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打算怎麽辦？”
    馬休紅問齊。
    “從對方撤離的方式與速度來看，應該是瞬間燃燒釋放體內的大量動能來獲得超常規加速。”
    “硬追我們追不上，但他的爆速應該與獵豹差不多，維持不了多久就會驟然降速，要不要試試跟上去搜查？”
    “算了吧，我們這裏才幾個人，即使分頭去搜查也很難找到蹤跡。”
    “更何況他有句話確實說的沒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現在一對一都不是他的對手，貿然跟進風險太大了。”
    “通知紗霞，告訴她林耀逃跑了，讓她派人封鎖空島，看看能不能把他揪出來吧。”
    齊一邊和馬休紅說著，一邊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但林暝從冰晶後繞出，手持入夜，擋在齊的麵前。
    “小子，做什麽？”
    “齊...為什麽要對父親出手...”
    “父親？哪個父親會對著自己的孩子背後蓄力激光炮？”
    齊反問道。
    “你少裝不知道，小子。林耀因為恒溫係統還處於受損狀態，他控製不好激光蓄力時候的熱度與光亮，我們在洗浴間外都能看到蓄力的光透出來了，你卻不采取任何行動。”
    “你是覺得這樣像割骨肉還父母很帥嗎？但這有什麽擔當？你的目標還沒完成，你不想給你母親報仇了？”
    “我有分寸...我隻是因為父子之間的關係...所以不打算先手出手而已...”
    林暝握著拳頭說道，但他的語氣減弱下來，顯然，在與林耀的談話中，他已經再次執著於多年未擁抱的父子情，而一時間忘卻了責任了。
    “真是給我整笑了...你說這話自己信嗎？你甚至把空間戒指摘下來了？你打算怎麽戰鬥？和機械改造人拚肉搏？而且還是在自己硬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
    “而且，割骨肉至少還給真正的父母吧？我再重複一次，那已經不是你父親了！”
    “他是！！他說的話...他敘述的每一份回憶，都和我印象中的父親一模一樣...”
    “我不相信，感情能模仿出來！”
    “說不通...自己到一邊去冷靜去！”
    齊向側麵走一步，打算從林暝身邊繞過去，林暝接著一步跟上，繼續擋在齊麵前。、
    “林小子，你有點煩人了。”齊凝視著林暝說道。
    “自從你成為我的繼承人，我還沒有作為師傅對你體罰過。”
    “你不要逼我搞這種‘第一次’。”
    齊這話說出來，周圍的人都感到他散發出一股威壓。
    很明顯，他是認真的，如果林暝真的繼續攔著他，齊就要動手了。
    “...他是我父親，所以，交給我處理。”
    林暝雖然被齊的氣勢壓的後退了一步，但立刻再次上前，如此說道。
    “...你執迷不悟把對方當自己的父親，下不去手。”
    “讓我，還有那些沒關係的翼族人去下手就行了，明白了嗎？”
    “我不會再繼續規勸你，現在，走開！”
    沫嫣然和淩雲都上前，兩人拉住林暝，把他往一邊拽。
    “林暝...你先冷靜一下...齊也是為了你好。”
    “是的...而且，如果隻讓你去的話，翼族那邊也很麻煩...”
    “...”
    林暝被二人拉開後，齊走過林暝身側。
    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
    “小子，別怪我嘴毒。但我必須再說一遍。”
    “他不是你父親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模仿與你眼中的濾鏡罷了。”
    “...我不信。”
    林暝顫抖起來，緊接著忽然將淩雲和沫嫣然拉住他的手甩開，一拳從後麵打向齊。
    “你在胡說八道啊啊啊啊！！”
    齊微微側頭，躲開林暝的拳擊，然後一手拉住林暝的手腕，將他拽至自己身側。
    另一手直接抓住林暝的臉，下一秒，齊便將林暝一下按入地麵當中，發出一聲巨響，將地麵直接砸出一個碎坑。
    “我他媽不想再重複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齊鬆開抓住林暝臉的手，另一手握拳，又是一記重拳狠狠擊打在林暝的麵門上。
    “非要我把真相告訴你！你才死心嗎！！”
    “你父親的靈魂早就在他身死的時候回歸星海了！”
    “現在他的一切行為，是靠著電路刺激大腦電信號來進行模仿的！”
    “之所以行為與你記憶中的父親相似，是因為那大腦是他原裝的！性格與記憶還殘留在上麵罷了！”
    “現在，他們隻要改變刺激大腦電信號的模式，就能讓你父親發生性格與行為的巨變！”
    “他不是你父親！他是一個，載有你父親記憶與性格的！純粹的機械活死人！”
    “你聽明白了嗎！！”
    齊怒吼著，就像將憋了很久的氣一口氣發泄了出來一般。
    隨後，他的拳頭離開了林暝的麵門，喘著氣，看著頭與鼻子都滲血的林暝。
    林暝沒有反抗，也沒有反駁，不知是被揍得身體太疼，還是心裏無法接受這種傷痛。
    林暝的手慢慢抬起，掩住自己的麵部，小聲哭泣起來。
    “怎麽會這樣...我要怎麽接受這種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啊...”
    “我...不想相信啊...嗚嗚嗚嗚...”
    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角下垂，嘴巴繃起，鼻子微微聳動，帶著悲憫而複雜的眼神，最後看了一眼林暝，隨後目視前方，大步離開。
    “拜托你們照顧好林暝了。”
    馬休紅向沫嫣然和淩雲說完這句話，立刻追上齊的腳步，跟著他走了出去。
    沫嫣然與淩雲兩人也帶著哀傷，默默跪坐在地上，聽著林暝的哭泣，良久良久。
    直到林暝慢慢沉靜下來，沫嫣然才伸出手，將他的傷勢恢複，並把他扶到了一旁的臨時住所，躺入室內休息。
    ... ...
    林暝帶著悲傷的情緒，躺下後，很快便因為白天戰爭的身體疲倦，以及突發變故心理打擊而進入了淺眠狀態。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被穿好了衣服，月亮也已經掛在天空中，明亮，皎潔。
    “你醒了，林暝。”
    沫嫣然抱著坐在林暝床邊，手中捧著一碗粥，在沫嫣然輕微的光內魔加持下，粥還有著一些熱氣。
    “吃點飯嗎？你睡了四五小時左右了。”
    “不用了，謝謝你沫嫣然。”
    林暝將室內的窗戶打開，令月光可以灑下來。
    “總覺得每次，我們有一方心情沉重的時候，我們就會很巧的在月光下談話呢。”
    “畢竟，月亮能讓人心情平靜啊...而且，他是黑夜中最明確的指引，和星星同樣重要。”
    “是啊...”
    林暝靠在窗台上，腦中也不自覺地回想起來，自己被王老師贈予的稱呼。
    “星夜之子...是因為和星與夜有關，所以才不自覺地也吸引了月亮嗎。”
    “可能是呢。”
    沫嫣然也靠了過來，兩人共同欣賞起月亮。
    隻是，剛剛才發生了那種事，此時一點也浪漫不起來。
    一陣沉靜後，沫嫣然率先開口：
    “齊...他不是有意的。”
    “他在來到這裏時，並沒有不由分說的突入進去，我攔了一下他，他便決定給你們繼續談話的時間了。”
    “直到那發激光越發耀眼，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能再忽視，齊才選擇出手的。”
    “我知道...是我太不成熟了...”
    林暝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呼出。
    “齊說的沒錯，我被那些回憶，被父子的情感沉浸迷惑了。”
    “當時，我確實選擇性的順勢而為，放棄了抵抗...”
    “明明還有大家...還有肩負著那麽多期望，我卻表現的如此懦弱...”
    “等齊把父...把他擊退，我才有擦去懦弱，然後...我卻把第一個怒火指向了為了我而出手，作為我第二個父親一樣的齊。”
    “齊，應該再打我打的狠一點的...”
    “林暝...”
    沫嫣然看著這樣的林暝，有些心疼。
    “對了，齊之後去哪了？我想等他回來，給他道個歉。”
    “...”
    沫嫣然帶著複雜的表情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
    “在齊把你打倒後，他去找紗霞告知消息了，馬休紅把你托付給我和淩雲，然後跟了上去。”
    “但最後隻有馬休紅回來了。”
    “他說，因為叔叔是零號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自主修煉到實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現在，我們這些人當中，沒有人是他一對一的對手。”
    “但不管怎麽說...因為林暝你寄托了深厚的感情在叔叔身上，所以，齊說叔叔絕對不可以交由裂羽眾的人去解決。”
    “即使隻有殺死叔叔一條路...也要由他來做，由他來背負這份沉重的責任。”
    “所以...他說他要暫時脫離戰爭，一個人去修煉了，直到再次發現叔叔的蹤跡為止。”
    “齊...”
    聽到沫嫣然所說的，林暝嘴角再次難過的抽動起來。
    沫嫣然雙手交叉，拇指不停互相撥動，糾結了一番，最後又開口：
    “林暝...雖然可能會讓你難受，但是還有一段話是齊要馬休紅告訴我們，然後轉達給你的。”
    “他說，很抱歉當著你的麵對你父親出手，也很抱歉對你說出，叔叔是沒有靈魂的機械活死人這種過分的話。”
    “他說，林暝你的情感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你不必強迫自己去麵對，強迫自己對著叔叔拔劍。”
    “一切都交給他就好，這是他作為師傅應該盡的責任。”
    “... ...”
    林暝目光一瞬間灰暗，又再次亮起。
    他抬頭看看月亮，又把視線下移，看向外麵的院落與陰影。
    他雙手緊緊摳著窗台，快速地呼吸著，調節著自己呼吸的頻率，最後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哈...”
    “結果我才剛醒來...反而收到他的致歉了。”
    “這真是...”
    林暝慢慢走到床邊，雙手搭在腿上，臉色黯淡，頹廢地坐下。
    沫嫣然坐在他身邊，雙手握住他的一隻手，默默地陪著他。
    又是一段時間後，林暝慢慢恢複了神色，他像想起什麽一樣，拿出了一個東西，展示在沫嫣然麵前。
    “林暝？這是？”
    “是魔導相機，沫嫣然。”林暝說，“便攜式的，是我在當巡察兵的時候，一位翼族老者送我的。”
    林暝輕輕按下相機的啟動開關，找到裏麵的相冊，林暝過去所留下的影像隨之展現在二人眼中。
    “這些，是雪嗎？”
    沫嫣然小聲呼道。
    “真漂亮啊。”
    “漂亮吧，這是翼族專門營造的特殊城市，說是為了緬懷大陸生活，那裏叫細雪城，據說一年四季都在下雪呢。”
    林暝按動相機上的按鈕，一幅幅翼族城鎮的景色，一位位林暝結識的巡察兵朋友都展現給沫嫣然，看得她雙眼發光。
    照片最後停留在鶴刺，鷹眼，蜂鳴三人組那裏，林暝感歎：
    “其實本來還能拍更多，可惜後來發生了一點變故，導致有幾個城市沒能去成。”
    “怎麽樣，沫嫣然，這些景色與人物？”
    “很有畫麵感與故事感！”沫嫣然讚道，“雖然說是為了還原大陸，但是與人族的風土人情完全不一樣！”
    “有時間真的很想去逛逛！”
    “好啊，等戰爭結束，我給你當導遊。”
    林暝說著，抬起頭，再次正視月光，帶出一抹微笑。
    “沫嫣然，我們曾在約會任務的時候，約好要一起看遍這世間風景，直到生死才能分別。”
    “我在軍隊中，看到過一些熟麵孔，是巡察兵時期的同僚，還有鶴刺他們。”
    “我們，在翼族這裏許下誓言，但還總不能連翼族的風景還沒看遍，就讓翼族淪落到被光明教控製。”
    “所以，我不會在退縮，也不會再逃避了。”
    “不論敵人是誰，我都不會再動搖止步。”
    “即使...他頂著我父親的臉，懷揣著我父親的記憶...隻要他不能像我的父親一樣，溫柔對待這世間的一切。”
    “那麽，我便能出手——這是，為了淩雲，為了我以後的目標，也是為了，在這裏經曆的一切。”
    “沫嫣然...支持我，再度前進吧。”
    林暝站起身，單手叉腰，那股意氣風發的感覺，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嗯！！”
    沫嫣然用力點頭，站到了林暝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