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紮隻好將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和盤托出。
    根據木卡族已有的記載，他們這一支曾一直生活在通天喬木之下。
    可有一天，感覺時機成熟的先祖們，離開了那方狹小的結界。
    他們進入了零界，在新世界中看到了廣闊天地。
    彼時的零界還沒有太多種族，於是木卡族迅速發展壯大，開枝散葉。
    巔峰時期，木卡族的營地之中，房舍綿延上百裏，族人足跡遍布五域。
    可在那之後，屬於木卡族的好日子便結束了。
    一切悲劇的起源，來自一個彼時剛進入零界的種族——使族。
    使族掌握了強大的力量，幾乎一邊倒地屠戮著木卡族，即便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木卡族的先祖試圖與使族講和，卻是與虎謀皮，使得族群多年積蓄毀於一旦。
    傳聞中，金色的大火焚燒了數十日，將木卡族所有的繁榮燃作灰燼，化作虛無。
    殘存的木卡族人苟延殘喘，不斷逃竄，在往後數十年中接連遭到追殺，一一被使族清除。
    這是不共戴天的世仇，是滅族級別的災難。
    直到後來，最後殘存的一支木卡族人，無意間逃至了淵漠古域，在此處邂逅了聖獸。
    隨後，在聖獸的幫助下，木卡族人最後的血脈便在淵漠古域留了下來。
    百年之後，曾有心存僥幸的木卡族離開淵漠古域再次出世，卻又第一時間受到了使族的追殺。
    那時候，他們才第一次知曉，使族屠滅木卡族的原因，竟是因為獲得了神明的啟示。
    什麽狗屁神明！什麽狗屁啟示？
    因為那般虛無縹緲的理由，使族便對木卡族發起了滅族戰爭。
    殘存的木卡族人知曉這一真相後皆是感到無比的荒謬與憤怒。
    隻可惜，那時的他們已經無力再做些什麽。
    剩下的木卡族人不僅百不存一、且大多實力低微，著實是有心殺賊，也無力回天。
    於是，他們便留在了這淵漠古域，守護著聖獸的子民，也守護著木卡族最後的血脈一直生活至今。
    而因為擔心遭到使族的清算，所以往後至今，木卡族人大多不會輕易離開淵漠古域。
    他們當然厭倦了這漫天的骨沙，可卻不得不自困其中，無法離開。
    這不僅是因為使族的壓迫，也是因為聖獸的子民需要他們。
    “等一等！”
    陳不古聽到此處，腦海中迷霧驟然撥開。
    原來所謂的聖獸，並非木卡一族伴生的守護獸，而是淵漠古域的原住民。
    木卡族殘支逃至此處，與這神秘聖獸相遇，獲其護佑才得以苟延殘喘，卻也世世代代被困於此。
    可眼前這漫無邊際、如同汪洋般的碑林……
    苟延殘喘的木卡族殘支，如何能發展出如此多的人口，留下這般浩瀚的死亡印記？
    陳不古的疑惑，也正是韓八鬥寫在臉上的不解。
    難道，是他們弄錯了，這些並非墓碑？
    “你們沒錯，這些確實是墓碑。”
    “隻不過，這些並不是木卡族的墓碑。”
    克爾紮粗糙的手指撫過身邊一塊冰冷石碑上的文字，耐心地解釋道。
    原來，眼前他們所見墓碑，皆是聖獸子民的墓碑。
    隻不過，這些墓碑都由木卡族建造，因此留下的也是木卡族的文字。
    “子民？聽起來，你們的聖獸至少是一頭王級魔獸。”
    克爾紮頭顱微微晃動，眼中流露出遠超敬畏的複雜情緒。
    “聖獸它不僅僅是王級魔獸那麽簡單，它的存在，古老得如同這片古域本身，它的力量……我無法描述。或許，親眼所見，你們能明白一二。”
    在碧珠化冠之後，克爾紮對陳不古一行已經沒了任何戒備。
    眾人跟隨著克爾紮，沉默地穿行在無邊無際的碑林之中。
    冰冷的石碑如同凝固的浪濤，無聲訴說著難以計數的逝去，而腳下的骨沙在行走間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更添幾分蒼涼。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碗狀的盆地出現在眼前。
    盆地中央，一個如同小山般龐大的陰影靜靜地匍匐著。
    它的輪廓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不斷扭曲流動的暗影所籠罩，隻能隱約看出一個極其巨大、背部隆起的橢圓形輪廓，如同沉睡在這盆地中央的一塊黑色山岩。
    “怎麽回事？是我眼花了嗎？”
    嚴寬使勁揉了揉眼睛，反複閉眼睜眼，甚至用力眨巴了幾下，可無論他怎麽看，他都不看不到那頭聖獸的真容。
    “陳不古，完了，我眼睛出問題了，我隻能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大影子。”
    林瀟瀟、王斌等人也麵露困惑和警惕，他們同樣隻能看到那片巨大、蠕動著的深邃陰影，仿佛光線在那裏被徹底吞噬。
    唯有陳不古，在目光觸及那巨大陰影輪廓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他第一時間便認出了這聖獸的真實身份——靈獸！
    那是與影鹿同源的氣息，是零界最後的遺民！
    陳不古呆立原地，沒曾想竟會在淵漠古域再一次見到這般特殊的生命。
    難怪克爾紮說聖獸在他們先祖到來前便已存在，眼前這頭巨獸，其生命長度恐怕與影鹿一般，要以千年、甚至萬年為單位來計算。
    “你們……能看清它的真容嗎？”
    陳不古指著那隱藏在巨大陰影下的巨獸輪廓，向著克爾紮發問。
    克爾紮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不能。自我有意識以來，聖獸便是如此模樣。這層陰影如同它的枷鎖，也如同它的庇護。我們隻能感受它磅礴而古老的力量，卻永遠無法目睹其真容。”
    陳不古深吸一口氣，看著那片蠕動的黑暗，堅定地走向前去。
    他能感覺到，那頭聖獸的目光也同樣從剛才起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你便是陳不古嗎？“
    克爾紮正想上前同行，卻忽然聽到了聖獸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那是一道慈愛、寬厚、溫柔的聲音，像是一個麵目和藹的老婦人般。
    “你認識我？”
    陳不古一邊靠近，一邊略帶訝異地說著。
    “前不久，影鹿那老家夥來過，他提起過你，人族的王。”
    本就震驚於聖獸認識陳不古的克爾紮，此刻聽到“人族的王”四個字，更是心頭劇震，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影鹿說的老朋友就是您呀？”
    “老而不死的，自然不止有我，隻不過我一直被困在此處，因而最易尋得。”
    “影鹿是怎麽和您提起我的？”
    陳不古語氣悠閑，一邊說著，便已走到了這靈獸身前。
    他抬起頭，發現這靈獸的體型確實不小——身高二十米左右，身長四五十米，整體呈長橢圓形，像一顆巨大的石塊。
    “他說，人族的王是一個會帶來意外的小子。不過嘛，零界需要意外。”
    “這算是誇獎嗎？”
    陳不古漫不經心地問道，同時將手貼在了這靈獸的體表。
    “嗬，以那老家夥的性格，算吧。”
    “您如何稱呼？”
    “喚我‘黍婦’吧。”
    “好的，黍婦，那我開始了？”
    陳不古突然沒來由地說道，雙眸中紫光一閃而過。
    “麻煩你了。”
    這靈獸仿佛也知道陳不古要做些什麽，隻有其餘人一頭霧水。
    下一刹，【破解】全力發動。
    那亙古不化的陰影漸漸褪去，名為“黍婦”的靈獸，第一次在世人麵前，展露了它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