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死人歸來,真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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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在頭頂忽明忽暗,將梧桐葉的影子剪碎在顧承硯腳邊。
他按住蘇若雪肩膀的手微微發緊——那輛黑色轎車的引擎聲雖已低啞,卻像根細針直紮後頸。
車窗降下的瞬間,蘇若雪先看清了趙老板眼尾的紅血絲。
三個月前在碼頭,這人西裝筆挺,說話時總帶著種拿捏分寸的笑,此刻卻像被抽幹了精氣神,眼窩凹得能盛下月光,連夾煙的手指都在抖。
"我不是來求饒的。"趙老板的聲音比夜風還輕,煙蒂在指間明滅,"是來告訴你們真相。"
顧承硯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注意到對方喉結動了動,像是吞咽了什麽滾燙的東西。
蘇若雪的手指下意識揪住他衣袖,觸感輕得像片即將飄走的梧桐葉。
"武漢淪陷前,我在漢口談生絲生意。"趙老板的目光掃過兩人,又迅速垂落,"下船時被人蒙了頭套,再醒過來......"他突然嗆了聲,煙蒂掉在車門內側的金屬槽裏,"被關在法租界外的倉庫,他們拿槍抵著我女兒的頭,逼我做假賬。"
蘇若雪後退半步,後背抵上旅館斑駁的磚牆。
她想起上個月在商會看到的賬本——顧承硯指著幾筆蹊蹺的進項說"這是有人故意做高日商絲綢的市場占比",當時她怎麽都沒想到,動手的會是這個總把"顧氏綢莊該換東家"掛在嘴邊的趙老板。
"那你當初在碼頭說的那些話......"她聲音發顫。
"假話。"趙老板突然笑了,那笑比哭還難看,"他們要我擾亂人心,說顧氏撐不過三個月,說民族資本都是紙老虎。
我就故意把期限說短,把危機說重——想著你們若真急了,說不定能逼出點破局的狠招。"他摸出塊皺巴巴的手帕擦臉,"上個月那封匿名信,是我讓碼頭的老陳塞給巡捕房的。
他們盯著我太緊,隻能用最笨的法子......"
顧承硯的拇指摩挲著衣袋裏的紙條。
委員長侍從官給的"溪入渠",原是要談金融渠道的事,此刻卻突然和趙老板的話串成了線——那封突然出現在巡捕房的密信,揭露日商通過賬期漏洞轉移資金,可不正是顧承硯最近在查的關鍵?
"證據呢?"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
趙老板的動作頓住。
他抬起頭,月光終於照亮他眼底的血絲裏藏著的光:"在我胸口。"說著便去解西裝第二顆紐扣。
蘇若雪下意識擋在顧承硯身前,直到看見他從貼身口袋摸出個油紙小包,外層還沾著暗紅的漬,不知是血還是茶。
油紙展開,露出米粒大小的膠卷。
趙老板用指甲輕輕挑起,對著路燈:"裏麵是他們在閘北、楊樹浦的偽裝工廠位置。
紡紗廠掛麵粉廠的牌子,綢莊底下藏著電台......"他喉結滾動,"我逃出來前,把相機拆了藏在牆縫裏,上個月趁他們換崗才摸回去......"
顧承硯接過膠卷。
膠卷邊緣有些毛糙,顯然被反複觸碰過。
他想起昨夜在委員長宴會上,日商代表鬆本一郎還笑著說"大上海的工廠都是我們的朋友",此刻指尖的膠卷卻燙得驚人——那不是膠片,是把捅進敵人心髒的刀。
"為什麽現在才說?"蘇若雪的聲音輕了,卻像根細針。
趙老板的車突然發出一聲低鳴。
他猛地抬頭,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向巷口,又迅速收回目光:"他們發現我偷了膠卷。"他扯了扯領口,露出鎖骨處青紫色的淤痕,"今晚跟蹤我的車在路口停了三次。
我要是死了......"他盯著顧承硯的眼睛,"這膠卷,得讓真正能護住上海的人看見。"
引擎聲驟然拔高。
趙老板猛地推上車窗,黑色轎車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隻留下尾氣管噴出的白霧裏,一句被風撕碎的"後會無期"。
蘇若雪的手按在顧承硯手背上。
膠卷隔著油紙,還帶著趙老板體溫的餘溫。
她望著轎車消失的方向,突然轉身往旅館裏走:"我去取顯微鏡。"
顧承硯拉住她:"太晚了......"
"不晚。"她回頭,眼睛在路燈下亮得驚人,"上個月我整理舊賬時,發現楊樹浦有間"福源米行",三個月進了二十車麵粉,卻連半袋米都沒賣出去。"她捏緊膠卷,"如果膠卷裏有它......"
顧承硯鬆開手。
他看著她跑上樓梯的背影,裙角掃過木質扶手,發出細碎的響聲。
夜風卷著梧桐葉撲在他臉上,這次他聞到了不同的味道——不是衰敗的舊葉味,是藏在葉底的,春天抽芽時的清苦。
他摸出衣袋裏的紙條,"福興裏三號"的字跡在月光下泛著淡藍。
明天要見委員長,要帶賬本,要談"溪入渠"。
但此刻他突然明白,比這些更重要的,是蘇若雪此刻在二樓賬房裏,將膠卷放進顯微鏡載物台時,鏡片上騰起的那層薄霧。
煤油燈在木桌上投下暖黃光暈,蘇若雪的指尖在顯微鏡目鏡上輕輕一旋,膠卷投在白紙上的影像便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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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突然一滯——第三幀畫麵裏,蘇州河畔那座灰撲撲的倉庫,竟與她夾在賬本裏的舊照片嚴絲合縫。
"承硯!"她對著樓下喊了一聲,聲音因激動發顫。
木樓梯被踩得吱呀作響,顧承硯上來時額角還沾著夜露,卻在看見白紙的瞬間定住腳步。
照片上倉庫門簷下的銅環、牆角堆著的麻布袋,與他半個月前從碼頭工人那裏聽來的"失蹤紡織機最後出現地點"完全吻合。
"他們把設備拆成零件,用運糧食的船運進去。"蘇若雪的手指劃過影像邊緣,"上個月有批"福源米行"的貨船,吃水線比平時深了兩寸——我當時記在便簽上,以為是米袋摻沙......"她突然攥緊便簽紙,指節泛白,"原來那些"米"是我們的織機!"
顧承硯的拇指抵著下頜,目光在膠卷與賬本間來回。
他想起三天前在閘北遇到的老周,那老頭蹲在廢墟裏抹眼淚,說"日本人連修機器的零件都搶",此刻真相像把重錘砸下來——哪裏是搶,分明是有組織、有計劃地吞噬民族工業的血肉。
"現在衝進去,能截回至少三十台織機。"蘇若雪抓起外套就要往身上套,發梢掃過膠卷時帶起一陣風,"我去叫陳阿四的巡防隊,半小時就能到......"
"等等。"顧承硯按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卻像鐵箍。
他望著她眼底跳動的火光,聲音放得極輕:"你說倉庫裏堆的是零件,可趙老板說"紡紗廠掛麵粉廠的牌子"——如果這裏隻是中轉站呢?"他抽過她手裏的便簽,在"福源米行"旁畫了個圈,"他們要的不是零件,是把這些設備運去更隱蔽的地方組裝。
我們現在動手,打草驚蛇,他們換個碼頭,換批人,我們又要從頭查起。"
蘇若雪的睫毛顫了顫。
她望著他眼底的冷靜,突然想起昨夜在碼頭,他也是這樣按住要衝去理論的自己,說"要讓他們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來"。
此刻木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像在給她的心跳打拍子。
"你想......釣魚。"她緩緩吐出這兩個字,聲音裏帶著點咬牙切齒的佩服。
顧承硯笑了,指腹蹭過她發間翹起的碎發:"釣那條藏在陰影裏的大魚。"他從西裝內袋摸出個銅哨,是前幾日從幫派老七那裏換來的聯絡器,"明天我去見委員長,把膠卷和這些證據都遞上去。
等官方介入,我們再收網——到時候,他們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蘇若雪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掌心有常年握算盤磨出的薄繭,此刻卻燙得驚人。"好。"她輕輕應了聲,將膠卷重新用油紙包好,塞進他西裝內袋最裏層,"但你要答應我,收網時我要站在你身邊。"
次日的財政部會議室飄著龍井茶的香氣。
顧承硯站在橢圓形會議桌前,麵前攤開的《敵偽資本滲透路徑分析報告》邊角被翻得發卷——那是他和蘇若雪熬夜用複寫紙抄了七遍的成果。
委員長的侍從官推了推金絲眼鏡:"顧先生說日商通過"賬期漏洞"轉移資金,能否具體說說?"
"就像拆東牆補西牆。"顧承硯翻開第二頁,上麵貼著日商"鬆本洋行"近三年的交易記錄,"他們先用高賬期拖住民族企業,等我們資金鏈吃緊,再用"低息借款"套牢。
去年顧氏綢莊差點倒閉,就是因為鬆本突然把原本三個月的賬期改成半年——"他的手指重重敲在"鬆本"與"福源米行"的交叉賬目上,"而這些多出來的賬期差額,最後都流進了蘇州河畔那座倉庫。"
會議室裏響起抽氣聲。
財政部長推了推椅子站起來,指尖壓在"聯合經濟監察組"的提案上:"顧先生這個提議,確是切中要害。
民間商會熟悉市場,軍統掌握情報,兩邊搭上線......"他抬眼看向顧承硯,"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蘇若雪。"顧承硯幾乎是脫口而出,"她管了顧氏三年賬房,全上海的資金流向她閉著眼都能畫出來。"他想起昨夜在賬房,她伏在桌上整理資料的側影,發梢沾著墨點,卻笑得像個孩子:"而且她比我更清楚,這些數字背後是多少工人的飯碗。"
散會時已近黃昏。
嘉陵江的晚風卷著潮氣撲在兩人臉上,蘇若雪的緞麵旗袍被吹得鼓起來,像朵要飛的雲。
顧承硯望著江裏的落日,忽然說:"我以前總覺得,商戰就是算成本、比價格。
可這三個月......"他喉結動了動,"我看見趙老板眼裏的血絲,看見老周蹲在廢墟裏哭,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日本人的槍,是我們自己先信了"民族資本撐不住"的鬼話。"
蘇若雪輕輕握住他的手。
江風掀起她的發,露出耳後那顆淡褐色的小痣——那是三年前她替他擋酒時,被碎酒瓶劃的。"但我們沒有動搖。"她仰起臉,眼睛裏映著晚霞,"你看,趙老板不是帶著證據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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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今天還來綢莊,說要跟著我們學新織法。"
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個穿灰布中山裝的年輕人跑過來,領口的軍統徽章在暮色裏閃了閃。
他扶著膝蓋喘氣,話不成句:"顧先生......蘇州河倉庫......昨晚......"
顧承硯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發疼。
蘇若雪的手在他掌心裏收緊,像片被風卷走前最後抓住樹枝的葉子。
"爆炸了。"信使終於喘勻氣,"巡捕房說是電線短路,可我們在廢墟裏挖到了......"他壓低聲音,"日本產的雷管碎片。"
顧承硯的西裝內袋突然一沉。
那裏還裝著蘇若雪用油紙包好的膠卷,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幾乎要跳起來。
他望著江對岸漸次亮起的燈火,喉嚨發緊——他們要釣的大魚,怕是已經察覺了。
"若雪,回商會。"他轉身就走,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又急又重,"把所有知道倉庫信息的人都找來。
還有......"他回頭看她,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讓老七的人去查鬆本洋行最近的船期。"
蘇若雪小跑著跟上,裙角掃過江邊的蘆葦。
她望著他繃緊的肩線,突然笑了——這樣的顧承硯,才是那個能護住上海的人啊。
兩人的身影很快融入暮色裏,隻餘下江風卷著蘆葦葉沙沙作響,隱約傳來信使的聲音:"顧先生!
還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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