠悠地將銀帶係好,拍了拍衣襟上的霧水,動作慵懶得仿佛眼前不是生死威脅,隻是晨間閑聊:“本座又沒說不告訴你法子,你急什麽?”
    他抬眼望向寨子的方向,晨霧裏已隱約飄來炊煙的味,混著潮濕的海風:“在這礁石上站著也是站著,潮露都打濕了衣袍。寨子裏的糯米糍粑該蒸好了,配著酸梅湯正好,邊吃早膳邊說,不好嗎?”
    “誰要與你吃飯!”淩言的靈力又凝實了幾分,藍色的光暈在他指尖跳動,映得他半邊臉都泛著冷光,“韓林,我忍,不代表我不敢死!”
    韓林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那線條因憤怒而微微發顫,倒比方才的死寂多了幾分活氣。他忽然低笑一聲,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怎麽?剛穿上衣服,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可以忍你羞辱,”淩言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脫衣承歡也好,屈膝受辱也罷,我認了——隻為他能平安無事。”
    他的目光掃過腳下翻湧的黑浪,那浪濤拍岸的聲此刻聽來竟像催命的鼓,“但你若敢戲耍我,逼我做這些苟且之事,卻半分真意也無……”
    他指尖的靈力猛地暴漲,幽藍的光幾乎要刺透晨霧,映得韓林臉上的銀飾都泛著冷芒:“那便不必等了。今日這礁石,便是你我同歸於盡的墳塋!”
    海風驟然變得凜冽,卷著他半敞的衣袍獵獵作響,像一麵殘破的旗。淩言的身體還在微微發顫,卻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那股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可以為蘇燼彎下脊梁,卻斷不能容忍這犧牲成了對方戲耍的籌碼。
    韓林望著他眼底那片燃盡一切的光,係束腰的手終於停住。晨霧在他睫毛上凝成細珠,墜下時打在銀飾上,叮咚一聲輕響,倒讓周遭的浪聲都靜了半分。
    他盯著淩言指尖那簇幾乎要炸開的靈力,收起了唇邊的笑,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凝重,像被風吹皺的水紋,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