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瞑！”
    隊友們正清理著或遲緩或死機的機械人們，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吸引。
    他們看到林瞑被爆炸卷入其中，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一名身上攜帶醫療裝置的士兵立刻趕向林瞑的位置，不過隨著一股風襲來，火焰被吹散，林瞑的身影再次顯現。
    “還好...戰鬥開始前找逆翎要了點內魔...留了一手...”
    林瞑現在狼狽不堪，他的衣服被爆炸燒毀大半，身體表麵也有輕度的灼傷，並且被粘稠的機油淋了滿身。
    落木的自爆產生的火焰並非單純由燃料產生，那份自爆的核心，源自他的魔核，所以匯集了充滿內魔的高溫能量。
    加之他體內特製的驅動助燃機油在爆裂的同時全部噴灑到了林瞑身上，讓林瞑即使運足內魔也無法抵擋燒傷侵蝕。
    但好在，林瞑在戰前向逆翎吞噬借用了部分風內魔儲存了起來。
    在落木抓住林瞑自爆的同時，林瞑開啟了萬魔歸心，將風內魔化為風劍後，以自身為中心發動了風係戰技螺旋烈風，將身上的火焰以風壓斷氧阻燃後吹散了。
    多虧於此，林瞑才隻受了輕傷，不過滿身的動力機油並沒能一起被清理掉。
    “林瞑閣下，你還好嗎？”
    士兵拿起醫療裝置，啟動裏麵的速療針劑，遞給林瞑。
    “嗯...問題不大。”
    林瞑一手伸入裝置中，接受治療藥劑注射，另一手想要試圖取對講機，向紗霞報告屍體回收失敗，但其身份已確認的消息。
    不過，對講機早已與林瞑大部分的衣物一樣，在火焰中灰飛煙滅了，包括遙控裝置也是，因自爆回收失敗。
    “西八...”
    林瞑苦惱地罵了一聲，士兵看出了他的憂慮，說道：
    “林瞑閣下，您要不先回後方吧。”
    “這裏的機械人已經不成威脅了，但我看您還有戰報沒辦法匯報，最好現在就回去匯報。”
    “或者，至少找到別的小隊，借用他們的匯報也行。”
    “...不要緊嗎？”
    “嗯，我們也是訓練已久的士兵，怎麽能讓你們這些幫助我們的盟友一直事事親力親為呢？”
    “好，我曉得了。”
    林瞑點點頭，走向士兵身後，朝剛剛為他發動攻擊創造空隙而犧牲的士兵們鞠了一躬，而後快速離開了這裏。
    林瞑花了一小段時間，找到了另一支小隊，借用他們的對講機向紗霞匯報了操縱人是落木，並且其已被改造且自爆的事情。
    落木是這裏的操縱人的事實似乎比林瞑想的要重大，指揮中心那邊沉默了好一會，期間似乎還能聽到隱約的爭辯聲，而後才向林瞑回複辛苦了，已經可以從戰場返回了。
    不過林瞑還是在戰場逗留著協助清理機械人，直到兩個多小時，攻城戰正式宣布完成為止。
    各個小分隊凱旋而歸，共同匯合到城外郊區的指揮中心附近。
    雖然勝利，歡呼慶祝的聲音卻沒有以前大，因為攻占第五座城，所造成的犧牲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而這，僅僅隻是出現了落木控製的機械人軍隊這一個未知數而已。
    若不是林瞑的操作，這次的戰損比還能提升零點幾。
    “林瞑...嗚哇...”
    因為林瞑立了功，淩雲等同伴，以及紗霞都找到他，打算給他做個慶功會，作為表率鼓舞一下現在略微低迷的士氣。
    不過見到他時，因為長時間的戰鬥，糊在林瞑身上的機油已經凝固了，還沾了各種灰塵髒東西，發出一陣奇怪的異味。
    “你這也忒埋汰了。”
    馬休紅捏著鼻子嫌棄地說。
    齊拍了一下他的頭。
    “我繼承人立了大功，你在這嘟囔他什麽壞話呢。”
    馬休紅回瞪齊一眼。
    “你揍我之前，至少把你自己捂著口鼻的手放下吧？”
    “林瞑...那個...”
    沫嫣然本來想給林瞑個擁抱，但是這副樣子的林瞑，她隻能尬在原地，微微退卻。
    “哎呀...太專注於戰場局勢了，沒辦法。”
    看沫嫣然微距的樣子，林瞑也算是感到了羞恥與不適，詢問紗霞：
    “指揮中心...有沒有能清洗一下的地方啊？”
    “有的有的，離這裏東北方三公裏左右，你能見到幾個平房圍成的宅院，那是臨時住所，裏麵有澡堂。”
    紗霞皺著眉頭，指向一個方向。
    “那我能不能先告辭一下，去清洗一下？”
    “快去吧，洗幹淨點。我還想拿你當表率呢，這副樣子可做不了表率。”
    紗霞說。
    “而且，根據戰況變化，大本營的人以及研究院的人都預計到今天攻城會結束，他們已經在路上打算搬遷到這了。”
    “到時候你還得見空響他們呢，別丟了份兒。”
    “行，那我先走一步。”
    說罷，林瞑快步離開。
    沫嫣然顯得糾結又猶豫，紗霞走過去，搭住沫嫣然的肩膀。
    “等啥呢？他一個爺們大老粗，顧不好自己的形象。”
    “你過去監督監督他吧。”
    “誒？”
    沫嫣然一驚，但很快頭瞥向一處。
    “那...那我就聽你的吧，紗霞姐。”
    沫嫣然說完也跟了過去。
    紗霞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又搭肩到淩雲身上：
    “看看這小情侶，真有意思~啥時候咱倆也能這麽甜啊？”
    “額...咱倆現在這樣，完全是你的性格導致的吧。”
    “說啥呢你...”
    紗霞話沒說完，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完信息再收拾你。”
    紗霞說著，打開了對講機：“喂，這裏是聯合軍團的紗霞。”
    “紗霞，不好了。”
    裏麵的聲音顯得很是急躁。
    “搭載有研究院實驗物以及研究員的飛艇，有一艘墜毀了。”
    “你說什麽？”
    在場眾人，臉色皆變。
    ... ...
    另一邊，林瞑剛趕到臨時住所的院門前，便發現有人已經等在了那裏。
    “瞑兒，怎麽搞得那麽髒？”
    那人，發出了熟悉的聲音，出乎意料的聲音。
    林耀，靜靜站在院門前，同樣帶著一身髒汙，正和林瞑打著招呼。
    “父親...你怎麽在這兒...？”
    林暝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的身份。
    在幾天前，林暝才剛通過遠程通信看過林耀的情況，那時的林耀依舊處於宕機狀態，必須要依靠研究院的裝置控製電子病毒，並且看不出一絲好轉的跡象。
    “不用這麽訝異，林暝。”
    “這應該是某種...回光返照吧。”
    “回光返照...父親...你的意思是...”
    “我是來和你道個別的，林暝。”
    林耀語氣輕鬆，仿佛說的事和兩人無關一樣。
    “我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即使這副軀體已經化作機械，我也很清楚它正在經曆的一切。”
    “電子流病毒，在破壞我的恒溫係統的同時，似乎也在扭曲我的意識，林暝。”
    “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林暝，爸爸我屬於零號機，有一個缺陷，便是意識可能會失控。”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失控還是非失控，但這不重要，因為另一個極端的、對你們懷有敵意的我，正在隨著我的身體衰弱，搶奪我的意識主權。”
    “最終，我一定會對你們拔劍相向，給你們造成大麻煩的。”
    “所以，我從研究院出來了，想要見你一麵，談談話...然後自己找個地方默默死去。”
    “父親...”
    林暝想要上前，卻被人一下拽住。
    沫嫣然臉色緋紅，氣喘籲籲，她一路小跑跟著林暝，在幾分鍾前趕上了他。
    但看到林耀後，沫嫣然便站地遠遠的，靜靜聽兩人的對話，直到林暝欲上前時，才現身拉住他。
    “林暝...不對勁。”
    沫嫣然說。
    “叔叔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我也聞到了，沫嫣然。”
    林暝如此說著，但還是把手從沫嫣然手中抽出。
    “但是...這可能是我和父親的最後一麵了，我想要相信他，相信父親的本能。”
    “不會有事的...而且即使可能有事，我也必須去麵對。”
    “畢竟不管是父親第一次死去，還是他作為機械人重生後，感染電子流病毒，再次落到現在這種境地。”
    “全都是因為我...”
    “林暝！”
    沫嫣然還想勸說什麽，但一陣強烈的頭疼襲來，沫嫣然的眼前再次閃過一些畫麵。
    林耀為了年幼的林暝，在實力認定現場與光明教的人對峙。
    在審判之日，掩護林暝一家逃跑，自己獨自麵對著胡輝的光明騎士團。
    最後，林暝在朝暉城遇險時，林耀再次救場，擋在林暝身前，就像以前一樣，將他牢牢護在身後。
    “又看到了...林暝的記憶片段嗎...”
    沫嫣然癱坐在地上，林暝擔憂地蹲下扶住她。
    “你還好嗎？沫嫣然？突然怎麽了？”
    “我沒事...隻是看到了一些...”
    “不，當我沒說...”沫嫣然搖搖頭，然後借著林暝力量重新起身。
    “林暝，和叔叔去談談吧，我不會再阻攔你了。”
    “但是，請讓我守在你們談話的門外，好嗎？”
    “沫嫣然...謝謝你的理解。”
    林暝向沫嫣然點點頭，走到林耀身邊，林耀將手放在林暝肩上，扣下一塊幹硬的機油嘎巴。
    “有些髒呢，林暝...”
    “我們父子，不然一起泡個澡吧...一起坦誠布公的，說最後一段話。”
    “嗯，就按你說的，父親。”
    父子二人，打開了臨時住所的院門，然後共同走向住所的洗浴間。
    沫嫣然則默默為父子二人關好洗浴間的門，然後在洗浴間前的台階上坐下，抱著膝蓋，靜靜聆聽父子二人的對話。
    林暝與林耀，脫下各自的衣服扔在衣籃裏，兩人的衣服散發出不同的氣味，一個是濃重的機油味，另一個則是淺淺的血腥味。
    兩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再與洗浴間熱水的熱氣混合，就像是把這裏塑造成了戰場一樣。
    父子二人先是各一個淋浴頭，將自己身上的髒汙清洗掉。
    然後，一同踏入了冒著熱氣的大浴池，各自選了一個角落坐下，共同泡起了熱水澡。
    一邊泡浴，父子一邊打開了話匣。
    “還記得你小時候，帶你去公共浴室，你都大吵大鬧，不願意去。”
    “那不是很正常嗎父親，誰會想陌生人看自己裸體？”
    “哈哈哈，可不止如此，你還很討厭洗頭，給自己頭天天搞得油油的。”
    “是以為父親洗頭技術太差了，老迷我眼睛，我長大自己洗之後不就沒有這些問題了。”
    “好好，怪我怪我。”
    父子二人的談話，並沒有談及現狀與未來，有的隻是順勢從洗澡開始，對過去的種種進行的回憶。
    聊了一會兒之後，林耀感歎道：
    “要是你母親還在就好了~”
    “？說什麽呢父親，洗澡這事母親可不適合參與進來。”
    “那是對你來說，我和你母親也算‘情侶’，至少搓搓背什麽的是合適的。”
    林耀說著，從浴池中站起身，拿了一塊浴巾圍上自己的下半身，然後搬著一個馬紮，坐到淋浴頭前。
    “...林暝，能給我搓搓背嗎？”
    “當然，父親。”
    林暝也起身，拿起浴巾圍上自己後，套上搓澡用的手套，走到林耀背後蹲下，細細為他搓起背來。
    “怎麽樣？”林暝問。
    “可以，技術不比你母親差。”林耀答道。“不過，能把戒指摘了嗎？咯的我有點疼。”
    “嗯。”
    林暝將空間戒指取下，放在一邊，然後與林耀閑聊著，幫他搓完了已經有些露出人造皮膚組織下的機械殼本體的背。
    “換一下吧，林暝。”林耀起身說道，“也讓我久違地給自己兒子搓搓背。”
    “好。”
    林暝回答的很簡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空間戒指，心中有種不安，但他選擇了無視這種不安，與林耀互換了位置。
    “林暝。”
    “父親，你說。”
    “看你今天搞成這個樣子，最近的戰爭，很辛苦吧。”
    “今天是意外，父親...不過，戰爭確實很辛苦。”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雖然很多隊友我都是第一次認識，但與他們經常性的離別，目睹他們犧牲，還是讓我心裏很難受。”
    “難受嗎...果然是我的林暝，還是如此善良。”
    林耀一邊說著，給林暝搓背的手一邊慢了下來。
    “林暝...辛苦的話，要不要考慮退出戰場？”
    “這個不行，父親。”
    林暝拒絕的很果斷。
    “為什麽？你要目睹他人犧牲，自己心裏難受。還要自己承擔戰場風險，隨時可能付出生命。”
    “這值得嗎？”
    “值得，父親。”
    “這場戰爭，從近了說是幫助我過命的夥伴，解放一整個種族的主權，從遠了說，能結交一個堅實的盟友，來對抗光明教，為我們的過去複仇。”
    “所以，我絕不會提前退出這場戰爭的。”
    “...你還，執著於我們過去嗎？林暝。”
    “...嗯，我是永遠不會忘懷的，父親。”
    “這樣啊，孩子長大了，有自己堅定的想法了啊...”
    林耀給林暝搓背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嗯...既然如此，父親也就不勸什麽了。”
    林耀說著，一隻手離開了林暝後背，然後一根手指，慢慢變出了細小的槍管。
    “林暝...希望你不會為自己的想法後悔。”
    林耀的槍管，開始閃爍紅光，林暝透過滿是水汽的鏡子，隱隱約約看到了紅光。
    但是，林暝卻選擇閉上了眼睛。
    “我不會後悔的，父親。”
    “好...”
    林耀將槍管對準了林暝。
    但就在槍管即將攻擊的那一刻，洗浴間的門忽然被一股巨力破開。
    “砰！！！”
    一把刀在門被破開後緊跟而出，刺入林耀的肩膀，將他一直推著後退，直到撞破了洗浴間另一邊的牆。
    “看來還是我行動太不果斷了啊...竟然讓援軍趕到了。”
    林耀一邊自我嘲笑著，一邊瞬間從機械臂上拔出一個劍柄，熱能劍隨之揮向刀的主人，將其逼退。
    “林耀...不，你已經不是林耀了...”
    “殺死十餘名研究員的戰犯...零號機。”
    “齊銀竹，要在此將你緝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