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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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烈被帶回警局。
    冷白的熒光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映照著派出所內務室略顯陳舊的白牆。
    蕭烈僵硬地坐在一張藍色塑料椅上,那身價值不菲卻在旁人眼中荒誕至極的衣袍,此刻沉重而濕冷地吸附在身上,水珠不斷滴落,在潔淨的瓷磚地麵洇開一小灘水跡。
    室內空調開得很足,冷風嗖嗖地吹在他濕透的身上,激起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穿著白大褂的值班醫生剛給他做完初步檢查,對著記錄的警官說:
    “身體沒有明顯外傷,生命體征平穩,酒精和毒品檢測結果均為陰性。就是有些脫水和輕微中暑,多補充水分休息就好。”
    警官點點頭。
    處理此事的王警官拿著記錄本,走到蕭烈麵前:
    “先生,依據《北京市公園條例》第四十六條,昆明湖全域禁止遊泳、嬉水。您的行為已違反規定,現根據第五十六條處以200元罰款。請配合出示身份證件,並在處罰決定書上簽字。"
    他稍稍加重語氣,“若拒不執行,將移交公安機關處理並納入遊園黑名單。”
    目光掃過蕭烈空空如也、口袋樣式都迥異的古裝,補充道,
    “或者你報一下家屬朋友的聯係方式,讓他們過來處理一下。”
    蕭烈摸向腰間的手僵住。
    “我……”
    他開口,嗓子因為之前的暴曬和激動還有些幹澀,
    “可以先借用下衛生間嗎?”
    他在一名警員的指引下進入衛生間,隔門關上,他快速解下隱藏在腰間夾層的油紙包。
    紙包被水浸透,水漬從破損處滲出。他小心翼翼打開,看清裏麵的東西後,狠狠鬆了口氣——還好,戒指、手機,金條都還在。
    他將戒指和金條重新塞回去,拿出手機按下開機鍵,等待了幾秒,屏幕漆黑一片,又試了幾次,依舊毫無反應。應該是長時間泡水,壞了。
    他走出衛生間,回到那張藍色塑料椅上。
    “抱歉,”
    蕭烈看向審問他的王警官,衣衫狼狽依舊,但先前的窘迫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容的威嚴,
    “我現在身上沒帶錢,方便幫我聯係一個人嗎?”
    手機失靈,電話卡多年沒充話費,應該早已停用了;至於金條,貿然暴露,徒增疑點。
    他現在隻迫切想知道封野的消息。
    “我叫蕭烈。”
    這個名字毋庸置疑,隻要當年戶籍未被注銷,他的身份應該還有效。
    “封”字在舌尖轉一圈,蕭烈報出另一個名字:
    “請幫我聯係雲野。雲朵的雲,原野的野。”
    “蕭烈?你就是蕭烈?”
    旁邊一個年輕的警員驚訝出聲,隨即意識到不妥,忙住了口——應該是同名同姓,畢竟那位蕭烈先生……
    封野這些年以蕭烈的名義做了無數慈善,【蕭烈】這個名字早已響徹大江南北。
    王警官看向年輕民警,青年坐回電腦前,劈裏啪啦敲打鍵盤。片刻後抬頭,帶著遺憾看向蕭烈:
    “查不到符合‘雲野’這個名字的身份信息。先生,請提供真實有效的身份證明或親友聯係方式。”
    查不到?
    三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蕭烈剛剛因狂喜而無比振奮的心尖上!一個冰冷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比身下濕冷的衣物和空調的冷風更刺骨百倍——難道封野當初並未成功穿越回來?!
    他們……失敗了?
    他根本沒有回到這個時空?!
    “那何德勝呢?”蕭烈報出何德勝的名字,“萬象研究所,何教授。”
    警員敲下鍵盤,再次搖了搖頭:
    “沒有。”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間吞噬了蕭烈。希望如泡沫般破裂,隻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孤獨。
    空調的冷風嗡嗡作響,幾乎要把他最後一絲力氣抽走。
    不!
    他不甘心!更不相信!
    他在絕望中抬起頭,眼中迸射出孤注一擲的光,出口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嘶啞:
    “那、封野呢?幫我聯係封野,電話號碼是138xxxxxxxx!”
    他報出這個刻入骨髓的名字和爛熟於心的號碼,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恐懼和渺茫的希望瘋狂撕扯,他全身緊繃,指甲深扣進塑料椅的扶手,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戰鼓擂在胸腔,他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王警官看著蕭烈陡然劇變的神色和眼中那幾乎碎裂的光芒,略一猶豫,還是對年輕民警點了點頭。
    警員拿起聽筒,座機撥號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顯得異常清晰。一聲“滴”聲後,聽筒裏傳出冰冷的電子音:
    “您好,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蕭烈緊繃的身軀倏地一晃,最後一絲念想被澆滅,他本就蒼白的臉色肉眼可見灰敗下去,全身的血液似在這一刻凍結,絕望的藤蔓勒緊心髒,他幾乎在這一刻心死。
    刺耳的警鈴在這時毫無預兆地炸響,所有警員急急忙忙跑出去——顯然有緊急突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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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烈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靈魂,脫力地彎下腰,臉深進膝蓋裏,眼眶脹得發疼,卻幹涸得榨不出一滴眼淚。
    心髒處傳來一陣陣尖銳沉悶的絞痛,他徒勞地咬住指關節,試圖用皮肉的痛苦壓過心頭那無底的絕望。
    齒尖陷進皮肉,他嚐到腥鹹的鐵鏽味,仿佛這是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真實觸感。
    ——
    從大西洋飛回國內需要十個小時的航程,封野的飛機降落在機場跑道已是晚上十點。艙門一開,他沒有片刻停頓,立刻換車趕往蕭烈被帶往的派出所。
    昏黃的路燈將老街暈染得靜謐迷蒙,派出所深藍的建築在月色下顯得肅清幽深。
    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寂靜,一輛黑色商務車粗暴地橫停在門口。車身尚未停穩,封野已跳下車,大跨步衝上台階。
    高大挺拔的身影幾乎是撞開派出所的玻璃大門,值班警員嚇了一跳,正要拉響警報,被緊跟在封野身後進來的閆三迅速阻止。
    封野幾乎一眼便鎖定了坐在玻璃隔斷後的那個身影—— 一身格格不入的古裝,墨色長發濕漉漉地披散肩頭,纖薄的背影,透著深重的孤寂與疲憊……哪怕不看正臉,他也知道這是他的蕭烈!
    是他魂牽夢縈、在每一個絕望長夜裏唯一的光!
    眼眶驟然發熱,喉頭梗塞,他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那個背影,腳步放得極輕、極緩,仿佛怕驚散一場易碎的夢。
    蕭烈深陷在封野和何德勝可能穿越失敗的絕望深淵裏,身體如同浸在刺骨的寒潭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般的鈍痛。
    下午,警員們接到另一起報案後傾巢而出,之後便陸續下班,無人再理會他。
    他沒有交罰款,不能擅自離開,便就這麽在這裏枯坐到了現在。
    封野在蕭烈身後無聲站定,隔著冰冷的玻璃,喉結滾動數次,終於喊出那個刻骨灼心的名字:
    “蕭烈……”
    轟——
    仿佛一道閃電劈開混沌,封野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蕭烈腦海中炸響!
    他僵硬著脊背,一寸寸轉頭,在對上身後人視線的一瞬,所有熄滅的希望被轟然點亮。
    世界在刹那間失聲。
    所有喧囂、光影盡數褪去、湮滅。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
    腦子變得一片空白,緊跟著被燎原的狂焰席卷,將那些冰冷的恐慌和絕望炙烤得無影無蹤。
    蕭烈眼眶瞬間赤紅一片,太過突然的一幕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隔著薄薄的玻璃,他幾乎要失控地撞上去。
    心髒在胸腔內瘋狂衝撞,幾乎要破膛而出,可四肢卻僵硬得動彈不得。他就這麽愣愣地看著封野,神識連同魂魄盡數碎在封野那雙同樣濕紅熾熱的眸子裏。
    “蕭烈……”
    封野上前一步,掌心緊緊貼在玻璃上,仿佛隔著阻隔撫上蕭烈蒼白的麵頰,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震顫,
    “……我來晚了……”
    蕭烈幹裂的唇瓣翕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響。他貪婪地描摹眼前人——挺括昂貴的西裝包裹久違的挺拔身形,汗濕的碎發黏在額角,胸膛因喘息而起伏,應該是一路狂奔而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此刻裏麵翻滾著壓抑了經年累月的思念、狂喜、難以置信以及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灼熱光芒,如同黑夜中突然燃起的燎原大火!
    強烈的失真感與狂喜交織,蕭烈如置夢境,好一會,才艱難從喉結深處擠出幾個字:
    “你是誰?”
    封野身形一僵。下一秒,玻璃門被粗暴地推開。
    蕭烈眼前一花,根本來不及看清,身體便被一股大力裹挾狠狠撞進一個顫抖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冷冽氣息將他淹沒,他沒掙紮,任由封野死死抱著。那種如墜夢境的恍惚感終於被懷中滾燙而真實的觸感勉強驅散,渾身輕飄飄的,幾乎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不確定感攫住了他,他忍不住再次抬頭確認:
    “你……是誰?”
    封野收攏的手臂陡然僵直,掌心握住蕭烈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嵌入對方的骨頭,深邃的目光死死鎖定蕭烈的雙眼,仿佛要從那眸底深處挖出什麽熟悉的痕跡:
    “我是封野!……我們成親了……你……不記得了……”
    後麵幾個字如同即將湮滅的煙絲,輕飄得幾乎聽不見。巨大的擔憂和無處著落的慌亂吞噬了他,讓他像一隻突然被拋棄、茫然無措的幼獸。
    蕭烈心念電轉,遲鈍地眨了眨眼,歪頭看著封野的眼神純澈的不含一絲雜質。
    封野這次是真的慌了,胡亂地擼一把頭發,眼底是難以置信的奔潰:
    “你真的不記得了……”
    蕭烈不說話,隻靜靜看著他。
    封野雙目赤紅,聲音因痛苦和恐懼而拔高:
    “那我們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算什麽?!”
    話一出口,他猛然驚醒!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冰錐刺入腦海——蕭烈是不是穿越時身體出了問題?產生了不可逆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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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滅頂的恐懼狠狠攫住心髒,他彎腰一把將蕭烈打橫抱起,動作粗暴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保護欲。
    蕭烈本能攀住封野的脖頸。懷抱因奔跑而顛簸起來,封野額角的汗珠滾落,恰滴在蕭烈頰邊。
    蕭烈悄然收攏環抱封野的雙臂,溫軟的唇輕輕印在他汗濕的臉頰,聲音依舊沙啞,卻蘊藏著足以讓天地失色的確定:
    “算你記性好。”
    “老公,”他將臉頰埋進封野頸窩,歎息般的低語裹挾著穿越時空無盡的疲憊與眷戀,“……我好想你……”
    封野全然忘了是怎麽抱著蕭烈回到家的,一腳跨過玄關的那刻,他便迫不及待將蕭烈壓在牆上狠狠吻上去。
    唇肉相貼,舌尖不留餘地探進蕭烈的口腔,當終於嚐到對方的味道時,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
    久違的觸感,連呼吸都是抖的。
    蕭烈閉目回應,鹹澀的眼淚流進嘴裏,早已分不清誰是誰的,氣息交織,混著彼此的津液,匯聚成一片令人沉溺的甘美汪洋。
    極其漫長而洶湧一個吻,不夾雜情欲,有的隻有兩顆相貼共振的心跳,在用血肉之軀確認彼此真實存在的喜悅與苦澀。
    他們分開的時光,真的太久太久了……
    蕭烈輕輕抵開封野滾燙的胸膛,膠著的唇終於獲得一絲喘息:
    “先洗澡,我身上都快餿了……”
    嗓音帶著劇烈親吻後的低喘,封野一路將他抱進浴室,足尖點地都是浪費這劫後餘生的貼近。
    衣衫在升騰的水汽中褪盡,溫熱的水流洗盡所有疲憊。
    封野半跪在浴缸邊,指尖帶著近乎膜拜的虔誠,撫過蕭烈的每一寸肌理。
    蕭烈控製不住低喘——這些真實的、溫熱的觸感,終於劃開禁錮記憶的堅冰。
    十年輾轉奔突的焦灼、漫長等待的煎熬、啃心噬骨的絕望,以及壓製至極限的思念,終於有了奔瀉的出口。
    “阿野……”
    他低聲輕喚,雙臂猛然環住封野的脖頸,啞聲下令,
    “要我……”
    兩人一同跌入盛滿水的浴缸,濺起的水花如同破碎的月光,壓抑的情欲瞬間燎原。
    赤裸滾燙的軀體緊密相貼,當身體完全契合無間的刹那,困擾了彼此十年、深入骨髓的空曠寂冷,仿佛被熾烈的浪潮一點點擠壓、驅逐殆盡,繼而湧入的,是濃稠得令人顫栗、蝕骨銷魂的蜜意。
    ——
    封野將蕭烈抱上床,額頭深埋進他的頸窩,圈緊的雙臂暴露出那份失而複得的恐懼與依戀。滾燙的呼吸灼燒著蕭烈頸側的皮膚,靜默片刻,他終於還是決定去碰觸那個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難題。
    “阿烈,無論再發生什麽……”
    沉啞的聲音壓抑著難以抑製的微顫,喉結滾動了一下,幾乎耗盡力氣才說出後半句,
    “都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他抬頭注視蕭烈,墨色的瞳孔裏翻湧著近乎卑微的乞求。
    蕭烈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十年孤守,早已淬煉出他的決斷——與其守著一份虛妄的思念渾渾噩噩度完餘生,不如待在封野身邊,開開心心過完每一天。
    哪怕…剩餘的時間無比短暫。
    “好。”他回擁緊封野,給他肯定的承諾,“再也不走了。”
    “謝謝你……”封野的眼睛又有些濕了,臉埋進蕭烈懷裏,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樣子。
    這個話題對兩人來說實在太過沉重。
    蕭烈輕撫著封野的發頂,溫聲轉開話題:“我好像看到了閆三。”
    “嗯。”封野聲音噥噥的,“他現在跟在我身邊,能找到你,還多虧了他……”
    說到這個,封野又一陣後怕,若不是閆三,他恐怕就真的和蕭烈錯過了。
    蕭烈低應一聲,經年累月的疲憊後知後覺席卷而來,他軟軟偎在封野肩頭,疲憊的雙眼明明困頓得幾乎黏合,卻死死硬撐,唯恐驚醒發覺南柯一夢。
    封野看著他強忍困倦,又戀戀不舍的模樣,眼底幽暗翻湧,忽地一個翻身,結實覆上蕭烈的身軀:
    “阿烈既然不肯睡……”
    灼熱的氣息拂過耳廓,語帶誘引,
    “不如……再戰一局?”
    話音未落,熾烈的吻已封緘蕭烈的唇舌。
    暖黃的燈光悄然映照著一室旖旎,模糊描摹兩具忘我交纏的輪廓,如波浪般起伏的身軀中,兩個靈魂沉醉交融。
    此刻跨越生死、碾碎時空重逢的人就真切地在眼前,再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彼此的心情,唯有用滾燙的軀體反複確認,吞噬、烙印每一寸血肉的溫熱和每一縷氣息的纏繞。
    蕭烈轉過身,如瀑的長發自肩頭傾瀉滑落,在光滑的脊背鋪展,如綻開的墨蓮,發梢隨著節奏流淌出墨色浪紋,美得驚心動魄,仿佛一幅至臻動態的絕豔畫幅。
    封野伸手撫上那一頭長發,絲綢般柔軟的觸感透過指尖直達心髒,他親吻蕭烈的後頸,灼燙的鼻息噴在敏感肌膚上,啞聲問:
    “頭發還剪嗎?”
    蕭烈在喘息中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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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剪了……你說過,舍不得……”
    ——
    當又一次酣暢淋漓的浪潮平息,蕭烈終於抵擋不住洶湧的困倦墜入夢鄉。
    意識浮沉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好像……忘了一個人。”
    “什麽?”
    “跟我一起穿越過來的,陳輝,若沒有他,我恐怕還回不來,但我醒來好像沒看見他……”
    “會不會醒來先走了?”
    “不知道……”
    “我明天派人去查……睡吧……”
    ——
    另一邊
    陳輝是被水槍滋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首先闖入視線的,是一群穿著遊泳短褲、正舉著水槍比賽滋水的小孩。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剛用手肘撐起身,遠處幾個戴著草帽、挽著褲腿的大人匆匆跑過來:
    “快快,快回去!這麽大日頭,也不怕中暑……”
    責備的話還沒說幾句,一位大嫂看清了地上的他,一下驚呼出聲:
    “呀!這…是不是阿偉家丟了的小子?”
    “咦,看著像…”
    “快快——”
    旁邊膚色黝黑的大叔立刻衝身邊半大少年喊:
    “潮生,趕緊去你陳伯伯家報個信,就說他兒子——在灘上找到了!”
    陳輝隻覺頭暈目眩。烈日像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晃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身下的沙子滾燙,他想站起來,身體卻像被抽了骨頭,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很快,潮生帶著一男一女兩名中年人深一腳淺一腳跑近。
    “人呢?在哪呢?”粗獷的男聲帶著焦灼劈開熱浪。
    陳輝心頭猛地一跳,是他爸?!
    狂喜如電流般竄遍全身,他扭頭四顧——正是自家屋後那片熟悉的金色海灣!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巨大的喜悅衝擊得他頭暈目眩,他扶著膝蓋強站起身,腦子裏嗡嗡作響。
    “輝仔?……”一道帶著哽咽的女聲響起。
    媽媽那刻在骨子裏的呼喚,讓陳輝瞬間鼻頭發酸,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爸爸打斷:
    “等等!”
    陳爸爸朝他走過來,在陳輝模糊的視線中,隻見爸爸脫下腳上的人字拖, 緊接著,他還沒從“成功穿越”的狂喜中回神,額頭就驟然挨了結結實實一鞋底。
    “啪!啪!啪!”一連三聲脆響。
    “哪來的妖魔鬼怪,敢上我兒子的身?快滾!快滾開——!”
    陳輝原本就混沌的腦子頓時被抽得眼冒金星。眼看他爸手中的拖鞋還要劈頭蓋臉砸下來,他忙嘶聲大喊:
    “爸!爸!別打!真的是我啊!我回來了!”
    “爸、媽,我好想你們……”
    他失控地一把抱住兩人,積蓄多年的酸楚、驚懼、委屈在這一瞬終於有了落腳點,他放聲嚎啕,眼淚眨眼糊了滿臉。
    “輝仔,真的是我的輝仔……”陳媽媽早已淚眼婆娑,抵在陳輝肩頭細細啜泣,“回來就好……”
    陳爸爸的眼淚也再控不住滑出眼角,寬厚的手掌不斷拍著陳輝的後背,一遍遍重複: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一聲聲心碎又狂喜的哽咽,織成這片灼熱沙灘上最滾燙的慰藉。
    而那一句翻來覆去的“回來就好”,咽下的,是中國父母那千言萬語也道不盡的內斂思念。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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