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林老師，你快看！”
    陳不古趕忙指著榜單右下角的落款日期。
    林燁被陳不古這一驚一乍的反應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落款日期怎麽了嗎？”
    “你不是說這個醫院很多年前就消失了嗎，可是你看的落款日期是昨天啊。”
    林燁聽聞，反複看了看榜單右下角的落款處，一臉不解。
    “落款時間是2002年2月，和我們在門衛室看到的報紙的時間對得上。“
    “林老師，你在說什麽呀，你再仔細……”
    陳不古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噎住。
    因為，此刻，在他眼中，榜單右下角落款的時間已經變成了2002年2月。
    不可能！
    陳不古趕忙上前，用衣袖擦去落款處的積灰。
    在林燁不解的目光中，陳不古呆住了。
    真的是2002年2月！
    難道是他眼花了嗎？
    林燁見隻是陳不古的錯覺，就沒有太在意，朝著院長辦公室走去，留下陳不古一人還站在那塊展板前。
    林燁走後，陳不古看著林燁剛才一直盯著的展板左上角。
    那個位置，此前明明是空白一片，但此刻卻多出了一個女護士的頭像。
    “江語棠”
    “想必這就是林老師已故的老婆…”
    陳不古繼續盯著眼前的展板，若有所思
    ……
    “吱呀~”
    林燁推開了院長室的大門。
    院長室的窗戶似乎一直沒有關，那個像爬山虎一樣的植物，從窗口處鑽入，貼著院長辦公室的牆壁一直攀到了天花板。
    除此之外，院長室內的一切擺設都和林燁腦海中沒有出入。
    他的老婆死後，林燁在這個地方和院方的領導開展了一次又一次的對話，關於他妻子的死，關於後續的賠付…
    林燁印象中，這所醫院的院長姓黃，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笑起來溫文爾雅，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對於江語棠的死，黃院長一直深感痛心。
    他曾不止一次在林燁麵前掉下淚來，向他表達院方的遺憾。
    然而，林燁卻還聽過一些其他的傳聞。
    這所醫院的護士中曾有人說，江語棠當年就是被院方推出去承受家屬怒火的替死鬼。
    林燁也曾懷疑過，他的老婆不過是兒科的一名護士罷了，當年的事要追責也應該是追責婦產科的值班醫生和護士。
    可是，他的老婆卻莫名其妙地卷入了那場糾紛之中，最後丟了命。
    隻可惜，沒等林燁弄清楚真相，天成市第一醫院就消失了，而當年院方的高層，像是黃院長等人也就此銷聲匿跡。
    如果整個醫院都是因為當年那場“大災變”而被卷入到這個世界，那黃院長等人是不是也還活著？
    林燁站在院長室中，環顧四周，無論是書櫃裏的榮譽證書，還是牆上掛著的合影，都幾乎和當年一模一樣。
    甚至，連黃院長辦公桌上那隻碳素筆的擺放位置，也都一如當年。
    在辦公桌上，還放著一本筆記本，赫然是黃院長當年的日記。
    林燁將其輕輕拿起，拂去灰塵，隨手翻開了一頁。
    “2001年，9月10日，蘇訊那個該死的蠢貨，竟然在值班的時候跑去泡妞，他禍害誰不行，非要禍害當天的值班護士！這下好了，那個瘋女人闖進育嬰室，什麽都完了！”
    林燁愕然，手不停下，繼續往後翻著。
    “2001年，9月15日，還好找了報社的朋友幫忙煽動了一下輿論，現在大家的怒火都集中在那個瘋女人身上。”
    “2001年，11月15日，法院的判決出來了，精神病人，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製自己的行為能力，如預料一般，這當然定不了罪。不過這個瘋女人真夠陰魂不散的，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手術意外，就算我沒喝酒，她兒子也不一定能活下來，這麽多年了，即便是瘋了都不放過我們。”
    “2001年，12月1日，那群家長也瘋了嗎？法院都已經判了，我們也都賠償了，雖然賠的不多，但已經仁至義盡，還想怎麽樣？蘇訊那個該死的蠢貨怎麽偏偏是我小舅子，不然早把他交出去平民憤了。”
    “2001年，12月3天，天氣明明越來越冷了，那群家長還一天到晚堵在醫院門口，真是麻煩啊。輿論已經開始對我們不利了，那些喂不飽的記者又把一篇文章放在我桌麵，開口就是30萬，開什麽玩笑！”
    “2001年，12月7日，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們隻想要發泄情緒而已！好，那就讓他們發泄。兒科那個江語棠不是最正直嗎？不過是摸一下就這麽大反應，那就讓她去處理這件事！然後再安排兩個人去現場煽動一下情緒，打幾個家長，讓他們知難而退。”
    林燁讀到這，額頭的青筋已經暴起，他咬著牙，渾身顫抖，血絲開始攀上他的雙眼。
    “2001年，12月8日，媽的，這群蠢貨！早點拿了錢滾回家不就好了嗎，非要鬧到這一步。這下好了，死了這麽多人，居然會死這麽多人！。”
    “2001年，12月15日，省裏派人下來了，聽說成立了專案組，我已經焦頭爛額了！在這種時候，那個江語棠的老公還要跑來問這問那，明明已經賠了他十萬了，居然還不知足，說什麽想知道那場衝突的細節，不就是想要更多賠償嗎？江語棠那個婊子死就死了，哪裏值這麽多錢。”
    “2002年，2月1日，醫院暫停營業了，照這個情況下去，搞不好後續要被關停。那些虛偽小人，拿了錢不辦事，一口一個盡力了，其實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2002年，4月3日，醫院已經確定今年7月份關停了，完了，我的大半輩子心血都付諸東流，一切都完了。”
    ……
    林燁最後翻頁時，指甲深深紮入書頁中，可是已經沒有下一頁了。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氣息急促，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吱呀~”
    院長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林燁下意識側頭望去。
    看清來者的瞬間，他目眥欲裂。
    隻見黃院長站在門前，靜靜地看著林燁。
    二十多年不見，他眉眼笑意卻一如當年。
    溫文爾雅，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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