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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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風再次醒來時,螭燼已經不見了。
周圍繚繞著純淨溫潤的仙氣,熟悉的暖意包裹著他——這裏是燈芯的另一端,他的“家”。
是螭燼將他送過來的?
他下意識撫上胸口。呼吸平穩順暢,內裏那股剜心的鈍痛消失無蹤,手指下的皮膚光滑完好,仿佛那場痛不欲生的取血,隻是一場噩夢殘留的幻影。
然而,指尖所及,皮膚之下,一條黑金交織、蘊藏著磅礴妖力的神秘圖騰印記,正隨著心髒的搏動而微微發燙,其中暗色流光若隱若現,無聲地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
螭燼真的將他的妖丹,融入了自己的本源!
那他呢?
棲風猛地站起身,正要朝魔氣那端跑去,仙童的聲音隔著燈體外壁傳來:
“棲風,璿璣仙尊法旨:命你速至天機閣。”
棲風的步伐生生頓住。
他站在靈火與魔氣交織的混沌邊界,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螭燼強行剝離妖丹的景象。隔著濃稠的魔氣壁壘,他仿佛看到失了妖丹的螭燼,正蜷在幽暗深處,承受著深入骨髓的痛楚,氣息奄奄、苦苦支撐……
“燈靈找到了嗎?”
這時,又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容拖延的催促,
“天機星君魔毒反噬,情況危急!璿璣仙尊吩咐,務必將燈靈即刻帶過去。”
棲風略一猶豫,目光在那片灰黑色的魔氣區域停留了一瞬,最終還是轉身出了元炁燈界:
“走吧。”
——
天機閣內藥香濃鬱,淡淡的血腥氣隨風彌散。
諸葛泓晅靠在玉榻上,原本因棲風那滴精血稍有好轉的麵色,此刻因為魔毒的反噬,呈現出比當初更為驚心觸目的枯槁灰敗之色。
一道道扭曲鼓動的暗紫色魔紋,如同活物般爬上他的臉龐和脖頸,甚至侵入他的眼眸深處,令那雙曾如星辰般清亮的眸都蒙上一層令人心悸的邪異紫翳!
氣息紊亂不堪,身體在錦被下不受控製地痙攣,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難以抑製的痛苦低吟。
棲風心頭狠狠一揪,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衝上去。
螭燼的話在耳邊回響:他體內的魔毒需要三滴精血才能徹底清除。
似乎是為了印證了這一說法,璿璣真人跟著開口:
“此魔毒詭異異常,蟄伏於星君仙魂深處,非連續施血不可根除。棲風,”
他目光牢牢鎖住棲風,“星君尚需你兩滴精血——”
“不可……”諸葛泓晅虛弱不堪的聲音艱難響起,喉嚨深處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棲風才剛化形……再取……必……”
“星君!”璿璣真人厲聲截斷,語氣中透著不容拒絕的嚴厲,“此乃關乎你性命與仙途存續的大事!豈可意氣用事!棲風,隨本尊來!”
棲風的目光掃過諸葛泓晅被魔氣折磨得痛苦灰敗的臉,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默默跟隨璿璣真人離開了內室。
有了第一次的取血經曆,無需璿璣仙尊多言,棲風便自主開始結印。
為了避免胸口處的妖紋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取血時,不動聲色側轉了身體,背對璿璣。
預想中撕裂魂魄的劇痛並未如第一次般排山倒海襲來。在指刀破開胸腔的刹那,一股灼熱而堅韌的力量猛地自妖紋處爆發,如同最堅固的屏障,牢牢護住了燈芯的核心本源。
這股力量極大地緩衝了精血離體帶來的流失感,本源被剝離的劇痛被大幅削弱。
雖然取血的過程依舊難捱,靈魂被抽離的虛弱和深沉的鈍痛也如影隨形,但比起第一次瀕死的體驗,已是天壤之別。
精血順利取出,棲風迅速整理好衣襟,將血引入玉瓶,回身交給璿璣真人。
璿璣真人接過玉瓶,看著棲風蒼白的臉,眼中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但更多的是對棲風的聽話、以及精血純度完美的滿意。
接下來,間隔兩日後,棲風如期完成第三次取血。
這期間他去找過螭燼。隻是找遍了整個魔氣區域,都沒能找到螭燼的影子。
他猜想,或許螭燼已偷偷返回妖域,或者去尋找能代替妖丹的寶物了。
棲風虛弱地返回元炁燈內休養,直接癱軟在溫潤的靈光之中。
盡管妖丹的強大護持減輕了神魂切割之苦,但連續三次剝離本源精血的損耗是實打實的,他的身體被極限透支,靈體變得前所未有的透明脆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夜半時分,靈力稍稍凝複,棲風悠悠轉醒。打坐凝神後,一股本能的牽掛驅使著他,悄悄潛入了諸葛泓晅休憩的寢殿內室。
榻上之人,魔毒已蕩滌一空。
那些猙獰可怖的暗紫色魔紋消失得無影無蹤。眉心那道原本被灰翳浸染的仙紋,此刻已全然恢複了純淨剔透的冰藍色澤,周身縈繞著清冽純粹的仙靈之氣,似淡淡薄霧籠罩著男人沉睡中挺拔修長的身形。
聖潔、清冷、高華,一如初見時,神聖、不可褻瀆。
棲風怔怔地凝視這張沉靜如水的睡顏,積蓄許久的情感終於衝垮了心防。他終究沒能按捺住內心的悸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這張令他從化形起便心馳神往的麵孔。
指尖懸停在纖長睫毛毫厘之處,輕輕顫抖著、不敢觸碰、向下順著男人流暢俊美的臉部線條緩慢描摹——滑過高挺的鼻梁,微凸的喉結……最後,停留在他形狀優美的唇峰上。
喉結無意識滾動了一下,一陣難以遏製的衝動忽然衝破了理智的束縛。
他屏住呼吸,像個虔誠又膽怯的信徒,極其輕微地、試探地,將自己的唇瓣碰觸在了對方的唇角。
與其說這是一個吻,不如說更像是一次緊張到極致、蜻蜓點水般的輕觸。
他恍若初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忙彈開飛速蜷縮到榻邊的陰影裏藏起來。
一顆心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混雜著緊張、激動和難以言喻的興奮,幾乎要衝破皮囊的束縛蹦跳出來。
他下意識摸上自己的嘴唇,上麵柔軟的觸感似乎還在,男人溫熱好聞的氣息就輕掃在他臉頰,他聽著自己幾乎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就這樣在地上蜷縮了許久。
好半晌,榻上沒傳來任何動靜,他才又悄悄抬起頭:榻上的男人依舊沉睡著,氣息均勻悠長。
他想起璿璣真人說過:這魔毒傷到了星君的仙魂本源,雖然毒已拔除,但恢複需要時間,沒那麽快醒。
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他直起身,大著膽子重新湊過去,像雛鳥眷戀他溫暖可靠的巢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諸葛泓晅放在身側的一隻手,然後將自己的臉頰輕輕地貼在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背上。
男人身上獨特、令人心安的清冽香氣鑽入鼻端,連日的透支和情感波動帶來的疲憊洶湧襲來,他在這份熟悉又安心的氣息包裹下,不知不覺間,竟沉沉睡了過去。
然而,在他呼吸均勻徹底沉入夢鄉的瞬息之後,那位本該在沉睡調養仙魂的神隻,在黑暗中,薄唇卻向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隻被棲風握著的手,修長的手指悄然收攏,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道,將少年微涼的手指更緊地裹入了掌心。
與此同時,一股溫和醇厚、如同春日暖泉的本源靈力,悄然通過兩人交疊的掌心,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無聲地滋養著棲風取血過度損耗的靈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