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玄門暗湧(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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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言抬眼,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我怕碰到熟人。”他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猶豫,“畢竟……玄界沒幾個人不認識我。要是讓他們看見我和你們在一起……”
    鎮虛門青鸞劍尊與修羅帝君、魔族魔尊同行,這消息一旦傳開,玄界怕是要炸鍋,那些本就視他為眼中釘的長老們,又該拿此事大做文章了。
    “怕什麽。誰敢多嘴,誰敢動你,我屠了他山門便是。”
    這話聽著暴戾,卻奇異地安撫了淩言的心。他望著韓林眼底的認真,那裏麵沒有半分玩笑,隻有不容置疑的維護。
    “走吧,換衣服去。”韓林沒再給他猶豫的機會,拽著他往寢殿走,“咱們穿的這一身也惹眼,換套常服,保管沒人認得。”
    淩言被他拉著穿過庭院,廊下的幽冥花不知何時已被換成了人界的月季,粉白相間,在晨光裏開得正好。
    “怎麽了?”韓林回頭看他。
    “沒什麽。”淩言別過臉,“就是覺得……有點荒唐。”
    一個修羅帝君,一個魔族魔尊,一個玄門劍尊,竟要換上衣衫,偷偷去人界吃頓飯。
    韓林卻笑了,那笑聲清冽如泉:“荒唐才有趣,不是麽?”
    寢殿內,韓林已找出兩套備好的衣衫,料子是上好的雲錦,卻染成了素淨的月白與石青,看著與尋衣物無異。他將月白色那套遞過去:“試試。”
    淩言接過,指尖觸到微涼的布料,猶豫片刻,終是轉身去了內室。
    等他換好出來時,韓林已換了石青色長衫,墨發用根木簪束起,少了幾分凜冽,多了幾分溫潤如玉的錯覺,若不是那雙眼睛太過深邃,倒真像個人界世家公子。
    韓林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豔。月白長衫襯得淩言膚色白皙,腰間束著同色腰帶,勾勒出纖細卻挺拔的身形。他本就生得極美,這般打扮,倒比尋公子哥多了幾分清絕出塵的氣質。
    “好看。”韓林由衷讚歎,伸手替他將歪了的腰帶係好,指尖不經意擦過他腰線,見他身體微僵,便低笑出聲,“走吧,淵怕是等不及了。”
    淩言沒說話,卻任由他拉著往外走。
    殿外,淵已換了身湖藍色長衫,雖沒了魔尊的張揚,卻依舊難掩周身的氣性,見了他們:“可算好了!”
    韓林瞥了他一眼:“收斂點,別像個沒見過世麵的。”
    “知道知道。”淵擺擺手,催促著他們,“快走快走。”
    三人相攜著走出帝君殿,陽光正好,風裏帶著月季的清香。
    三人禦劍掠過忘川渡的結界時,赤金氣流溫順得像被馴服的溪,連罡風都斂了銳勢。
    韓林周身銀芒流轉,竟是以全盛靈力護著結界穩定,淩言隻覺耳畔風清,再睜眼時,夕陽已把忘川河岸染成熔金,幽冥河水泛著暖光,倒少了幾分陰森。
    “嘖,這才叫傳送。”淵摸著下巴感慨,“前兒個那陣仗,差點以為要把骨頭渣子留在修羅界。”
    韓林沒理他,隻側頭看淩言,見他望著人間方向出神,指尖便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人間該是盛夏了,去看看?”
    淩言回神,避開他的手,攏了攏月白長衫的袖口:“先找個鎮子落腳吧。”
    三人禦劍穿入人間雲層,下方城鎮已是華燈初上。酒旗在晚風裏招搖,孩童追著賣糖人的小販跑,暑氣混著脂粉香、食物香漫上來,比魔域的幽冥花氣鮮活百倍。
    “去八寶鎮?”韓林提議,“鎮虛門山下的鎮子,吃食最是齊全。”
    淩言卻猛地頓住劍勢,眉頭蹙起:“別去。那邊鎮虛門弟子多,撞見了……不好解釋。”
    “怕他們看見你跟我在一起?”
    “不是……”淩言別過臉,“隻是不想惹麻煩。”
    “那去儋耳?”韓林忽然提議,語氣帶了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苗寨的海夏天最清,上次你沒好好看。就當……我賠罪?”
    淩言猛地轉頭瞪他,鳳眸裏像淬了冰:“你還有臉提儋耳?!”
    那日被強換嫁衣、被逼的屈辱,被韓林輕描淡寫一句“賠罪”勾起,耳尖瞬間燒起來。他至今記得寨民們曖昧的笑,記得那身刺目的紅,記得韓林湊在他耳邊說“新娘子”時的戲謔。
    “是我不對。”韓林立刻放軟了語氣,伸手想去拉他,被淩言揮開也不惱,隻耐心解釋,“上次是急著逼你……這次不鬧了,就看看海,好不好?”
    旁邊的淵忽然“嗤”笑出聲:“儋耳苗寨?那不是你老巢麽。”他饒有興致地打量韓林,“說起來你也是厲害,一個苗寨祭師,硬生生拚成王座,這履曆夠寫三卷話本了。”
    他忽然湊近淩言,壓低聲音促狹道:“他在儋耳,真逼你拜堂了?”見淩言臉漲得通紅,又擺手,“嗨,拜了也沒事,反正過幾日你們也得在修羅界拜堂,早拜晚拜都一樣。”
    “誰要跟他拜堂!”淩言的聲音劈了叉,又急又氣,攥著劍穗的手都在抖。
    韓林卻忽然伸手,一把將他攬進懷裏,用靈力隔絕了風聲,在他耳邊低笑:“不拜堂,怎麽算補償?”他指尖劃過淩言發燙的耳尖,“慕寒把後殿花園的花都換了,你喜歡的玉蘭開得正好,拜堂那日……”
    “你閉嘴!”淩言猛地推開他,禦劍往前竄了丈許。
    淵在後麵笑得直不起腰:“哎喲,還害羞呢?韓林,你到底把人逼到什麽份上了,看這反應……”
    韓林望著淩言倉促逃離的背影,眼底漾著溫柔的笑,也不急著追,隻慢悠悠禦劍跟上:“也沒什麽,就穿了身嫁衣,上了次祭船。”
    “謔!”淵吹了聲口哨,“你可以啊,祭師身份都用上了,夠狠。”
    “不然怎麽留得住他?”韓林挑眉,語氣裏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得意,“他那性子,不逼一逼,怕是這輩子都不肯正眼看我。”
    前方的淩言聽見這話,腳步更急,在一座臨海的小鎮上空停了腳。暮色裏的海泛著暗藍,漁火像散落的星,岸邊的吊腳樓飄來飯菜香。
    “就在這歇腳吧。”淩言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情緒。
    韓林立刻應了,落下劍時順勢幫他拂去肩頭的晚風:“好。去吃點東西?”
    淵早已竄進最近的酒樓,扒著窗朝他們喊:“就這吧!”
    淩言被韓林半拉半拽著進了酒樓,剛坐下,淵就湊過來,壓低聲音衝淩言說:“說真的,韓林當祭師那陣,在苗寨可是萬人迷,多少姑娘想嫁他,他眼皮都不抬一下。”他擠眉弄眼,“可見他是真對你上心,不然也犯不著用那麽笨的法子逼你。”
    淩言沒說話,隻端起酸梅湯猛灌了一口,冰涼順著喉嚨滑下去,卻沒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熱。
    韓林正好端著烤魷魚過來,聽見這話,挑眉看淵:“再多說一句,今晚你睡海邊礁石。”
    淵立刻識趣地閉了嘴,笑嘻嘻地啃起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